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父親寫給老師的email
開學前的不安
◎林煥文
陳老師：
雖然八月底才開學，偉明已經去他念的國中三次了，第一次是報到，第二次是「新生始業輔導」，第三次是返校日。不知何故，這三次經驗，使我心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如你所知，我也是從這所國中畢業的，在這學校所受的體罰與填鴨，是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記憶，我希望偉明能擁有更好的教育環境，但現有的蛛絲馬跡，實在是與一種我所熟悉的氣味太過接近了。
第一次去，是補辦報到手續，我上次告訴過你，我先以電話連絡，再帶偉明趕去，教務處的職員看我們來，在某本簿子上打個勾，就直接將我們「飭回」。天呀，這是什麼行政？她難道不能在接到我的電話時，順便在簿上打勾麼？我並不在乎跑那一趟，但是行政人員欠缺服務精神，不懂替人著想，是很嚴重的事情；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在我們公司裡，被我們老總知道了，他絕對不會猶疑，會請這位職員為提高台灣失業率，略盡棉薄之力。我從前在美國讀書時，留學生事務處辦公室中午都會擺出一塊牌子，上寫：「午休時間，十二時至一時半；如有急事需服務，請按鈴召喚。」同樣是說明午休時間不辦公，那樣體貼人的寫法就令人窩心，我在那兒待了好幾年，從來沒聽說有人真的去按那鈴。
第二次去，叫作「新生始業輔導」，這應該就是我們當年的「新生訓練」，聽說從前的「訓導處」如今也改名為「學生事務處」了，其中似乎寓有深意。照我想來，把「訓」字拿掉，應該是要避免威權管理的聯想吧？問題是，在這「始業輔導」裡，從頭到尾，做的就是「訓」這件事；那天回來，偉明約了好幾個小學同學來我家打電玩，我在旁聽到他們閒聊：甲說：「司令台上那位組長板起臉來，反反覆覆說什麼不要闖紅燈，不要吸毒，不要亂丟垃圾，不要騎機車，簡直是把別人當作白痴。」乙說：「你知道他為什麼把別人當作白痴嗎？」丙說：「因為他自己是白痴！」說到這裡，所有小孩齊聲大笑，我在旁偷聽，不禁為小孩說話之狠毒直接而戰慄不已。我想，那位登台訓話的組長，可能真得好好念念心理學。如果我們老總發現有一位主管這樣跟他的部屬講話，恐怕又有一人要為提高台灣失業率，略盡棉薄之力了。。
第三次去，訓話依然，這次的訓話，也就依然成為小孩聊天時的笑柄。據說，組長說：「今天有人沒有依照規定穿體育服裝來，這就是缺乏榮譽感，就是對我們學校沒有信心，就是浪費父母為你們付的學費，就是不孝順！」小孩都說，根本就不「就是」呀，哪有「就是」？依我之見，沒穿體育服裝去，八成是忘了，或是沒有乾淨的體育服可換，這和榮譽、信心、孝順等，的確沒什麼干係。這天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量身材，訂製制服，發繳費單；總而言之，我向來主張學校不必統一規定學生的服裝，這回卻得從俗，花三千元去買冬夏制服和體育服，同時其中某些單項似乎太貴，例如棉質短褲一件兩百八十元，成衣店換季時只要一百元就夠了耶，不知那短褲用的是什麼棉，縫的是什麼針工。更奇的是，偉明帶回一本共九十頁的「國中新生入學完全手冊」，要價八十元，依我所見，那樣東抄西錄的內容，放在學校網站裡任人下載即可，要不就放在福利社裡陳售，哪有發給每人一本，再叫父母補付錢之理？
再幾天就要開學了，想起帥帥的偉明就要剃個呆呆的平頭，我還真的有點戰慄。此外，偉明的老師姓林，我還沒見過他，他的性格如何呢？我想加入全校的家長會，但家長會裡的人行事作風如何呢？這些問句，即將得到答案，思之令人不安，我想這種感覺並不只發生在我身上，應該是很多父母都曾有、或正有這種相同的感覺。
~林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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