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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同為舞者的父母，如何對待對方及小孩，讓家庭變成一個互相尊重、各人可以有各人舞步的豐富舞台？本週札記菁華摘錄《人本教育札記》第146期文章「家庭生活3人舞」，邀電子報讀者一起分享他們的「家的故事」。
家庭生活3人舞
--訪鄧桂複、王碧如夫婦
◎徐孟真
碧如是森林小學及全人中學的舞蹈老師。認識碧如時，她還未結婚，未婚夫也是位舞者，大家都叫他黑皮，以前他們都在雲門教舞。學舞蹈的人總有一副纖瘦的身材，及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後來，聽說她懷孕了，還大著肚子在森小、全人中學兩頭忙上課直到學期末，實在無法想像模樣纖細如少女的碧如懷著大肚子是什麼樣子？
再看到碧如一家人時，她苗條依舊，但已經是一個健壯小子的媽了，喬-她的第一個男孩，像爸爸，皮膚黝黑，三歲的他看起來像五歲，碧如說：兒子光呼吸就肥了…
為小孩做的三件大事--結婚，戒煙，搬家
碧如說結婚生子這件事一直在她的生涯規劃裡。她跟黑皮認識了七八年，是因為生育年齡提醒她，所以才決定趕快結婚，「要生小孩之前不是要有很多準備工作嗎？第一當然要先結婚嘛！」碧如半開玩笑的說，其實她第一件為生小孩做的準備是要求先生黑皮戒煙。
「我跟他說戒煙要戒到全部根絕了，我才要生小孩。」當時因為還年輕，所以黑皮慢慢戒了五年，一直到碧如三十歲，再不生小孩要成高齡產婦了，碧如只好宣告：「小孩、香煙選一個！」黑皮要小孩，於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將國外買來的煙草一股腦抽完，戒了煙，準備結婚生子，迎接新生命。
懷孕之後，他們一起去上拉梅茲、做產前功課、準備錄影，碧如快樂的回憶生產過程：「羊水破了之後，我還去洗澡洗頭，慢慢把東西拿一拿，然後很快樂的坐在客廳先錄影，講講我們倆在生產前一刻的想法等等…」許多孕婦到生產時已痛得不能自己，但碧如還可以跟護士爭取讓黑皮進產房，及據理力爭堅持用比較好的線縫合產道等等…，真是位冷靜的產婦。雖然是第一胎，碧如很鎮靜，知道陣痛時要保存體力，據說她是用「跳現代舞的方法」，將孩子生了下來。
小孩不滿三個月，他們斷然辭掉台北雲門的工作，搬離櫛比鱗次的都市，到中部買下一間緊鄰稻田的房子，因為這對夫婦覺得，要讓小孩從小傍著寬闊的土地成長。這也許是很多父母共同的期盼，但有多少爸媽能真正付諸實行？
丈人，女婿，喬--祖孫三代情
黑皮從來沒有抱過嬰兒，剛開始他一抱喬，喬就哭，做爸爸的很洩氣，當外公外婆抱喬時，他便在旁邊跟著擺出抱小孩的姿勢，黑皮說：「舞者嘛，就是要會觀察人家的姿勢。」後來便找到對的位置了。
碧如的爸爸很會幫小孩洗澡，三個小孩都是由他洗大的，現在理所當然繼續幫孫子喬洗澡。黑皮很忌妒，為什麼岳丈大人那麼會洗小孩？他就在一旁邊看邊學，後來翁婿倆就一起幫喬洗，一直到現在。
另外，碧如老爸還喜歡抱著嬰兒睡覺，黑皮也很吃味。倆人經常為了小孩爭風吃醋。有一次，外公抱著喬說：「喬，阿公好愛你喔！」黑皮回到家就抱著喬說：「喬，爸爸很愛很愛很愛你，爸爸比阿公還愛你喔！」
碧如回想第一次帶黑皮回家時，很擔心他留長髮又打耳洞的樣子會嚇到家人，但碧如爸爸一看到黑皮就說：「哇塞！怎麼有男人留長髮！好帥！」於是這位未來的丈人也開始留長髮，外加染髮，當時還不是很流行染髮，這位老先生呢每一兩個月就換一種顏色，這次金色，下次紅色…
「我爸爸還會跑到我們房間偷衣服穿，他喜歡穿年輕一點的，我大肚子時穿吊帶褲，他覺得很好看，就說：『王碧如，妳穿這樣蠻‧好‧看‧的。』我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就得幫他去買一件，我媽媽也是這樣，看到我穿洋裝她喜歡就會叫我也買一件給她…他們是走在時代的尖端，你們看我好像也算時髦，但什麼叫時髦是在他們的身上才見證得到。」碧如滔滔地說。採訪的那一天她繫著頭巾，鑲著略帶復古風的耳環。
跳舞的爸爸
相對於碧如熱鬧的家庭，黑皮跟碧如的成長環境是完全不同的。
黑皮以前是放牛班的孩子，有一天上學走在路上，看到電視上播放著貓王去世的消息，於是當下折回家，兩個禮拜沒去上學，每天聽貓王的唱片聽到煩為止。
