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我在回收紙簍裡，拾獲一本《聖經》。

當下一驚，想著，怎麼有人膽敢將《聖經》丟棄？即便不是信徒，也覺得不該如是對待一本屬神的書籍，一如我也不將任何經文隨意擺置，雖然自己也不真正篤信佛、道。

換言之，我心中無神、或者普天之下，所有神祉都在我心，因而又貧窮又富有。

無神也許是因為恐懼，聽聞太多懲處，關於不對神保有敬意、不遵循神的意旨、不定時禮拜、祭祀……就可能招致的厄運，然而即便亦步亦趨，是否意味能獲得福報？

如是，那麼與神的關係，是否成了一場交易，顯得過於功利？

與眾神相擁，大抵認定神總眷顧祂的子民，因此悲憫如祂，斷然會照應身處困阨、心靈匱乏的眾生，讓有所缺失的人能感覺圓滿、能獲得勇氣、力量，面對一切險阻。

我在惶惑之中匍匐前行，跌跌撞撞、或哭、或笑、或心懷感激、或滿心怨懟。

因而，大部分的時間，與其相信神的存在、祂的眷顧，我選擇相信自己、相信眼淚、怒嚎命運的弔詭……

從此只看當下、預備明天、計畫當週，逐次累積成月，不覺間成年……終至華髮叢生，因而赫然欷噓。

並非厭世，只是感覺痺麻、找不到著力點，幸福已遠……或者此刻所有已是我今生所能擁有的最大幸福？那麼未來還有什麼？更大的磨難？那麼截至目前為止所遭逢的種種折騰不過是為了鍛鍊自己的心志，好有能耐面對往後更浩大的劫難？

斷續翻讀《聖經》，耐心地從頭逐字閱讀，與虔誠無關，純然因為好奇、想瞭解那個年代、那些事蹟是如何影響了西方的文化、藝術、歷史。

當然也許能因此釋疑，關於對神的困惑，無論是存在與否的問題還是獎懲或是對於生命的總總疑竇，諸如為何人可以為了一己私利傷害他人，無論是言語暴力、或是精神迫害、或是奪人性命……

曾經我以為自己之所以與人為善不過是將心比心，其實該是不知如何與人為惡、不懂取巧投機謀獲權勢、名利，直到發現自己滿心傷痕、置身殷紅血泊之中才驚覺他人已經欺壓而上、迎面劈砍，反擊已經太遲……

倏忽之間，發覺自己退化成獸，只能獨自舔舐傷口……隨之開始安撫自己，想著這是神給的試煉，想教我從中學習些什麼，然而自己是否是魯鈍愚騃之人，因此一次次，總沒能頓悟出個結論，反倒成為釋懷自己的藉口，好得以苟延殘喘迄今。

一如《聖經》中詭詐的蛇，巧言誘騙夏娃摘下善惡樹果，分食亞當，壞了神的戒律，因而遭懲。不知何故，我想起《小王子》書中的蛇，儘管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干的兩件事。

不能明瞭神耗費七個晝夜，創造萬生萬物，立方滋養生息，那麼何苦令蛇存在？還賦予它奸巧、邪惡的性情？既不能食用善惡之果，那麼何故種植翠綠、結實纍纍？

而即便夏娃、亞當犯錯，為何獨不見蛇受懲戒？

也許這是社會的雛形，神縱容惡人以蛇的質的存在，磨難只禍及不戒慎恐懼謹守戒律的善男信女？

這是給你的短箋，讀或不讀，已然無謂，我只是書寫，羅縷記存生命曾有過的痕跡。

It's me.

【備註】寫於2007.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