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工會---工會正義與不當勞動行為裁決機制對台灣工會發展的意義

搞工會---工會正義與不當勞動行為裁決機制對台灣工會發展的意義

文/孫友聯(台灣勞工陣線秘書長)
 

　　日本知名作家山崎豐子《不沉的太陽》一書中，國民航空工會委員長恩地元個性剛正不阿，為了維護航空公司最重要的飛航安全，帶領工會抗爭，一夕之間從明日之星變成異議份子，進而遭公司以調動之名，實則報復性的外派至巴基斯坦、伊朗及非洲的肯亞，歷經了一段遙遙無期的流放生涯。當然，資方的目的昭然若揭，除了人事鬥爭之外，就是要影響工會運作、瓦解工會。

　　在台灣，像恩地元這種被公司惡意調職，或用各種方式整肅工會幹部，以求瓦解工會的「不當勞動行為」（Unfair Labor Practice）事件屢見不鮮，調職、降職、減薪、不代扣會費、不提供會所、考績打壓、拒絕協商、直接介入選舉，甚至於工會幹部被解僱等，再再突顯在失衡的集體勞動關係之下，勞工行使團結權、協商權和爭議權等「勞動三權」的重重障礙，而推動工會保護和不當勞動行為處理機制，遂成為台灣勞工運動近三十年來的重要訴求。

台灣工會史，就是不當勞動行為的血淚故事

　　無庸置疑，「不當勞動行為」是台灣工會發展的最大障礙，更是造成台灣工會組織率低落的主要原因。

　　翻開台灣的工會史，我們可以隨手捻來一篇篇不當勞動行為的血淚故事，尤其是在2011年5月1日新勞動三法上路以前，保障勞動三權的法律付之闕如，讓資方可以更加恣意妄為打壓工會，無論是赤裸裸介入工會運作的「支配介入」，亦或者是「違反誠信協商」的拒絕工會協商要求，甚或直接針對工會幹部的「不利益待遇」，資方為了阻撓工會組織發展，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盡各種方法瓦解工會。在台灣勞工陣線1999年出版的「打拼為尊嚴－大同工會奮鬥史」一書中，我們可以看到最典型不當勞動行為的例子，暴力強拆工會會所、拒絕協商獎金，以及集體解僱工會幹部等，其中，工會理事長白正憲長達八年的抗戰，更是台灣工運，甚至於是司法教育中辛酸卻又寶貴的一頁活教材。迄今，縱使法制環境已初步建構，勞委會依照勞資爭議處理法成立了「不當勞動行為裁決委員會」，但資方打壓工會的行為從未停止，工會仍然隨時面對生死存亡的威脅。

　　簡而言之，所謂的不當勞動行為，是指雇主或代理人，因為勞工組織、加入或是運作工會，對於勞工及工會的不利行為。然而，勞工團結組織工會，透過集體的力量，針對勞動條件的決定或經濟利益的分配與雇主進行協商，倘若談判失敗，工會即可使用爭議權，與較具優勢的雇主抗衡。因此，喪失團結權，協商權與爭議權的效力也就不復存在。過去，當勞工因組織工會而遭受雇主打壓時，被動且往往無效的行政救濟管道無法提供工會即時的保障，曠日費時的司法救濟又讓人望門興嘆，再加上司法人員普遍缺乏勞動法令的訓練，使勞工在遙遙無期的訴訟程序中身心俱疲，不當勞動行為對於台灣工會發展傷害的鑿痕斑斑可見。

　　從「搞工會－工會正義與不當勞動行為裁決機制」這本書的訪談和分析，我們不只希望社會看見台灣勞工行使團結權的障礙，更體認工會幹部在遭遇資方「不當勞動行為」之後，對其工作、生活造成極大的衝擊，有的必須反覆的用各種抗爭手段，爭取工會生存的空間；也有因此而家庭失和，倍受煎熬，更可看見制定簡便迅速處理機制的重要性。

