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根據一項針對教師所做的調查,教師自主權正慢慢提昇,約有七成受訪者願終身為師,但是教師的快樂、與使命感指數卻略微下降。在教師節的今天,這項調查的公佈或可反應部份教師的心聲,我們不禁要問,各項調查結果代表了什麼?有沒有反應真實教學現場的困難?七成教師願意終身為師,是否又表示在教學現場的喜悅與滿足?
今天電子報刊登兒童心智科醫師陳質采的專訪,我們可以看到,一段富於啟發性的豐富教育歷程,對一個人的成長與人生擁有的深邃影響,及其留下的美好印記。
人的形塑與再造
訪婦幼醫院兒童心智科陳質采醫師
◎ 張旭華
婦幼醫院內,兒童心智科的走廊上開了一扇門,一名少女走出,纖細的身形,極短的短褲,「這就是蔡依林式的裝扮嗎?」伴隨少女出來的人問,「是。我就喜歡蔡依林,王菲的裝扮太遜了!」少女答。
問話的人是陳質采醫生。與各式各樣,大的小的孩子溝通互動,是心智科醫師的工作吧?顯然非常有趣,可以想像的是,也極富挑戰性。這在某種程度上,其實與學校老師的工作蠻類似的。
陳醫師這樣描述自己的工作:「有人說,教育是人類的工程師,那麼心智科的工作,就是重新塑造人!」「一個沒有在成長過程中得到充分照料的孩子,我們要如何努力將他扳回原來的樣子?拉到陽光下曬一曬,也許有一部分還是會再成長,並不一定無望。更何況,除了園丁之外,社會上還有許多人共同努力地在拉拔這些孩子…」
從事教育再造工程的陳醫師,自己受教育的過程如何?兒童心智科屬於精神科,並非熱門科系,又是什麼促使她選擇從事這一途?這一切,與陳醫師所受的高中教育有著密切的關係。
說那年幕起時
到台灣念高雄醫學院之前,陳質采醫生一直在馬來西亞受教育,從小學到中學。上高中時,學校新聘了一群剛自台灣各大學,及新加坡畢業的教師,這群也是該校校友的老師們充滿教學熱情與理想,勇於突破,鼓勵學生嘗試。英文課上就「Coca
-cola」的廣告展開辯論、生物課在學習統計時,老師讓他們將一個方框丟到草地上、然後計算方框內的植物種類和數量…,十餘年前的課,由陳醫師口中一一數說,歷歷在目。
「更重要的是那是一個民歌的年代,」陳醫師說的神采飛揚:「音樂老師讓我們學作曲,學校為此辦了兩種比賽,一種是傳統的,一些從小學樂器的學生是想當然耳的得獎者,另一種是talent
time,你可以作任何的表演與呈現。我們自創的歌詞中提到雪,為了呈現雪的效果,為了要有鴿子從舞台上起飛,我們用盡了一切心思,…」
陳醫生說到神往,輕哼起來:「說那年幕起時,我們要…舞台是家,舞台非家,我跟我在舞台上邂逅…」(註)無疑的,馬來西亞多采的高中生活,給了陳醫師豐厚的人文養成環境。這影響她後來的生涯選擇。
生活,是怎麼一回事
「有些人很篤定地要當主任醫師,主任,教授,…我沒有那樣固定的模式,但我沒有過過真正醫生的生活,很想像個醫生,要像小時候去看病看的醫生,或高中寫小說時所描寫的醫生,所以剛開始時我選擇了內科。我要知道,我曾經想像過的醫師生活是怎麼一回事!
但進入選擇專科的日子時,我開始很煩惱,你選了腸胃科,每個人來看你都會說他的胃怎麼痛…我突然覺得生活變得好小,小到只管一個胃,而且來看的人很多,一整天下來,五六十個胃,…我開始想:我真的要過這種生活嗎?
