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製造工作貧窮?」研討會紀實(2)

本週刊物為2011年7月6日，於台大校友會館舉辦「誰在製造工作貧窮?」研討會紀實，
當日共邀請台灣大學社會工作系林萬億教授、文化大學勞工關係學系李建鴻副教授與台灣大學經濟學系林向愷教授，將分成四週連續刊載。

李健鴻副教授(文化大學勞工關係系)
　　依照聯合國所屬的國際勞工組織ILO，長期對各國的工作貧窮狀況的分析，最早在2001年有一個報告，定義什麼叫做工作貧窮，就是說，從事有報酬的工作，可是勞工是生活在貧窮家庭，各國還會加一些附屬條件，比如說美國是用工作時數達到一半，歐洲比較多國家是用收入。那台灣大概有多少，內政部有個低收入戶的生活狀況調查，低收入戶裡15歲以上的工作者，2001年大概是25%推估起來約二萬五千七百多人，金融海嘯後升高到27.8% 推估起來約為三萬九千多， 加上目前推估的中低收入戶，因為七月一號剛開始接受各縣市中低收戶人口的登記，推估起來約為五十九萬，五十九萬依照剛剛的27,8%推估的話，至少會增加六到七萬，而目前約有十到十一萬人，也就是會有約十六萬人。

　　但有些國家是用比較寬鬆的定義，不是ILO比較嚴格的工作貧窮定義，用所謂的低所得工作者或低薪工作者，這定義就是，如果是一個全時全職的勞工，每月的收入在法定的基本工資以下，依照台灣主計處調查，去年約有五十六萬多人。

　　可是 part time勞工，每月收入低於所得中位數50%以下，大概有十六萬多人，所以勞陣今天新聞稿中有72萬人，是我提供的數字，也就56萬多人加16萬多人，大概為72萬兩千低所得工作者。嚴格定義工作貧窮者大概是三萬九千多，如果加中低收入戶大概十萬 ，可是如果用比較寬鬆的定義，低所得工作者約有72萬多人，金融海嘯期間創下台灣歷史新高有73萬7300多人。

　　為什麼會低所得的工作者或工作貧窮者或急遽增多，我稱之為，過去十年，台灣面臨工作貧窮化的趨勢，工作貧窮化可用兩個面向來看，第一個就是國內的平均工時和平均薪資相對的變動 從1999-2009年十年的時間，平均薪資只上升0.3% 金融風暴2009年是負5%。

　　但基本工資，過去十年期間前面有六七年是凍漲，去年調3.47%，變17880，而3,47%從何而來?其實就是過去平均三年的物價指數成長率。因此，基本工資的調漲跟物價基本上是沒有什麼抵銷效果，基本工資的凍漲還有緩漲的情況，事實上也是助長工作貧窮化的狀況。

　　相對來講我們的工時2009年12月來看我們平均工時是191小時,比2007年183小時是增加了大概快要八個小時,這個增加幅度是非常快的,所以整體來講2007年之後我們的勞工面臨了平均工時延長還有物價上漲、基本工資凍漲、平均薪資下降這種困境。

　　如果要跨國比較，美國勞工部的統計局有做一個單位勞工成本成長率的跨國比較，他從1998年到2008年十年期間的16個工業化國家十年期間的長期比較發現，十年期間只有台灣、日本、新加坡、美國四個國家是單位勞工成本成長率是負成長，台灣負2.6%是最後一名,這是非常嚴重的一個狀況，最後一名負2.6%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代表台灣製造業勞工生產力成長幅度是明顯超過薪資水準的成長幅度，這個在16個工業化國家裡是最嚴重的。白話一點就是說,以台灣的製造業勞工來講,我們台灣的製造業勞工實在是很打拼，非常認真所以生產力提升最好，可是他的薪資卻成長的最少，在這16個國家中台灣勞工真努力，可是他所能得到的薪資回報卻是最差的。