    2011年5月1日「新勞動三法」同步公布實施，其中一個嶄新的規範，也就是「禁止不當勞動行為」制度的創建，可視為橫跨貫穿三個法令核心關鍵的機制。該制度包含「工會法」中保障工會（幹部）籌組及不當勞動行為樣態的界定、「勞資爭議處理法」中不當勞動行為裁決委員會的設立與運作程序，以及「團體協約法」中雇主拒絕與工會協商的禁止等。迄今，「不當勞動行為裁決委員會」業已運行一年餘，截至2012年5月1日，勞委會公布裁決案件已達15件，對於台灣未來集體勞資關係的發展，影響深遠。這也是台灣勞工陣線醞釀出版這本書的主要目的，未來也希望這本書成為工會界、學術界、行政及司法部門等瞭解台灣工會發展，以及不當勞動行為裁決機制運作參考的重要著作。

　　這本書的內容，包括故事敘述、專業分析，以及實務操作等三大部份，透過發生在台灣現實活生生、血淋淋的不當勞動行為個案訪談，用說故事的方式突顯工會幹部在整個過程中的處境，尤其，除了工作之外，還包括對其生活和家庭的影響，刻劃資本家與國家雙重打壓下的工會血淚史。第二部份，台灣不當勞動行為裁決機制的前世今生，以及目前業已作成裁決的個案分析，充實社會對這個重要制度的瞭解。最後，則是為工會實際操作不當勞動行為裁決的參考指引。透過這三大核心內容，我們希望提供讀者一個清晰的地圖，更能掌握這個重要的制度。詳細說明如下：

第一部份：資本家與國家雙重打壓下的工會血淚史
　　本書透過國內不當勞動行為個案當事人及其代表律師的訪談，以敘事的方式，讓讀者充份瞭解不當勞動行為案件對於工會，以及受壓迫工會的幹部勞動生活的衝擊。除了以訪談報導的方式，更大量的參考該案包括判決書、裁決決定書及媒體報導等資料，並以協助該案代表律師的補充為輔，以茲更完整的顯現故事的原貎，瞭解這個影響台灣工會發展的「不正義結構」，就可以理解何以工運多年來把不當勞動行為裁決處理機制列為重要政治訴求的原因。

　　談到台灣不當勞動行為的案例，大同公司白正憲案無不是個具指標性，又是最慘烈的一件。因擔任工會幹部而被惡意解僱，原本以為單純不過的確認僱傭關係之訴官司，卻創下了台灣勞工運動史上最長的一役。然而，就如同白正憲先生這段「八年抗戰」所下的註解：「遲來的正義還是正義，只是這個正義模糊得看不清是正義！」充份的道出工會幹部在遭遇不當勞動行為的無奈。

         在不同的時空、不同故事裡卻如倒帶式的出現同樣橋段，類似白正憲先生的遭遇一再的上演，只是，受害的始終是勞工。在佳鼎工會幹部集體解僱案中，故事主角之一劉久源在面對司法訴訟的拖磨，也慢慢的從憤怒轉變成無奈，因為已經花了太多的時間和金錢在官司訴訟，資方代表也常用開庭請假的「奧步」來拖延戰局，時間拖得越久當然對於勞工來說越為不利，從2002年地院判決，等到高等法院更三審結束，五年的時間就這樣過了，而距離當初被解僱的時間點也默默過了七年之久。

　　而本書收錄的個案還包括新海瓦斯工會林子文案、基隆客運李進財案、陽信工會陳政峰案，以及台北銀行黃玉炎案，這些案子包含不同態樣的不當勞動行為，再再的顯示資方對於工會的打壓絕不手軟，且盡一切可能瓦解工會的運作、消磨工會幹部的毅力。然而，勞工面對的不只資方的無情打壓，還包括因行政和司法救濟制度缺陷所帶來的傷害，導致演變成資本家和國家圍毆工會的局面。這些個案分別發生在勞委會「不當勞動行為裁決委員會」成立前後，更可以顯現裁決機制的作用，尤其，隨著案件數量的暴增，未來亦將對處理不當勞動行為案件穩定的「主流見解」有所助益，惟司法部份如何從善如流的強化對於勞動訴訟案件的教育與訓練，也將成為下一階段勞工運動著力的重點。

