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呼吸」是一種等待的姿勢

【圖片出處】http://www.flickr.com/photos/bluemiataman/3222800930/http://www.flickr.com/photos/bjk61270/5011030132/

「持續呼吸」是一種等待的姿勢

黃昏七點，天色曖昧，隱約的天光，仍可見一片蔚藍的天，叢叢雪白的雲，輕輕淺淺地飄移，澄淨的天空，亮著一顆燦星，矮矮低垂，晶亮得教人質疑真假，忍不住瞧了又瞧，確定了卻怎麼也感覺不真切，大夥兒指指點點，嚷著，好久沒這麼認真看天空了……

今天是蓉珊的喜宴，催婚長達五年的男友，今天終於得償宿願，抱得美人歸，儘管兩人早就形同夫妻朝夕相處，但沒有那張紙，男友總覺得內心不踏實，彷彿只要一個不小心，一個轉身，蓉珊就會消失得不見人影。

蓉珊每次都愛笑說，男友太過大驚小怪！我倒覺得男友的憂心不無道理，蓉珊不受控制是眾所皆知，但也不是那種愛好自由到任性妄為的女子。

該怎麼描述她？拿得起放得下？有那麼點接近。她是可以隨時隨地重新開始的人，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沒什麼可攔得住她，即便是一紙婚約，這是我覺得男友已然清楚卻還不死心也不願承認的一點，這也是他堅持要一紙婚約的緣故，可以多少安點心，即便只是一點點。蓉珊點頭允諾，其實只是想對雙方家長交代，她說，自己耽誤人家青春那麼多年，多少也該有點交代。

哈哈哈，我當時聞言真的大笑出聲。我想起婷芝男友的求婚辭，他對婷芝說，妳耽誤我這麼多年青春，妳要負責！當時也讓婷芝啼笑皆非，嚷著，這年頭真是反了，怎會變成男人要女人負責呢。

蓉珊決定披白紗，我們這干朋友怎可能錯過？本以為這生都見不著她走紅毯，怎知竟然看到了，而且還走得搖曳生姿，美得讓賓客目不轉睛。

「這把年紀，還能美成這副德性，也夠了！」不小心又懷孕的珍真說得一臉讚許，再度為人母的她，儘管對於身為高齡產婦而憂心忡忡，但喜悅之情盡在舉手投足間。

已婚多年，嘗盡各種偏方、遍尋海內外名醫，已然放棄為人母選項的樂弦，卻因蓉珊的婚禮，衍生新動力，大聲疾呼，自己要一反常態，開始做些一直以來討厭或者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像是跑步以及學攝影。

而在職場上來來回回摔了數十回的寶花，在友人的引見下和一位仙姑碰面後，終於釋然地死了心，決定終生以SOHO形式過活，「這輩子是與富貴無緣了」她歎了口長氣。

「富貴！」戴玫倒是翻起白眼，「我們還是乖乖作小老百姓吧！不愁吃穿已經很不賴了。」數十年如一日的她，守著一份人人稱羨的公家機關機要秘書工作，曾經擔心一成不變的生活會讓自己腐朽在規律之中，現下卻滿足於這等簡單的平凡，她說，市井生活才是恆常的王道，戲劇化的人生都是虛擬，是那些無法滿足於平凡的劇作家的一點點小小的反擊。

「怎麼都已經是中年婦人，做起決定還這麼衝？」一直沈默不語的純禎突然笑著說道。

「誰跟妳中年婦人來著啊！」、「就是啊，我還沒嫁耶。」、「不是一枝花？我還開得挺艷的，妳自己愛擺老，別拖我們下水！」一時之間，大夥兒群起圍攻，害我也忍不住笑出聲，這群女人剛剛一入家門還大聲嚷嚷說，老囉，不中用了……

不過，我老覺得這畫面好熟悉，好像多年前，我們也曾這麼聚過?!有嗎？

「好好好，只有我老。妳們都是十八姑娘。」純禎舉起手作投降狀，繼而轉頭對我說道，「跟五年前比起來，感覺好像還真的變年輕了」。

五年前？趁著幫大夥張羅水果的空檔，純禎提起上回光冬結婚，我們以為是高中同學裡最後一場嫁娶，慶幸紅包終於包完，所以也來到我的住處……

「當時我們還談起了電影『浩劫重生』吧」純禎蹙起眉追問著。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我沉吟著。

「不是好像，」寶花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還清楚記得我問了妳，可以獨自一人在荒島生活嗎？過著沒有盡頭、絲毫希望也沒有的日子？」

「是嗎？結果我答了什麼？」

「妳沒有答案。」

「我沒有答案？」我又回問了一句。

「那麼現在妳怎麼想？」樂絃和戴玫異口同聲地問到。

「不能吧。我猜。」

「其實妳是個膽小鬼吧。」純禎大膽地下了結論。

我傻笑說著，「是啊。我的確是。看似勇敢的種種行徑，其實只是不得不為，因為沒有退路，想有所選擇，卻找不到選項。」

當年關於湯姆漢克在戲裡的一席話，「人在荒島連自殺都無能為力之後，只能持續呼吸，結果潮汐為他帶來一張帆，讓他能再次坐在這裡和朋友說話，現下，原來的生活因著這缺席的四年全走了樣，準備相守一生的伴侶也失去，他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只能再次繼續呼吸，看人生的潮汐這回給他帶來什麼。」我下了「持續呼吸」與「等待」的註解；當生命退無可退、無處可去，我們只能被動地等待老天或者命運的安排。

「如今妳還這麼想？」頓時我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我倒是朗笑了起來，「也不盡然，只是有一點艷羨妳們，經過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子，大家都有了新的人生目標或者規畫，儘管也有許多不得不，但至少沒有被動地等待，我自己則彷彿輪迴班重複著同樣的生活，的確太教人氣餒了。」

「好像真的是這麼回事」、「妳的生活型態真的幾乎一成不變」、「累嗎？一直重複著這種沒有結果或者變化的循環」、「要不要考慮嫁人？我來幫忙介紹」、「這轉變也太大，太冒險了，上次那個誰不是說，這年頭超過四十的男子未婚多半有點問題……」、「出國旅行好了，也許就這麼落地生根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彷彿我不在現場似的。

「喝吧。」我幫大家倒起了啤酒，熱浪襲人的酷夏，有什麼比啤酒更消暑更解愁？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動地等待，主動出擊是一個方向，但要從何而起？

關於這點，我會好好琢磨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婚姻不會是其中的選項。

屬於你的生活是被動等待居多還是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