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茶布安=舊好茶.聽來好美的名字!卻也悲情...... 與您分享及勉勵!!! 眺望地(吳美慧) /01.10.2002選擇在寒流圍繞的冬至周末(90年12月22日)，與屏東社區大學「屏東生物生態之美」的課程學員們，一同上山，拜訪魯凱族朋友的故鄉-古茶布安(舊好茶，海拔高度920公尺)。魯凱族的祖先於600多年前，來到舊好茶，興建家園，安居樂業。舊好茶山上的石板屋群，最興盛時期住約300多戶人家。這裡可是屏東縣唯一尚有的國家二級古蹟(民國80年內政部定)。這裡的石板屋，一石一板，蓋得一點也不含糊(魯凱族的男人一生中，以擁有石板屋為最大的榮耀和驕傲。)，住在其中，冬暖夏涼的感覺，是會教人想念留連的。 早上九點左右，一群對好茶充滿好奇的學員們，在曾昭雄(山神賜名-水牛)老師的帶領下，探訪現有約百戶人家的新好茶村落(民國67年舊好茶村民遷村至南隘寮溪畔的台地-新好茶)。許多裝飾門前的石板與木雕，說明著屋中主人的魯凱族族群身份，頭目、巫師、獵人、運動健將…等，許多房舍並提供了「民宿」的功能，讓想體會山中歲月的朋友，可以住得安心。有幾戶人家在前庭曬著月桃的葉鞘纖維.有長約150公分的葉柄排排站，還有成圓形捲輪的纖維，半成品的月桃涼席，個個都是魯凱婦女的心血結晶。希望有懂得善用的客人，來買回去好好利用。走到廢棄的山中小學，荒煙漫草可見，學齡兒童都隨父母遷移到山下的都會地區就學，新好茶村只有老人和幼子，日夜相依。平常天的這裡，寧靜平淡，假日期間則多了回老家探視的族人，和好奇騷動的平地客人，說是吵雜干擾，卻也是民宿的生機。有如蜻蜓點水的過客，有幾人能發現好茶教人留連駐足的感動，與再來的理由。 十點半過後，結伴併車的我們來到往舊好茶的登山口。彼此調整裝備，蓄勢待發。美慧(山神賜名-眺望地)心中默念，祈求山神引領，祖靈的成全，讓我們全員順利前進，平安上山。民國88年4月，我第一次到舊好茶，上氣不接下氣的記憶仍在心頭，但是想念古茶布安的心情不曾間斷，也惦記著邱金士(魯凱族史官)和小獵人老杜及官姐。我期盼重回舊好茶的懷抱，再探故友，上山再苦都願意。 前半小時路程順暢，沿途枯落的千年桐大樹，黃葉凋零，告訴我們冬天的腳步圍繞，開著淡紫花的蔓澤蘭和淡綠小花的小花蔓澤蘭，正伸展著它們旺盛的生命力，纏繞覆蓋其他植物而大放異彩。如此綠癌現象，正肆虐在海拔1000公尺以下的臺灣森林和平地植物帶，這是當前的森林危機之一，如何遏止「綠癌」真是當務之急，人人有責。 約莫11點半左右來到第二水源區(水雲瀑布)，這是預定的午餐地點。卸下身上的背包，發現自己真的饑腸轆轆，冷飯團加上朋友們準備的小菜，卻成為山中美食，一口口都充滿感激與滿足。水源地的水潭裡許多馬口魚(一支花)，自由自在，悠游水中。如果是炎熱的夏天，我願是水中的美人魚，清涼無比，教人嚮往。 日正當中的12點過後，我們依序再出發，向下一個目標-香杉林，努力前進。這一上路，才想起，其實路程最艱辛的部分，正在開始，山路崎嶇，蜿蜒難行。走在崩塌路段，真是膽戰心驚，不敢左顧右盼。幾處攀繩的窄壁，更是粗心不得。學員們相互勉勵，彼此叮嚀，步步珍重。來到開滿紫花霍香薊的山坡上，視野遼闊，真是賞心悅目，舒暢怡人。來到香杉林下，看著胸徑約20公分的香杉，零星分布於此，誰是當年的植樹人，是教人疑惑和尊敬的。它們是臺灣針葉樹珍貴五木之一，可說是山中瑰寶。接下來走到了讓我念念不忘的紅櫸木樹下，第一次來到這裡時，風和日麗，視野遼闊，坐在大樹下聽著邱爸爸和同行好友，細數當年魯凱族親友在此地生離死別的場景，離情依依，不勝唏噓。