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報】════════════════════════════
教 育 專 題 深 入 報 導
═══════════════════════《2001/10/25》═════
*****【本 期 內 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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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由無線電視民主化聯盟主辦、傳播學生鬥陣與台灣立報協辦的「十萬青年救電視無盟講座鬥陣行」系列講座,已於14日正式展開。本版將完整提供講座內容給讀者,因為推動傳播媒體民主化,是台灣立報身為媒體的責任;讓未來的傳播工作者具有面臨惡質傳播環境的準備,更是台灣立報身為教育專業報無可推諉的責任。
◎ 八卦文化vs.公民社會
◎ 互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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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文化vs.公民社會
第一場(10月20日)
講題:八卦文化vs.公民社會
講者:郭力昕(無盟執委、政大廣電系講師)
地點:台灣立報社
主辦單位:無線電視民主化聯盟
協辦單位:傳播學生鬥陣、台灣立報
攝影、紀錄整理/記者李潔茹
◎關於「公民社會」
公民社會的出現
郭力昕(見×圖pih10241)在此所提的公民社會概念,是根據哈伯馬斯對公民社會的指涉;公共領域是由於資產階級的需要而產生,以哈伯馬斯觀察,總結西方公民社會的經驗,認為18、19世紀的英國,是資本主義社會最早的成形。哈伯馬斯稱之為「資產階級的公共領域」最早出現在英國,一個很重要的觀念是:公共領域是基於資產階級的需要。
在西方國家,國家及宗教是二大系統,支配民眾的公共生活,資本家因為工業革命使市民階級出現,形成對比,他們不滿意於只能在某種範圍內活動,資本家需要擴散,他的意志要被國家、宗教限制,所以產生不滿,因此資本家會支持國會改造及反對力量,以至於開始經營報業以監督國家,對社會提出輿論,包括宗教改革等等,跟國家抗衡。資產階級自己創造出一個公共領域,是外於國家的。
哈伯馬斯認為,公共領域應該是外於政治控制、經濟控制的,但後來在公共領域發生的弔詭,它或許能外於政治控制,但很難外於經濟上的控制,也是它式微的原因。
以後見之明來看待公共領域的出現,資本家並不是道德崇高要建立公共領域,不是為要建立一個社會公平的、普遍民眾的、一個能以發揮人的價值意義為終極目標的公共領域,他主要是要建立一個領域,使他的資本可以擴張。
而危機發生在哈伯馬斯所謂真正的公共領域,公共事務變成權力的表演場,公共領域應是意見的充分辯論與交換,公共領域在培養一個理性的公民意識與公民社會。拿國內媒體操作來看,好像辯論是有的、意見是有的,但卻是虛構的,因為辯論的東西無關宏旨,非常瑣碎,而且是創造一個表演場地,它跟我們公共生活沒有關係,但是我們以為那是公共生活、公共議題,所以那是一個虛構的版本。在虛構版本的建立裡,扮演最強而有力的角色就是今天的大眾傳播媒體的體系,它被組織到資本主義的社會中,成為最重要的一環,使媒介成為資本家利益的代言人。
哈伯馬斯也批判民意的概念,它其實是入侵公共領域的,民意常常也是虛假的,不是說它是編造出來的,而是那些東西見樹不見林地反映一些浮面的東西,無助於我們了解公民社會的意見或問題,那些民意測驗裡的問題可以被精緻地設計,看起來好像非常客觀、理性或具經驗基礎。
但事實上,問題及回答中有一些非常複雜細膩的東西,我們卻太相信科學主義,我們相信一些採集來的數據上抽樣的客觀性,以為那就反映民意了,也因此我們會看到表現得最粗糙的就是像李濤「2100全民開講」這類的節目,call in、跑馬燈……數據一直在跑同意、不同意,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化約為同意與不同意、對或錯,這種民意當然是一種最粗糙、最拙劣的一種方式,但事實上,它強烈地影響社會走向理性狀態的過程。
總的說來這種虛假的公共領域,它產生很多意見,但事實上沒有內涵,只是一種立場、位置,往那一邊的對事情即時性的反應,只是充滿意見、眾聲喧嘩的一種市場,但是沒有論證,這是哈伯馬斯指出的一個最嚴重的問題。