第二部份：裁決制度下的工會逆轉勝
　　以第一部份豐實的個案訪談為基礎，本書第二部份邀請國內勞動法學者針對台灣不當勞動裁決機制的發展，以及該裁決委員會上路一年餘來已作成之裁決決定進行分析，以提供讀者了解不當勞動行為案件更完整的圖像。這樣的分析尤其重要，一方面補足各裁決決定案件在法學理論上的探討，透過裁決決定後對照當事人的後續救濟，例如提起行政或民事訴訟等，探索不同制度之間的影響及競合關係，以期作為未來裁決制度進一步改革的參考。另一方面，則是作為國內相關學術研究，以及工會組織運用之參考。尤其，不當勞動行為裁決委員會的上路只是落實保障勞工團結權的一小步，未來尚有許多制度有待建構，而這亦是未來台灣勞工運動的重要工作之一。

　　誠如美國社會政策學者Collins所強調的，制度的發展並非來自於真空（Vacuum），即使只是「殘破廢墟」（broken remains），也會對制度的發展造成影響；而政策決策更是在一個「亂糟糟」（messiness）的複雜的脈絡下進行。我們在這裡收錄了政大法律系林佳和教授的：「社會正義的基礎---不當勞動行為裁決機制的前世今生」，提供讀者一份瞭解台灣裁決機制的地圖。此外，尚包括中正大學法律系周兆昱教授對於不當勞動行為樣態的概述、政大法律系的林良榮教授及台北大學法律系的候岳宏教授分別針對第一號和第二號裁決案的分析，以及社會各界對這些案件後續的見解。

　　透過個案訪談，再加上對裁決制度的介紹和分析，本書的目的在於提供台灣社會一個瞭解並尊重勞工團結權的視野，尤其，在工會組織率仍處低靡的台灣而言，倘若我們繼續忽視工會，甚至輕視與藐視工會，不把勞工的團結權當一回事，自然無法營造一個好的法律制度運作的空間，因此，期待第一及第二部份的內容，可作為未來制度運行及改進的重要基礎。

第三部份：工會怎麼「搞」？
　　台灣工會發展長期處於低度發展的狀態，號稱八、九百萬的勞工，實際工會組織率和普及率卻相當低，除了法規限制造成先天性的缺陷，失衡的勞動關係讓雇主的「不當勞動行為」有機可趁，以及產業結構和就業形態的變遷讓組織更加不易，再再的考驗了未來台灣工會的發展。然而，雖然新勞動三法的實施提供了台灣工會發展新的契機，更有許多新型工會陸續的成立，但對於提升工會普及率的成效仍有待觀察。

　　本書第三部份，除了就台灣過去工會組織的發展與問題進行診斷，包括原舊勞動三法體系型塑下對於台灣工會發展與限制，讓讀者對於節節敗退的工會組織率有更全面的瞭解，從問題找線索，反省出未來的夢想與契機。此外，透過對於其他國家工會組織經驗的介紹，期待能夠提供新勞動三法架構下，台灣工會發展的參考。

　　本書不只是一本敘述發生在台灣不當勞動行為故事的故事書，更不甘只是一本針對各案件進行法學理論探过的教科書，最後一部份，本書同時簡介國內不當勞動行為裁決機制的操作，包括當前裁決類型與結果分析、申請裁決的流程，以及工會的準備等，作為未來工會尋求該機制救濟之參考。
 

編按

本文摘取自勞動者雜誌第166期，因受限於電子報版面，未能將其相關資料完整呈現，若讀者想要更深入了解，請看勞動者雜誌第16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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