而眼前的南北大武山高聳挺立，歲歲年年，在這裡見證人世的悲歡離合，看似「也無風雨也無晴」般的清明。大武山的無言，似乎告訴我們：「古今多少事，盡付談笑中。」。在這裡與「有緣無份」的男性友人合影，沒有相偎相依的溫柔，心中黯然想說：「別後多珍重！」。我想：「紅櫸木明白，這些時日來我心頭的苦；大武山的沉默，是讓我要懂得放下。」。人群離去後，我獨自留在樹下，以木笛吹奏著「送別」的曲子，想告慰魯凱族朋友不安的靈魂，笛聲相送，希望他們可以安息。我心中期盼：「魯凱族的祖靈，可以接受眺望地-美慧的心意，庇佑所有山中子民。」。雖然傻得可愛，卻是眺望地(美慧的山名)最真誠的一顆心。 下一站來到水源所在的山林幽谷，溪水是冰涼刺骨，我們卻甘之如貽。現在如果可以靜靜躺在大石頭上作日光浴，或是如修行的僧侶般，端坐水邊悟道，都可說是人間一大樂事，忘卻時空，可以天人合一。我發現自己的褲管沾粘了許多藤本山螞蝗植物的莢果種子，真是神奇的黏人功夫，山林過客成為了重要的傳播者。左顧右盼間看到，原來伙伴們也忙著清理身上的種子，真是又麻煩又好笑。繼續前進後，約10多分鐘，走進滿山遍野的王爺葵(提塘菊)黃色花海中，朵朵展現歡顏，像是古茶布安冬天裡的迎賓花，令人歡喜雀躍。不遠處的紅色聖誕紅，搖曳風中，喜氣洋洋地向我們這群辛苦上山的朋友招手示意。終於邱爸爸的石板屋映入眼廉，我像害思鄉病的孩子，充滿感激與思念的心情，靠近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柱。很高興在民國89年底的反核四遊行後，再次見到小獵人和官姐，這對情義相投的山林佳偶。說起反核遊行，我和獵人老杜不約而同舉起雙手，似乎為彼此愛臺灣的心相互勉勵。 官姐拿出相片本，指指點點說起他們歷經數月，才完成一半的石板屋重建過程。小獵人在官姐的陪伴下，獨力完成石板搬運和木樑的架設，其中艱辛不可言喻，但重建家園的決心是最大的助力，真是無怨無悔。小獵人親手刻劃的祖靈和圖騰雕刻，加上官姐美麗的針線情，將他們的家，裝飾得溫馨動人。小獵人家黃色的狗狗-布安，也住在冬暖夏涼的石板小屋內，看來真是幸福。官姐說：「布安本來有個的好兄弟-古茶，前不久被上山的遊客，未經許可的帶走了。」，還好最近邱爸爸養了「小米酒-黑色小土狗」，可以和「布安」嬉戲，山林為伴。 下午四點過後，昭雄老師帶領學員們，探訪太陽湖(太陽河和月亮河相接成為南隘寮溪的上游水源)。這是古茶布安的生命之泉，終年不斷的河水，孕育森林無數生靈，更養育了山下不知「飲水思源」的人群。瀑布下的深潭，有我與大地 清涼接觸的深刻回憶。請祖靈原諒我的無知作為，後來明白在水源地洗浴是不敬的和不該的，往後自當謹記在心。河畔幾朵有「天使的號角」之稱的大花曼陀羅，點綴著整片綠色植群，它可是著名的有毒植物，全株有毒不可輕嚐啊！昭雄老師介紹著廢棄無頂的小學教室，而一面該是黑板的藍板，長長方方掛在水泥牆上，真想寫下：「老師您辛苦了！同學們立正坐好。」。旁邊還有廢棄的警察駐在所，許多缺裂的水泥牆，孤立在荒煙漫草中。超過2公尺高的姑婆芋，張開綠色的大傘面，粗壯的莖幹挺立山中。學校操場的空地上小草漫生，四周盡是相思樹圍繞，它們可是早期民間重要的薪炭材，現在更是山裡就地取材的生火良木。男士們為著今晚的營火晚會，開始張羅起炭火，當起挑夫來了。太陽河前的小山丘上豎立著橢圓的石柱，上面依稀可見「昭和九年十一月等字樣」，聽說可能是日據時期，紀念一位警察長官的石碑，而上面「毋忘在莒」的文字，又說明著什麼呢？是國民政府來臺後，當地人怕石碑被拆除，而假意寫下這四個大字，來呼應當時的口號嗎？ 