哈伯馬斯認為,這程度不同地回到那種粗糙的、表演的媒體政治,這是西方社會公民社會及公共領域式微的原因。
台灣關鍵的80年代後期至90年代
從1949年國民黨來台算起,將近1╱4世紀是一個威權、軍隊國家,而70年代中後期開始,約略到1987年解嚴為止,政治反對力量開始形成,異議的聲音在70年代並末出現:美麗島雜誌出刊幾期就被封鎖。80年初,美麗島主要成員被關之後,他們的家屬及沒有進牢的一些人開始如雨後春筍、前仆後繼地出現一些地下的黨外雜誌,而未必是政治內容的一些非主流的媒體也開始出現,像是綠色小組、第三工作室,在民主化過程中產生一些啟蒙的教育功能,把一些事實真相在一些菜市場、集會場合播放;另外也有南方雜誌、當代雜誌、自立晚報等,這是台灣政治及媒體的演進。
台灣在關鍵的80年代後期到90年代發生什麼事情?關鍵是指涉這段時間對台灣公共領域、公共空間建立得不清楚、或沒有建立起來具有很大的關係,這是非常可惜的事情。但在錯失的遺憾中,仍有一些種籽;在80年代後期,一些政治神話已被打破,社會力全面釋放,從被殖民及國民黨統治的禁忌一下子被釋除,那時候充滿可能性,當然也充滿不確定性,但是可發現到,在主觀的情境上,公民意識來不及養成。
另外一個有影響力的是當時的主事者李登輝,他在台灣的政治發展中有功有過,他最大的一個「過」是:他只有興趣建立一個本土意識,卻沒興趣建立公民意識。以諒解的角度來看,似乎也怪不得他,因為在他的時代裡並沒有公民意識的觀念,我們這種人治的觀念,把過多的期待與過錯放在一個人身上,其實對他是不公平的。
要強調的是,這個情境恐怕是台灣一個不可避免的情境,除非運氣極好,突然出現一個充滿見識、超過他的時代的那種眼界的人,我們並沒有遇見這種賓果,我們的發展是非常貼合於台灣應該有的狀態,李登輝是非常具有台灣文化政治的代表性的人,恰如其分地把台灣帶到這樣的情境中。
在80年代末幾乎沒什麼喘息,消費文化、全球化一下子就來了,而且來得那麼徹底,很快地就把政治威權所空出來的位置轉移到資本家手裡,還沒有機會在新舊封建系統之間整理出一塊空間,就移轉過去了。
在90年代中期以後公共領域的建立有了一些曙光,就是社區意識,一些草根性的東西。這一方面可能會趨於民粹,但一方面可能會是結實地建立一個公共領域的基礎,如一些地方文史工作團隊、保育團隊、各種各樣的促進會等地方團隊,社區意識、社區力量逐漸出現且茁壯。
另外在媒體方面,從較早的92、93年形成「公共電視籌備會」,推動公共電視法草案的通過,「傳播學生鬥陣」在93年底、94年初成立,一起加入推動;乃至於後來的「媒體觀察基金會」、「無線電視民主化聯盟」等,南部有學生的「媒體監督聯盟」,及變成非常激進的「台灣立報」,這些都是一些公共領域建立的曙光。如果我們夠努力,夠多人願意把生命從一種比較鬆散的狀態提到這裡面來,台灣還是有一些機會的。
關鍵時機我們錯過了,現在的媒體問題很辛苦,當時如果有更多人願意像今天的「傳學鬥」這些年輕人,參與在媒體改造的工作裡,緊盯著當時想要蒙混過關、然後就非常幸運成功的一些像新聞局廣電處的單位--把有線電視法一下子就交在一些財團手裡,它那些設計、門檻、規範全部有利於財團與媒體大亨,給他們瓜分掉了,後來他們也逐漸進入立法院,要怎麼去改呢?變得多麼累--如果當時制度能建立的話,不見得能輕易過關。而現在新政府也看不出來想要做一些制度上的改變,仍在短兵相接的肉搏戰的狀態裡。
關於「八卦文化」
八卦文化表現在那些場域呢?首先是一些媒體像壹周刊、時報周刊等一些娛樂消費雜誌,或是像影劇版,又或是更早的一直在台灣推動八卦文化不遺餘力的空間,像星報、民生報、大成報及電視一些影視娛樂節目;媒體一些政治版面以及一些政治性、政論性的節目,是另外一個八卦文化的大本營。
這些廣播、電視的政論口水秀,或是電視、報紙、雜誌裡面的政治版面過多的新聞,很多人以為是在談一些公共事務,但其實不是,他們把一些公共議題轉成人的興趣,或是哈伯馬斯所講的「政治事務的個人化、私人化」,大幅報導使得政治新聞變成一個八卦的空間,其實在全球都有這現象,而台灣則呈現非常嚴重,完全沒有節制與專業品質的情況。
還有一個八卦的地方,就是表現在個人的常民生活裡面,我們對於八卦的興趣及操練,就是每天我們交換八卦,壹周刊每個禮拜固定提供我們可以交換的資訊,甚至連報紙也大幅度的跟進,然後他們的社論又罵,偽善得不得了。
我們必須要自主地建立一個空間,能離開這種非常負面而缺乏建設性的一種對性、對政治的態度,從自身的健康開朗開始,我們才能挪出一些時間來關心公共事務。
我們沒有公共領域、公共空間,甚至連公園都很小,人都擠到KTV裡,生活經驗反映出國家社會的情況。我們這種飲食八卦的社會,使得政治社會難以建立,或是以扭曲的方式建立,成為八卦或虛假的空間。
選擇行動,或是自甘墮落?
