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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父親寫給老師的e-mail(66)
北京的計程車 ◎林煥文
陳老師：
從北京回來那天，電視上說，北京申辦奧運成功，北京市政府將加強計程車品質，譬如要求司機提升英文會話能力等。看了這則報導，我心想，計程車品質是該加強，但是提升英文會話能力這部分，並不那麼急迫。我慢慢說給你聽，你就懂了。
從天津到北京，有火車可搭，一小時一班，不必訂票訂位，隨到隨上。但是，我所住天津賓館附近的湖北路上，有個去北京的長途巴士站，一小時一班，跑高速公路，一個多小時可到，一張票三十元，堪稱物美價廉，我當然捨遠就近。
巴士的北京站位於北京東三環路和南三環路的路口，所謂三環，就是從內往外第三環的環形快速道路，據說北京的環快已經建到六環了。我住的國際飯店位於市中心的東南角，這巴士站位於大北京地區的東南方，所以我早就想好要搭計程車過去。
下得車來，又見計程車司機吆喝拉客的場面，我背著、提著行李，牽著兒子，目不斜視的往前走。畢竟面皮薄，一位司機一再問我要去哪裡，我便答：「國際飯店。」說完補問：「多少錢？」他說：「四十五塊。」我不知道他出的價實在不實在，但二話不說，掉頭就走，彷彿受到極大的侮辱。出了巴士站，又有計程車司機來拉客，問他多少錢，他說三十五塊。聽他說完，我二話不說，掉頭就走，彷彿又受到極大的侮辱。和兒子走到離公車站稍遠的樹蔭下，坐下來休息，告訴他，我們在這裡攔計程車，他點頭說好，提醒我問價錢時，要把捲舌音念好。
攔到車，坐進去，我說：「建內大街。」說完暗自得意，因為如果說全名「建國門內大街」，就顯得嫩了。這位司機的穿著蠻乾淨的，相貌也很正派，見他按下跳錶，我決定不多問，反正到後按錶給錢就是。開了一陣，飯店到了，我問多少錢，他說十七塊。呃？十七塊？哈，是誰說三十五塊呀？又是誰說四十五塊呀？心中狂喜之餘，給他二十元，不忘等他找我三元，清點後，納入口袋。三元可不是小數字呢，去北京的麥當勞，三元可以買三個蛋捲香草冰淇淋。
天津的計程車沒有屁股，小不打緊，大多老舊。相形之下，北京的計程車比較新，比較寬敞。北京的計程車有兩個特點，一是駕駛座用鐵窗和壓克力板圍起來，以防司機和乘客搶劫另一方，一是政府規定司機用收銀機給顧客發票。後面這項對乘客特別有利，但願台灣也能照做，因為發票上資料齊全，計載了計程車的車牌號碼、申訴電話的號碼、乘客上下車的時間、里程數、收費金額等。第一次在北京搭計程車，被對它的發票制度傾心不已，留下極好印象。至巴士站那些亂喊價的司機，我倒並不介意，又不是沒在台北見過更兇、更恐怖的。
可是，在後來的日子中，我對北京計程車的印象逐步變壞。在北京的二十天內，我搭計程車不到十次，其中有兩次被司機發現我從台灣來，跟著就出了狀況。有人問了，你怎麼會被人家發現是從台灣來的？你不是熟聽吳兆南、魏龍豪相聲全集嗎？這就要怪我的網友小宋了，這位尚念大學的小妮子，在車上問個不停，問台灣是不是這樣這樣，台北是不是那樣那樣，剛好廣播播了一首據說是祝中國早日統一的合唱曲，她還故作體貼的說：「聽這種歌，你會不會覺得很尷尬？」真是毫無敵情觀念呀，拼命亮我的牌給陌生人看。我都是先送她回家，再回我飯店，狀況總發生在她下車之後。
第一次被坑，那是我在北京的第三天，我帶著兒子，請小宋吃全聚德烤鴨，吃完後，送她回去，我再回去，被司機收了四十元。又過了幾天，我對北京街道稍有概念後，愈想愈不對勁，懷疑自己那晚被人帶去繞高速道路，欣賞北京的夜景。烤鴨店在前門，網友小宋在宣武門下，我在建國門下，這趟距離大概等於從新光大樓去西門町再去博愛路，車錢怎麼算也不該超過二十塊。回想起來，司機曾經對我特別下功夫，他熱心的解說北京名勝的歷史由來，問我北京申請辦奧運能不能成功？快要抵達，還若無其事的問我需不需要包車導遊。最令我在意的是，他的表情和語氣非常和善，和我在北京所遇到的第一位計程車司機一模一樣。後來想找那趟車的發票，卻找不到了。
第二次被坑，那是我離開北京前兩天，那時小宋終於考完期考，有空帶我和我兒子去阜成門外大街的商場，買些便宜的電玩卡帶。說起阜外大街，我可熟了，兩次去魯迅博物館和阜成門菜市場，我都是徒步幾小時，一路逛過去的。上了計程車，先在西單讓小宋下車，按理說，直走到建國門，再回轉便到飯店，車到南池子大街路口，竟然左轉進去。我立刻低沈的說：「為什麼左轉？」左轉？你當我要去景山公園呀？司機倒是臉不紅，氣不喘，慢條斯理的說：「前面修路，我們到前頭的紅綠燈再轉。」我立刻回應：「喔，上午經過長安街，沒看它修路嘛。」這話是真的，上午我搭公車去國家圖書館，中午搭計程車回去，從西單到飯店一路沒看到有人施工。到了司機所說的紅綠燈，車右轉後不久，我在第一個路口要求下車，他心中有數，沒有多問。叫兒子先下車，我掏錢給他，坐著等他給發票，但他收下錢後，忙著清點和整理錢箱，竟裝傻不給發票，我故意多等了幾秒，直到覺得已經取得阿Ｑ式勝利後才下車。
這些搭計程車的經驗，使我學到一個技巧，那就是，如果你在北京搭計程車，卻又暴露你來自台灣，最好是問司機一句：「你這車有開發票吧？我公司報帳要用。」擺明你要發票，或許他會忌諱一些。
~林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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