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本教育電子報】2000.1.27 ══════════════════════════════ 週四主題:人本論壇/文摘 【人本論壇】醫者可以更謙虛一點--人本醫療的思考 -------------------------→文‧史英 蘇格拉底曾說過:「對於這個世界,我是一無所知的;而關於這一點 ,我也並不確切知道。」如果換成一位醫者,他就應該說:「對於人 體,我是一無所知的」,而且,把「不確切知道」那段省下來! 因為即使到了今天,我們也不敢說已經「窺見人體的奧祕」;至今為 止的醫療,在相當的範圍內,仍然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和所謂「 古代」的差別,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大。 就在一百多年前,外科醫生的光榮,還展現在身上那件血跡斑斑、沾 滿病人瘡膿的袍子上;越是經久不洗,結塊硬化的袍子,越能展現醫 生的經歷和功蹟。 當時幾乎所有外科手術都要經歷化膿的過程,只看最後是否能避免癱 疽;而類似產褥熱等等感染性疾病,更是屢見不鮮。但並沒有人想要 探究其中的原因,因為無從想像竟會有一個微生物的世界。 歐洲某個大醫院裡,一個年輕的醫師發現,由醫師接生而發生產褥熱 的比例,比由護士接生高出十倍;因為當時醫院規定所有產褥熱死者 都要由醫生解剖,所以很自然的一個猜想就是:產褥熱是經由醫師的 手,從屍體傳到產婦身上的。 年輕醫師於是開始倡導「手術前要洗手」。可以預料的是,絕大多數 醫生都認為這種主張是「妖言惑眾」,而以越資深有名望者反對越烈 。反對的理由有一千種,但最重要,卻不能明說的就是:如果這種新 理論可以成立,那麼,以前死於產褥熱的那些可憐的產婦,不就都是 被「我們這些醫生」害死的嗎? 為了保護自己,勢所必然的,人必須拒絕新的觀點和理論;因為所有 新觀點和新理論,都是對舊習慣和舊作風的打擊! 說到這裡,我們可以看出來,把醫師改為教師,情況剛好也是一樣: 如果以前那一套都不對了,「我們這些老師」要如何繼續為人師表呢? 再回頭來說年輕醫生的結局。結局是,他們一小群醫生身體力行洗手 原則,一年內的統計顯示,產褥熱的發生率已下降到和護士接生的情 況一樣;但是,這麼明顯的事實,卻得不到當時主流「專業」和「學 術」的認可,不但如此,年輕醫生被迫不得不返回故鄉,離開了醫學 的中心。 直到另外一個卅年之後,化學家巴斯德發現了細菌,英國醫師李斯特 倡導石炭酸消毒法,又經過了相當的奮鬥,西方的世界才普遍接受了 我們今天所謂的「無菌」或「衛生」的觀念;而這不過是一百多年以 前的事。 西方醫學的這種脫離玄學,邁向科學的進步,曾讓很多東方人目眩神 迷。孫中山是一個,魯迅是另一個,他們對於中醫的「不科學」都深 惡痛絕,而且相信,科學不止是在醫療上,在人群生活上,也是救國 家救民族的寶貝。 然而,曾幾何時,針灸和經絡已經變成極為熱門的「顯學」,而對於 解開人體之謎,被寄以極高的厚望!至於「科學」,也早就脫離了世 紀初時那種「機械」的粗樸面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們仍然看到醫者的高傲與專斷!病人如果稍 有意見,或甚至只是有一種「感想」,醫師就說:「到底你是醫生, 還是我是醫生?」他完全忘了,就是他所忠心不二的那個醫療傳統, 曾經無知地充當「病媒」,而且悍然拒絕「洗手」! 我們不能知道,今天的醫生們所做的事,有哪些是類似當年「穿著膿 血污染的袍子開刀」,而會在多年之後被揚棄,或被改革?既然「關 於這一點,我們也不能確切的知道」,那麼,醫者有什麼理由認為自 己可以全權處理別人的身體和生命? 當然,我們還是需要醫者,需要他們來處理我們的身體和生命,即使 是用一種摸索試探、連「其然」都不見得知道的手法:我們所希望的 ,無非就是,醫者或者可以稍稍再謙虛一點,在生命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