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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

═══════════════════════《2001/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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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專題      ◎   他山之石   為何傳統教育反而更加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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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山之石   為何傳統教育反而更加進步？

 

編譯／盧永山

 

＊本文作者郝斯奇（E.D.Hirsch）博士，目前擔任維吉尼亞大學人文教育系教授，著有《文化識讀》（Cultural  Literacy）、《我們需要的學校》（The  Schools  We  Need）、及《我們為何沒有他們？》（Why  We  Don't  Have  Them）。

 

文末《附錄──美國學童學習成就低》為「美國企業線上」網站編輯針對本文所作的補充。

 

我會把自己定位為政治自由派，但教育保守派，也許更準確地說，一個教育的實用主義者。政治自由派應反對進步的教育理念，因為它們將導致實質的失敗和更大的社會不平等。達成更大的社會正義這個自由主義的目標，唯一實質的途徑，就是尋求保守的教育政策。

 

這不是一個新理念。在1932年，共黨知識份子葛蘭西就發現了新「民主式」教育所產生的弔詭後果，這種教育強調以自然主義的方法取代努力研讀，並強調知識的傳佈。在獄中寫作的葛蘭西觀察到，從前的小孩至少學得一定數量的具體事實，但是現在已沒有具體事實要學的了。最矛盾之處在於，這類新式教育被主張為民主式的，但事實上，它注定會固定化（perpetuate）社會差異，並且將社會差異具體化為極端複雜的狀況。

 

葛蘭西認為，不信任學習方法，如拼音教學法（phonics），或者視背誦九九乘法表「過時」和「保守」，這是一種嚴重的錯誤，葛蘭姆西和另一位知名的左翼教育理論家傅雷爾（P.

 

Freire）的爭執點也在於此。巴西裔的傅雷爾對教育窮人的方法極感興趣，就這點而言，他和葛蘭姆西是很類似的；而傅雷爾在美國極具影響力，這點卻是葛蘭西比不上的。

 

就像其他的教育進步主張者，傅雷爾排斥傳統的教材（subject  matter）教學，並且嘲笑「囤積式教育理論」（the banking  theory  of  schooling），即老師提供學生一堆需要死記的東西。根據傅雷爾的說法，這種保守的方法會鈍化學生的批判能力，進而保護壓迫者階級。他要求同時改變內容和方法。教師應教授表彰被壓迫者文化這種新內容，他們也應該用新方法授課，鼓勵學生做智識上的反抗。

 

簡而言之，就像其他當代教育家，傅雷爾連結了政治和教育的進步主義。

 

葛蘭西則持相反的觀點。他認為，政治進步主義需要教育傳統主義。被壓迫階級應被教導去熟用權力和權威的工具，以及閱讀、書寫和溝通的能力，他們也應取得足夠的傳統知識，以去了解環繞他們四周的自然和文化世界。孩童，特別是貧窮的孩童，不應被鼓勵去依循「天生的」性向，這將使他們變得無知，且使他們受情緒所制。他們應該學習努力工作的價值，獲取幫助他們理解世界的知識，並且熟悉傳統文化，以精通傳統文化的修辭學，就像葛蘭西曾做過的一樣。

 

歷史證明，葛蘭西比傅雷爾是個更好的先知，依循葛蘭西原則的現代國家已改善低下階級的處境，並且提升他們的政治、社會和經濟權力。相反的，採取傅雷爾原則（包括美國）的國家，並沒有提升被剝削者的經濟和社會地位。

 

葛蘭西並不是唯一一個預測到那些被冠以「自然主義式」、「計劃導向」、「批判思考」、「民主式」等不同名稱的教育方法會產生不平等結果的觀察家。我視葛蘭西為一個倍受尊敬的左翼理論家，是基於策略考量。教育議題的意識形態對立容易流於輕率和不成熟，不僅教育保守主義和政治保守主義有實質上的差別，甚至在教育自由主義和社會自由主義之間也有相反的關係。教育自由主義是保護社會現狀的當然手段（sure  means），而教育保守主義最佳策略也就是他們唯一的手段：讓來自被剝削家庭的孩童，能獲得足以改善他們處境的知識和技巧。

 

不幸的是，今日美國許多教育人士將傳統教育描繪成「具人文傾向的」（humane）現代教育之主要敵人，甚至每日的課堂語言也不公平地使兩套方法相互競爭。下面是進步人士經常用來比較新、舊方法所用的術語：

 

傳統（traditional）VS.現代（modern）

 

口授（merely

 

verbal）VS.實作（hands-on）

 

不成熟的（premature）VS.適合發展的（developmentally  appropriate）

 

片斷的（fragmented）VS.整合的（integrated）

 

無聊的（boring）VS.有趣的（interesting）

 

密集的（lockstep）VS.個別化的（individualized）

 