不行動,基本上就是墮落。我們不能要求某些人行動,他沒有知識準備,不能期待一個一直在封建社會裡沒有機會被這樣洗禮的人站起來行動,他除了做暴民還能做什麼?他沒有辦法,他是在經濟上不幸的弱勢,我們則是在物質基礎上的強勢,我們不行動沒有理由,所以自甘墮落,沒有決心、志氣。
我們其實可以行動,可以過得比現在潔身自愛,我們去聽馬友友、看公共電視、上網,可以做一個中產階級,以各位都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知識菁英,這非常簡單容易,有這樣的基礎就能做到,早早看清楚自己可以處理一個有意義的生命方式,其實可以一起進來,以非常熱情、理性、冷靜的態度參與公共事務、媒體改革及社會改造。
◎ 互動時間
記者李潔茹報導
在郭力昕近100分鐘紮實演講之後,在場參與的約30名來自各校系所的學生有踴躍的發言,甚至超過了場地租借時間還欲罷不能。
世新新聞系三年級學生、也是傳學鬥成員之一的李季穎認為,大眾傳播媒介已被商業利益所吸收,我們應先利用小眾媒介來鞏固自己的力量,然後再推展出去。
但世新新聞系四年級學生王聖霖持不同看法,他認為這樣的議題必須挑起大眾的意識,但像立報這些講出去沒人聽過的小眾媒介效果是有限的。
東吳政治系三年級的學生林牧之則提出改革需要時機的意見,歷史上來看,人民都是被壓抑到受不了了才會爆發出來,但現在台灣社會是安逸的,要如何挑起大眾的問題意識?
輔大社會系四年級學生林永之認為應由「社區」開始。世新傳管四年級陳筱茹則回應郭力昕的演講內容,她認為公共領域的消失造成人們對公共事務的漠然,八卦文化則是應運而生的,二者並非對立。
郭力昕聽了幾位同學們的發言後表示,有些同學發言時會忘了做自我介紹,或是講了學系科系後卻忘了介紹名字,這反映出我們其實沒有自己,我們所受的教育使得自己被矮化,郭力昕認為應該先修自己,自己要先努力掙脫無形強大的控制力,在公共空間,從把自己的名字亮出來開始。
在這裡他提到關於網路上的討論大家不敢用本名的問題,進而提到人們會因為以為有了網路這樣的公共空間,而忽略了與真人面對的空間,卻無意地引發大家對於網路問題的討論。
世新新聞系三年級陳薇伊強調的是,有了網路是多了一種型態讓人能處理情緒等問題,也是一個管道,能接觸到更多的人,她認為網路並不是不好的。
郭力昕則強調網路的確是有效且平價的媒介,但是看到網路被使用的方式則感到失望,大多數的年輕人每天花4、5個鐘頭在聊天區或色情網站,這太多了;過去誰不聊天呢?但是由於網路可以匿名且方便,所以被培養成如此,甚至失去面對人、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這都是網路的負面意義。
Pih10242無盟鬥陣行系列講座的參與者,多為來自各大專院校傳播科系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