夜幕低垂，在享用貴香姐姐和詩民(山神賜名-森林)主廚的熱騰騰麵條大餐後，開始了溫馨美好的營火晚會，這是一個真情相對的時刻，學員們道出路程的艱辛，和相互扶持勉勵的可貴，如此充滿汗水(辛勞)和淚水(感動)的生命體驗，讓我們疼惜臺灣的心，更加堅定不移。聽到學員們的真情告白，昭雄老師推出「屏東生物生態之美」的用心和努力，得到大家的肯定。『認識自然，珍惜生命』的種子漸漸散佈開來，希望「福爾摩沙」之島-臺灣，可以生生不息。 今晚得償所願見到邱爸爸回到老家，雖是身體疲憊，仍熱忱的接待我們。上次好茶一別，至今也有一千個日子。幾句寒暄之後，邱爸爸記起我們的初次相遇，還問我：是不是仍在潮州開業?顯然他老當益壯，記憶力過人，不愧是「好茶史官」，可以寫下魯凱族人悲情的歷史，讓山下無知的族人和平地朋友，仍有機會認識魯凱，感受古茶布安的生命傳奇。目睹這片臺灣國家二級古蹟，日漸殘破不堪，納悶地問起邱爸爸，知道政府每年編列有四百萬的經費預算，進行此地的石板屋和古蹟修復，但是從來不見修復的錢來，而預算到哪裡去了呢，或許這正是堅守家園的魯凱人，心中的無奈和無助。魯凱族的同胞，您明白故園殘破這樣的心酸嗎？臺灣政府當局，在此百廢待興之際，該如何著手讓臺灣人的心手相連，共創美麗家園呢?臺灣人啊，請勇敢站出來，在生態哲學和土地倫理的省思中，一同找尋臺灣未來的幸福之道。 夜深人不靜，石板屋裡此起彼落的鼾聲，說明了今天的疲憊與滿足，又是一個失眠的夜。清晨時分，貴香姐姐洗手作羹湯，在她「施竹-客語吃粥之意」和「再睡是豬」的歌聲中，伙伴們不得不離床而去。雖然自己「睡到自然醒」的希望落空，但能站在古茶布安的石板屋前，迎接北大武山尖的日出，我們歡喜地叫好。良辰美景，好友同聚，人生難得有幾回。 (12/23)早餐後的晨間活動，老師帶領學員們認識舊好茶的石板屋部落。斷垣殘壁的石板牆中，許多不知名的小花展露生機，姑婆芋不曾缺席地駐立其間，王爺葵和聖誕紅更是大放異彩般的盛開，屋牆周圍許多高大凋零的相思樹，如此鮮明多彩的景象，卻也令人百感交集。來到魯凱族平民藝術家力大古先生的石板屋前，見到了許多木雕圖騰，屋內直立的大型圖騰柱，「持刀獵人、百步蛇、雲豹」的雕刻，真是讓人驚喜，卻也納悶。這或許也是魯凱之「謎」！整排石板屋盡頭的水泥牆教堂，『老』字號的長老教會，曾是魯凱族人信仰與精神寄託的所在，上帝見證了時代的悲情，也撫慰了魯凱人心。我心中向上帝禱告，請祂繼續守候古茶布安，永遠庇佑臺灣的子民。 接下來探訪月亮河，石壁上枯黃捲曲的卷柏植物，說明了枯水期山上白天的荒涼。轉彎處遇見蔓黃苑黃花點點(花期7-12月)，攀附在路旁的小樹上，真是有緣山裡來相會。相較於「太陽河」的雄偉直瀉的氣勢，「月亮河」也就柔美娟秀許多。三五好友坐在溪畔，曬曬冬天裡的太陽，是多麼逍遙自在，讓人羨慕啊！來到頭目的家門前，看見前庭高大的赤桐樹，老師說起：「早期沒有日曆可看，數日子就靠赤桐，看見落葉後的赤桐開花(鮮紅奪目)，族人就知道舊的一年又過去，懷著感恩期盼的心情，來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享用暖冬山林的午餐之後，真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再一次要告別古茶布安。石板屋前的大合照，告訴我們要記得在舊好茶山上，我們擁有這樣的相遇和感動。感謝上帝、感謝山神、感謝祖靈。朋友們，別後多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