如果你有創作的經驗或擁有像我這樣嘗試舞台、音樂、小說的高中生涯,你會希望對一個人可以有較全面的了解,而不止於他的胃!那讓我覺得捱不下去!於是我決定要轉精神科!」
老師,是一個引導者
蒙特梭利是另一個影響陳醫師選擇精神科的原因。蒙特梭利,義大利的第一個女醫師,那個保守的時代裡,她不能跟學醫的男生一起、而必須在晚上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去看屍體。未婚生子迫使她在醫界提前退隱,而她重新由育幼院出發,將自己的所學融入教材,打響教育改革的旗幟。「同樣是醫學院的背景、同樣是女生、學生時讀到的很多的理論或人物也都與她有關係…這一切,讓我對她產生莫大的好奇,她的教育理論,改變了我對孩子的看法。」陳醫師說。
「老師,在蒙特梭利的體系裡是一個引導者,這對我來講是個很大的震撼,我們的思考方式一直是:我要怎麼教孩子才學得會?其實我們只能引導,無法決定能不能教,因為只有孩子自己能決定要不要吸收。臨床的醫師經驗,經常讓我自我檢視:我給的,孩子接到了沒?接到的又是什麼?我們可能比一般的老師更注意這個點。
你無法逼迫一株植物開花,但你可以用陽光來引導枝葉的方向,只要環境適合,它終有一天會開花的。」
允許孩子哭著學習
臨床上,陳醫師說:「我看到許多家長的用心,看到家長的挫折,也看到不當的期待,不過有期待總比沒有期待好。人是有不同標準的,但因我們都如此被標準化過,甚至家長評定自己是否為成功父母的標準也只有一種,所以無法看到孩子個別的差異,也無法看到自己個別的資源所在。
家長看到的問題是我看到的問題嗎?我必須看到家長無法看到的,而我怎麼讓他看到我所看到的?這個問題的影響性究竟在哪裡?診療的整個過程著重在親子雙方互動模式的調整。」
陳醫師舉了幾個例子:有偷竊行為的孩子,通常要先讓他了解父母的擔心,再一起來面對這個行為。如果孩子再犯,要視為一個共同練習克制和面對的機會,勿淪為警察、小偷的負面模式。同時也可以開發其他愉悅的共同經驗,例如一起種花之類的。
拒學的孩子,通常會伴隨著情緒的反應。陳醫師說:孩子哭了,沒關係,我們要允許孩子哭著學習,這是個陪伴的經驗。要求孩子一定要笑咪咪地去學習,其實是另外一種霸道。簡單地讓媽媽了解這是個過程,並了解期待應該放在哪裡。
給第一線的教育工作者
「帶孩子來看診的家長,常會稱讚我的耐心,我都說:因為我只需要展現一小時的耐心,而老師在學校裡是八小時,家長則需要二十四小時;我看診是一對一,家長是一對多,老師是一對三十!」
「對身處第一線的老師,就某些點來講,我有滿多的尊敬,他們是真正在前面打拼的,我的工作不是批判老師,而是給他們支持。有時寫一些書面的意見給孩子的老師,只是誠實地去面對每個處境,而不是展現專業萬能的狀況!」
對於國中小九年一貫課程的推展,陳醫師覺得應著重在引起討論與思考,尤其現在資訊掌握容易,技術無限膨脹,更要發展思惟與想法,她用高中生涯作為驗證:「高中時代,我經驗了一個很棒的學習時期,那時沒有充裕的訊息與方便的電腦美工技術輔助,我們創作歌曲、寫小說、營造我們的舞台,舞台上的雪,完全是我們用廢棄的包裝寶麗龍慢慢磨製出來的…,重要的是,我們有機會去發展、實驗我們的想法。」
陳醫師回憶高中學習生涯時煥發的神采,讓人相信那真的是她成長過程中關鍵的黃金階段,人文的啟蒙、對生命的關懷、學習的熱情、探索的精神,都在那個生命昂揚的年少時期札下了根基,這不正都是如今九年一貫的目標嗎?
〔註〕
陳質采醫師目前駐站於遠流博識網的「小人兒書舖」http://www.ylib.com.tw/kids/,以多年的兒童與青少年諮商經驗,為大家解答孩子與人相處的問題。
此篇刊載於《人本教育札記》148期〈創新教學九年一貫特刊〉,歡迎參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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