被告知孩子僅有這兩條路可走的家長，絕不可能會去選擇傳統的、僅用口授、不成熟的、無聊的、片斷的、及密集的上課方法，而會去選擇現代的、實作、適合發展的、有趣的、及個別化的。但這當然是一種錯誤的對比。讓我們一次一個地檢視這些簡化的對立。

 

1.傳統VS.現代的教學

 

以下是進步主義人士對以傳統知識為基礎的教育，所做的描摹：

 

傳統學校所強調的重點是朗頌、記憶、回想、測驗、分數、失級或降級。對這種教育而言，學生的首要任務就是傾聽，安靜和專心地坐在位置上，試著把老師教的記在腦海裡，記住老師所指派的作業，接下來，就像牛一樣，老是準備把吃下的東西反芻……這種死板的、封閉的、權威式的教育體系，完美地符合了一種靜態的宗教、靜態的教堂、靜態的社會階級體系、靜態的經濟體系的需求。

 

不過，這樣的論證忽視了下列事實，即以知識為基礎的傳統教育體系，在多數先進國家的應用，獲得極大的成功；它也未能注意到，會引起學生興趣的（challenging）教材──傳統教育的核心──可以透過生動的、嚴格的方式施教。

 

如果家長被直接告知，所謂的「非傳統」或「現代」的教育模式，與學生的課業競爭力下滑有關，他們可能對這種實驗半點熱誠都沒有。當這種不好的結局被點出來，進步的教育人士通常會回覆說，進步主義從未被「適當地」試驗。

 

這種說法是不對的。它只是一種為了怕失敗而找的藉口（fail-safe  defense），辯解者通常使用這招，來為所有不成功的理論找理由。

 

2.口授VS.實作的教學

 

「學生如果他們親身看到、感覺到和觸摸正在學習的東西，他們將會學得更好。」這種想法所具有的一個明顯價值就是，如果傳統教育沒有運用多知覺（multisensory）的教學法，那會是一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狀況。事實上，如果回顧教學法的歷史，我們將會發現，每個傳統教育理論家，不管在哪個地方推對實作教學法，都能獲致不錯的成果。在這個議題上，進步主義人士所隱藏的意念是對口語教學的輕視。要理解人類，其中一個重要層面便是，探知他們是否有說出或寫出所吸收之東西的能力。輕視口語教學，對於因為來自不利階級（disadvantaged）家庭而字彙學習有限的學生而言，是個很大的傷害。

 

3.不成熟的VS.適合發展的教學

 

對「不成熟」教學的恐懼，已導致小學課程撤除了許多重要的知識，而這種教育貧乏的首要受害者就是那些貧不利階級家庭的學生，而優勢階級（advantaged）家庭的小孩可以在家獲得這類知識。如果「不成熟」的教學要冒這麼大的風險，為什麼其他國家同齡的孩子，在吸收了這類知識後，不僅沒有收到反效果，反而是好處多多？「適合發展」這個標籤經常是在沒有任何經驗基礎的情況被加以應用，進步教育人士的所憑藉的基礎只是對傳統教育的「痛恨」（gutreaction）。

 

4.片斷的VS.整合的教學

 

傳統教育人士和進步教育人士都喜歡的教學方式就是，如何把事情整合（fit  together）在一起，同時又可以在各種不同的情境中，藉強化這種整合能力，來確保學生學到什麼東西。因此，有關「片斷」或整合教學，其實是一種假對立，片斷的教學在本世紀初就被用指責直接的教材教學，例如數學、拼字、生物學等主題，過時的教材概念被「主題式的」或「計劃導向的」教學取代。結果便是，課程不但沒有整合，學生反而學不到各種不同教材最基礎的內容。

 

5.無聊的VS.有趣的教學

 

關於這個討論，進步主義人士堅持的是，不該讓低年級學生學習某些學術性（academic）教材，例如，古歷史或自然科學，他們的理由是，真正的教育應出自小孩親身的經驗，而非外來「強加的」（imposed）的概念。進步主義人士宣稱，如果新知識是建立在小孩已知的事物上，他們會學得更好，因此，幼兒教育應侷限在與小孩生活有直接關係的科目上，例如「我的鄰居」和「相關的」主題。

 

然而，獲得足夠訓練而可以讀這篇文章的人都知道，教材本身並不能驅離（repel）或激發學生的興趣。有能力的（effective）老師可以使疏離生活的教材變得有趣，沒有能力的老師，不管給他什麼教材，結果都是一樣糟。社區的事物比遠古時代或異地還要有趣的假設，與學生喜歡研究恐龍或神話故事的情況是有所矛盾的。進步主義人士有關古典教材「無聊」或「與生活無關」的警語，只是隱藏了他們反智和反學術的偏見。

