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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質〉〉作家。。《死靈魂》──笑與苦極端交雜的悲喜劇經典 |
文/Sapp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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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很少有喜劇,像果戈里所創造出來的這樣,大笑之後,表層底下總飄蕩著一些非常難以形容的陰鬱,且還能在那樣濃稠的陰鬱裡,不忘再讓你哈哈抽笑好幾次,然後又覺得悲哀,著名的小說〈大衣〉便是如此。整部小說你都看到主角苦哈哈一輩子辛勤工作只為掙到新大衣,願望達成的當時嶄新新地就被搶走,可憐的主角直楞楞地嘔死暴斃,最後變成鬼,到處在城裡呼來飄去搶活人的大衣。 果戈里式的怪誕(uhjntcr)、幻想(afynfcnbrf)、諷刺(cfnbhf)卻又極其寫實的風格,在十八世紀末浪漫文學走向十九世紀寫實文學的群伺中,開此派之先,至今仍無人能出其右。從一系列以烏克蘭為背景的鬼故事,到怪誕經典小品〈鼻子〉、〈大衣〉、劇作《檢察官》,作者不僅讓讀者發笑,自己終究也還能安慰釋懷一笑。這笑,一直到《死靈魂》為止,終於在笑聲裡,留下斷剪殘篇的嘆息。 一八四二年《死靈魂》(V`hndst Leib )第一卷甫一出版,在俄國評論界引起軒然大波,形成讚賞與憤怒兩種極端。憤怒的一方表面看來是為其呈現俄羅斯人民赤裸地貪婪、狡詐而感到不滿(波列伏依一派),然實際上,這場論戰深層裡牽涉到知識分子對於「農奴制」的複雜情結。十九世紀初,正是俄羅斯的知識分子開始發出「君主憲政改革」、「取消農奴制」的呼聲。而果戈里在書中所顯露的保皇意識、對於地主莊園生活的想望,看在當時積極提倡俄國民主解放運動的知識分子眼中,極不是滋味。就算是當時讚賞捍衛這部優異小說的重要評論家別林斯基,亦致信果戈里批判其反動論點。然這些激辯的文學觀點(其實是政治立場),都無法掩蓋《死靈魂》的真正價值。可以說,果戈里一生所累積的笑與苦的功力,都傾注在這本他未能完成的史詩上。 「史詩」,為作者在書標題下所落的副標,文體卻是小說。關於《死靈魂》究竟該算是小說呢?還是史詩呢?從當時評論界一直爭論不休至今。巴赫金在〈史詩與小說〉一文中,為這些爭論畫了一條清楚的脈絡。《死靈魂》初本的構想是普希金提給果戈里的,原本果戈里的確是想以《神曲》作為其史詩的發展形式。巴赫金認為,「長篇史詩裡那種保持一定距離的形象,無論如何也無法與親暱交往中的形象在同一個描繪領域中相遇。……果戈里丟失了俄國,也就是丟失了理解和描繪俄國所需要的角度,在記憶和親暱交往兩者之間迷了路。……」。(《小說理論》,頁五三一~五三二)確切的來說,果戈里無法遠距離地在他的書中創造出一個史詩英雄,而是最終讓書中的主角有自己的性格、思想,從作者手中脫離而去。這樣的「主角」與「作者」之間的分裂,在處處標記著「原稿遺落」的第二卷中,彷彿再次重現了百年多之前,果戈里伏案一修再修二卷,卻始終無法滿意,數度焚毀原稿的慘狀。 而到底什麼是「死靈魂」呢?在這裡值得一提的是,台灣出版譯為《死靈魂》較之於大陸譯為《死農奴》無疑更為恰當。俄文的leif有兩義,一為「靈魂」,另一為「農奴」。雖然實際上果戈里的v`hndst leib 指的是「死農奴」,但不僅是在現實中,或者在書裡,"v`hndst leib"一出口幾乎沒有不引起疑惑的:「靈魂怎麼會死呢?」這是反基督的思想啊!「死靈魂」雖然字義上難以令人理解,然購買「死農奴」的行為更令人費解:「死掉的農奴能夠做些什麼呢?」 好笑的是,主角契契柯夫跑遍廣大俄羅斯搜購「死靈魂」(即死掉的農奴),來到作者虛構的N市,雖有地主質疑主角要這些無用的「靈魂」作啥用,但在N市「上流」階層普遍對於主角的喜愛及敬重之下(雖然他們完全不清楚他的來歷,僅是因為此人看似「莊重」而信任他),契契柯夫數次順利矇混自己的意圖過關。甚至,他還妥善利用俄文這個leif雙義詞──以「靈魂不死」來「復活」這些已經實質無用的「死靈魂(農奴)」,正義凜然地賦予他們在棺木躺著裡卻能「重生」的價值。被要求轉賣「死靈魂」給契契柯夫的地主們起先都嚇一大跳,這完全不符合他們的邏輯:從來沒聽說過的買賣,心裡總覺得哪裡怪。謎底,一直到契契柯夫因事件曝光逃出N市,繼續飛馳在不知道往俄羅斯土地何城何市的路上,好心的作者才慢條斯理地將這位對於讀者來說(對於N市人民亦同)來路不明意圖不輕的主角交代清楚,結束第一卷。第二卷未完成,果戈里便於一八五二年逝世。 《死靈魂》第一卷是他公認的創作顛峰之作,不管是俄羅斯性格上的準確描述、廣大土地不同人民的生活面貌、上層與下層階級的諷刺對照,在舊俄文學中,是無可比較的笑與苦極端交雜的悲喜劇經典。果戈里的「笑」,大概是能夠貫穿他一生著作最好的註解,而他的笑,一次看比一次還深沉、複雜、甚至最後是,憂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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