當時有一個舞團要訓練男舞者，老師就問大家要不要去，「當時有十幾個小孩都去參加，一開始接觸覺得很奇怪：幹嘛穿這樣的褲子？」因為練舞實在辛苦，十個之後變成三個，後來就只剩下黑皮一個，就這樣在舞團裡待了三年，步上舞者這條路。
黑皮是家中的獨子，對於獨生子選擇去跳舞，黑皮爸爸的做法是拿了兩部書去送給老師：一部是《二十四史》，一部是《資治通鑑》，希望老師可以藉此勸兒子別去學跳舞。
黑皮說：「後來國小的朋友看到我都說：『你怎麼變成這樣？』他們都覺得我一定會變流氓！萬萬沒想到會成為舞者！」
盡量給孩子空間
兩個不同家庭背景的夫妻，對於孩子的教養方式當然有差異，許多的默契是慢慢摸索琢磨出來的，黑皮說他比較嚴格，因為他沒有看過小孩子怎樣成長：「我是舞者，身體一直是受訓練的，對於小孩尿在褲子這件事很不理解，雖然喬才兩歲，可能我花太多時間跟他相處，一直觀察他，有時從他的眼神中判讀就覺得他是故意的。」黑皮分析自己當父親的心情：「碧如對我說：對小孩你不能一直盯住，這樣小孩累你也累！」
有一次喬去拿茶杯給祖母，茶杯蓋一下子就掉下來了，黑皮很生氣，但碧如說：任何一個小孩都會打破東西，而且小孩跟杯子一起秤重，是小孩還是杯子重要？於是她規定家裡任何東西破掉都不能懲罰小孩。「而且打破了就代表又會有新的東西要進來了，所以應該要歡欣鼓舞，不要動怒。」碧如半開玩笑說。
她教黑皮換一個角度看，其實喬是要孝順，他想拿杯子給阿嬤喝，黑皮剛開始認為「那你要好好拿呀！」但後來他發現小孩子的控制能力當然不夠，喬畢竟是個兩三歲的小孩。
對於懲罰，碧如說要看小孩自身的狀況，有些孩子得給他嚴重警告才能阻止他做一些危險的事情，但有些孩子你輕輕說他一句，他就比你還難過了，她覺得孩子都不一樣，去了解小孩，儘量給孩子空間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不是你的，他是他自己
「我跟黑皮說孩子不是你的，他是他自己，我們只是養育他，他是獨立的個體，只是跟我們有緣份相處在同一個空間裡。」碧如覺得小孩若一直在大人的眼光之下很辛苦，一點也沒有享受當小孩的樂趣，她說將來喬18歲要選擇去流浪或當清潔工，她都會讓他去，因為她自己的爸媽就是給自己這樣大的寬度，她覺得小孩不一定要讀很多的書，但應該要能體驗人生。
「我父母給我很大的空間，我很多同學的爸媽看到黑皮都說：若是他家的女兒敢交這樣的男朋友一定要打斷她的腿，因為黑皮留長頭髮，又是舞者很窮…可是我父母不會這樣，從小爸媽也不太管我的功課，頂多說要多加油喔，我的弟弟甚至是放牛班呢，但我爸媽也沒有怎樣，他們不會以成績來斷定一個孩子的成長，他們覺得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善良，不偷不搶，我媽媽怕我們會去偷人家的，所以我們家的冰箱永遠有很多食物，有足夠的零用錢，回家就有東西吃……」
當然，古靈精怪的喬，有時還是會把大人惹毛的，但黑皮覺得不能給孩子看到大人生氣，不然小孩一下又學會了，所以很想生氣時，就先將小孩交給別人照看。喬很好動，黑皮說有時帶他一天就瘦掉兩公斤，所以調適自己很重要。三年來，黑皮學會了很多哄小孩的方法，例如幫喬洗澡，都是用玩的方式，脫衣服也可以玩，如果要脫上衣就說要來打拳呀什麼的，碧如在旁補充說都是看太多「飛龍在天」的結果。
最近喬喜歡一種從沙發上跳下來跌到軟墊上的遊戲，長輩看了都嚇壞了，「我們是覺得還好，但也不能讓他一直跳，不是因為怕他受傷，是怕他會太興奮，他是很容易興奮的，」黑皮知子莫若父：「喬一歲多便很會指揮人，開車的時候他會說：『要用安全帶』、『開慢一點』、『音樂小聲一點我要睡覺』、『把窗子打開一下我要看外面！』、『我好累，抱我，幫我按摩一下！』……；去遊樂場玩時，喬會去跟裡頭的小朋友打招呼，轉告他們：『這裡很危險不能上去喔！』但他自己可不管這些……」
跳一支生活三人舞
這對從事舞蹈教育的夫妻，結婚之前各有獨特的舞步；結婚後，碧如理性而寬鬆的執行著家中的大小事，黑皮從完全沒有接觸過孩子、到現在朗朗上口的孩子經，喬自有他不同於父母的氣質與性格。在這個家裡，黑皮、碧如與喬一起共跳生活的三人舞，步調雖有不同，節奏也有快慢，但最珍貴的是時時刻刻都可以為彼此調整腳步，對彼此的差異可以尊重、欣賞，三人舞不見得一致，不老是協調，但絕對是對彼此有吸引力，感情豐沛的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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