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保破產危機下的改革之路

勞保破產危機下的改革之路
文/張烽益(台灣勞動與社會政策研究協會執行長)

 一份勞保局定期的勞保財務精算報告，經由媒體報導的曝光，勞保財務危機這個早已存在的客觀事實，引起社會大眾得注意甚至引爆勞工提早請領的恐慌潮。根據該精算報告的內容，勞保將提前在民國一百一十六年入不敷出，造成虧損，勞委會為因應此現象，希望能比照軍公教人員相關退休法令中，政府預算撥補與最後保證支付責任的條文，在勞保條例也增列類似條文，但卻被行政院否決，引發勞工對政府獨厚軍公教的憤怒。後來在民意強大壓力之下，立法院於審查勞保條例時，行政院同意增列該條文，才緩和了民眾的不安，但勞工對勞保破產的疑慮，對政府的不信任卻依然存在。

一次給付擠兌的恐懼
勞工保險實施經超過六十年，涵蓋了九百多萬勞工，規模僅次於全民健保。勞保給付項目涵蓋了生老病死，其中最主要為老年給付，但由於老年給付長期以來採取一次給付，且退休資格寬鬆，許多人在年齡上已具備請領資格，隨時可到勞保局申請退休，但由於超過投保年資十五年之後，每一年有兩個基數的加倍效果，許多勞工都希望累積到最高的四十五個基數再申請退休，因此具備退休資格但未領取一次給付的潛在退休者相當龐大。而為防止這些潛在的退休者，突然擠兌的情形發生，勞保基金必須經常性累積大約四五千億的龐大準備金因應之。

最近最大一波領取潮，是勞保年金在2009年1月實施， 再加上敬老津貼將隨著2008年10月國民年金保險開辦同步落日，因此在2008年第四季，許多潛在退休勞工因訊息的不充分，紛紛提前領取一次給付，以便加入國保到六十五歲後能領取保證年金，使得勞保基金一度低於兩千億元。

加碼投入股市，解救勞保危機？
但是由於勞保為了應付一次給付，必須經常性累積龐大基金，使得這龐大基金的管理運用成為一個重要的課題。反觀，以德國的老年保險為例，由於採取年金制，因此其準備金僅有一個月的現金流量作為準備，隨收隨付，根本沒有基金運用的問題。反觀台灣，勞退舊制約有5600億、勞退新制約有7800億，依法40%可投入股市。而勞保基金約有5500億，投入股市無法定上限，目前約40%投入股市。光是上述三個基金就高達1.5兆，若再加上國保與就保基金，恐怕將將逼近兩兆。因此約有八千億可以由國家自行操作或委託民間業者操作投入股市。

近來，勞保財務危機逼近，因此許多財經學者以及投顧業者，紛紛透過財經雜誌與報紙，表達要拯救危機，必須更積極投入股市以提高獲利率，這種幾乎是拿勞工的錢投入高風險的股市操作，來解決財務問題，完全是誤入歧途，以解決政府財務大旗為藉口，行投信業者大賺基金管理費的事實。更何況最近所爆發的「盈正案」，安泰投信的基金經理人謝青良操作受委託的勞保勞退基金，涉嫌坑殺政府兩億元暴利。這龐大的基金委外操作運用，不知還有多少黑暗內幕要爆發？ 這其中的利益輸送，與股市崩盤的高風險，恐怕才是真正的破產風暴。

高齡化與少子女化下的勞保挑戰
2009年勞保條例的修正，當時已經意識到勞保財務推估之後的收支不平衡，因此在修法條文當中明列了幾項改善方案:一、新加保者只適用年金制，使得一次給付逐步落日。二、年金給付資格從六十歲逐步提高到六十五歲。三、費率逐步提高到13%。這些內建並明訂在勞保條例當中的逐年調整方案，讓勞保長遠的財務問題有了逐步改善的依循路徑。

由於台灣人口快速老化與生育率持續降低所導致的少子女化，任何社會保險都必須面對這個挑戰，勞保也不例外，因此，費率逐年提高、退休年齡逐步提高早已無可避免。因此勞保財務是否會破產，其實是人口因素的結構性問題，而且早有因應。但是民眾對勞保的恐慌不安，甚至憤怒，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政府「忽略勞工、獨厚軍公教」的作法。

「忽略勞工、獨厚軍公教」引發眾怒
首先是政府逐年撥補並保證最後支付責任，對軍公教的相關退休保險，政府過去十幾年來已經以編列預算的方式撥補上千億，並在法條上也有明列政府保證最後支付責任的文字。但是這次勞委會也在勞保條例當中提出類似精神的條文，但卻在行政院跨部會協商被拒絕，此一消息傳出，引發廣大勞工的憤怒，最後立法院與行政院在強大民意壓力之下， 才在於委員會審查時，同意納入上述文字。但是勞工與社會大眾的怒火已經燒到軍公教上。

軍公教的退休本來就相當優厚，後來又被媒體挖出，政府每年要編列202億元，發放年終慰問金給已經退休的軍公教人員，而且毫無法源依據，這個事件所引發的風暴，更掃到立法委員自身也刪除沒有法源依據的九項津貼(9A)，後來行政院長陳冲決定月退俸兩萬元以下才繼續發放，才暫時平息眾怒。

軍公教退休制度的改革
基本上，「軍公教福利國」的形成，乃是國民黨威權統治下的政治產物，軍公教的超高退休福利乃是由全民預算堆砌出來，雖然在民國八十四年的改革，讓過去恩給制慢慢走向共同提撥制，但是比其勞工的退休保障還是相對優厚，且造成國庫龐大負擔。某些縣市政府支付公教人員的月退休金與18%優惠存款利息補貼居然超過年度總稅收，就可以知其荒謬性有多大。但即使在軍公教內部，年輕的公務人員所提撥的退撫與公保費用，絕大部分都被用來支付已經退休公務員的退休近，這也形成軍公教內部的世代不正義，而這些公務員。

因此，軍公教退休保障的合理化，就成了當務之急，而如何讓軍公教退休金請領年齡與勞國保一致化，減少民怨？如何讓軍公教的退休保障保險化，財務自律，不再依賴預算撥補？如何讓軍公教離職者可保留年資，直到退休年齡再領取退休金？恐怕是接下來的改革方向。

當「階層對立」轉變成「世代對立」
勞工保險的財務危機是被鑲嵌在台灣快速人口老化這個時代巨輪之下，任何社會保障制度都躲不過這個人口浪潮，如何保持世代間的正義，如何兼顧老年退休照顧與青年工作人口的繳費負擔，就成了執政者走鋼絲的兩難，社會保險的世代契約是否會被撕毀否決，其實是考驗著人民對政府的信任度高低。一旦繳費的青年工作人口，因保費負擔過重，且失去對政府的信任，甚至對未來三四十年之後的期待保障失去信心，而拒絕繳費之際，那當代的老年人的給付勢必被縮減，這時台灣將會從「勞工對抗軍公教」的「階層對立」轉變成「年輕世代對抗老年世代」的「世代對立」。因此朝野如何共同理性思考整體軍公教、勞保、國保等退休制度改革，而不是激情加碼或相互指責，才是負責任的政府所應當的作為。

編按

本文摘取自勞動者雜誌第167期，因受限於電子報版面，未能將其相關資料完整呈現，若讀者想要更深入了解，請看勞動者雜誌第16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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