 

6.密集的VS.個別化的教學

 

傳統教學被說成灌輸同樣的內容給每個學生，沒有考量他們的能力、弱點和興趣；而現代教學則適合每個小孩個別的習性。毫無疑問的，一對一的授課是最有效的教學方式，然而，我們該怎麼解釋某些整班教學中的個別學生，表現得比個別化授課的學生還要好，這種弔詭的現象？我們又怎麼解釋某些研究報告發現，即便某些學生需要額外的協助，但在整班上課的情況下，他們的進步程度，反而比個別化授課的學生還要好？

 

答案只是簡單的算數題。因為學校不可能同時提供25名學生一對一的教學。當1名學生被個別授課，其他24名學生就得自己做作業。另一方面，當老師在同一時間把知識授予學生時，學生反而會學得更多。偶爾的個別協助當然是最有效的。相反的，高舉個別教學教學的教室，通常是最忽視個人的。

 

簡而言之，許多進步主義人士的教育主張，已經到了無可質疑、經常被再三重述的地位，但事實上這些主張是過度簡化的，在仔細檢視之後，它們的破綻百出，但卻已經造成嚴重傷害。

 

在其他後果方面，對傳統教學方法和科目的敵意已經產生了不平等，這項記錄十分明顯。從1942至1966年間，在進步理論擴散至美國的學校體系之前，公立教育已經拉近了各種族和社會階級間的經濟差距。但在1966年以後，學力性向測驗成績嚴重下滑，黑人和白人之間的薪資差距又突然地開始拉大起來。

 

在同一職級上，美國黑人目前的薪資所得少於白人16％，研究這個現象的社會科學家最近指出，黑人薪資少於白人16％，其中的12％是因為黑人所受的教育不足。當黑人和白人的薪資是依據教育學識而非他們的職級時，黑人和白人的薪資差據將拉近至5％；至於其餘的4％差距，主要是因為種族歧視所致。

 

貧窮兒童受支配的進步教概念的傷害最深，但他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幾乎所有的美國學童都曾接受過劣等的教學方式，因而妨礙他們發展自己最大的能力。相較於許多歐洲和亞洲人所受的鮮活教學方式，多數的美國學童在這方面是備受剝削的。

 

對於今日失敗的進步主義教育，是否有其他代替的方式？有的，那就是以知識為基礎的教育。

 

在我1987年的著作《文化識讀》（Cultural  Literacy）中，我展示了以知識為基礎的教育。從那時起，由於某些極具獨立意識的校長和老師，在低年級教導會引起學生興趣的教材，這使我獲得了極具價值的第一手經驗。1990年，佛羅里達州福特梅爾市（Fort

 

Myers）的三橡樹小學（Three  Oaks Elementary school）校長瓊斯博士，讓她所任職之族裔混雜的這所公立小學，變成全美第一所運用《文化識讀》揭示原則的學校。三橡樹小學驚人的成功之後引導另一名校長李特，將同樣的原則運用於他任職的南布朗克斯市（South Bronx）蒙海根小學（Mohegan  Elementary  school）上。福特梅爾市的實驗獲得廣泛注意，但南布朗克斯市的實驗成果，卻引來更多媒體的注意，包括讀者文摘和其他雜誌和報紙。

 

美國民眾對這兩所學校的注意，也導致其他小學費力地把原本的課程，轉變成以知識為基礎的課程。教育媒體現在稱我們的教育改革努力為核心知識運動（Core  Knowledge  Movement）。這套計劃目前已在全美40州的350多所學校使用，有許多學校成功地運用了《文化識讀》揭示的原則和材料。許多精力充沛的校長和老師願意且渴望打破進步主義教學，並且回歸到更有效率的傳統方法，這是美國未來教育的最佳希望。

 

附錄──美國學童學習成就低

 

美國波士頓學院的一組研究人員，最近公布不同國家學童的幾項排名。來自41個國家或地區的近50萬名學童，參與測量數學和自然科學學習成就的測驗。

 

在數學方面，美國八年級學生在41國中排名第28；在自然科學方面，美國學生排名第17。為了解釋美國學生和其他高排名國家學生的成就差距，這組研究人員提供幾項類比：

 

新加坡八年級學生在數學上所佔的優勢，比美國對手多出6倍，且這個優勢擴大到整個年級。在自然科學方面，新加坡學生的學習成就，高出美國學生約三個年級的程度。在數學方面，美國頂尖學生的得分，僅相當於新加坡學生的平均成績。

 

在測量學習成就之同時，研究人員也研究41個國家的學生所使用的課程。他們發現，美國八年級學生所上的數學課，在多數國家的七年級就已經上了，得分最高的幾個國家，八年級的學生一律教授幾何和代數。美國學生在稍後才上這些課，或者根本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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