　　工作貧窮化結構的形成因素，第一是「全球化之下產業外移」,對台灣勞工市場產生結構性的衝擊。過去十年，我們的製造業海外市場比重越來越高，去年3月正式超過50％，意思就是說有50％以上的製造業市場是在海外市場不在台灣，這代表台灣的勞工基本上是沒有工作機會的，工作機會是越來越少，產生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長期失業者。我常說工作貧窮人口兩大構成的人口，第一種就是長期失業人口，第二種就是我們等下會提到的非典型的勞工。產業外移沒有工作機會，沒有工作機會他就沒有辦法找到新的工作，因為很多年紀大他沒辦法有新的技能，就變長期失業人口，而所謂長期失業，就是失業一年以上者。

　　我自己曾經到基層田野對成期失業者做田野調查，我發現台灣的基層，其實因為十幾年來的產業外移,我們已經不是長期失業問題了,我們是「超長期失業人口」也越來越多。所謂超長期失業人口的定義，就是說連續失業4年以上。我的田野調查我曾經訪問過33個長期失業者，其中就有5個是超長期失業，我印象最深是一個已經失業6年多，50多歲的失業者，他本來是玩具工廠的廠長，但工廠關門以後，他就失業，這段期間他罹患憂鬱症，自殺兩次未遂，然後家裡的小孩，讀大學的兒子看到他就不理他，因為不曉得要怎麼互動。導致他關在家裡不敢出門。

　　我還碰過一個年輕人失業5年多，才31歲，不斷的換工作。長期失業人口，他最後為了生計，因為長期失業沒有收入，最後失業1、2年以後他沒有辦法為了生計不斷的在找工作，但通常找全職工作，雇主都會拒絕而碰壁，不給他機會，那最後只好投入去做part time、臨時工或者派遣工這些非典型的工作。因此，長期失業跟非典型往往是惡性循環。

　　那第二個形成工作貧窮的因素是，「後工業化」。後工業化用白話講就是就業人口結構與產值，服務業超過了製造業。那台灣過去十年製造業的薪資時平均上漲0.37%，相對地，服務業只有0.28。就是說一般來講，服務業的薪資相對製造業較低一點的，成長率也差一點，台灣現在的服務業就業人口是佔了6成，將近6成已經是多數了，所以這個是一個工作貧窮化的問題。

　　第三個就是「彈性化」，彈性化就是說非典型的勞工越來越多，他面臨了幾種風險:就業不穩定、所得不足、保障有限。根據勞委會調查，台灣part time已經有六成以上是大學生,可是雇主幫他投勞保的只有46%，那這個情況是很嚴重。part time 的工作者，2001年是十萬兩千人，2010年是38萬4千人,那臨時工，臨時工就是三個月以內的從12萬5千增加到18萬6千，派遣勞工從2002年的7萬6千500人變成2010年的35萬3千,這個增加速度都是非常快速的。

　　那麼引發什麼社會矛盾呢?第一，受雇者的報酬佔GDP的比例是惡化的，也就是變少。第二，工作貧窮者,特別是那些做非典型工作的工作貧窮者受到彈性剝削。

　　第一個部份，1990年受雇報酬51％是最高點，可是95年之後就慢慢一直下降，到2007年已經下降到44％，那最近這兩三年又繼續在下降，這代表什麼意思呢?也就是說，相對地企業營業的盈餘固定資本佔GDP比重越來越高,代表我們GDP成長，受雇勞工能夠分享到好處是比較少的。

　　第二個部分，彈性剝削方面，就是說一個家庭裡面如果總收入低於貧窮線，可能是做非典或全部從事非典的成員比較多，因為做非典的收入是比較少的。所以從事非典工作的工作貧窮者受到的彈性剝削也較多。

　　我們從part time工作者來看，2001年的part time勞工平均薪資是兩萬四，2008年是一萬八，,雖然這跟我們的經驗我們去打工也沒這麼多，可我們不要忽略其實我們台灣還有將近一成五的part time 他是作時間比較長的，而且他是領月薪的,我們還是有領月薪的part time，其薪資降幅是25％。

　　那從派遣工作者來看，勞委會2005年的職類別新調查，調查了10種以上的職業的派遣工，發現要派企業給這10種職的業派遣機構的派遣工每人每月平均費用，這裡所謂的每人每月平均費用還不扣掉我們所謂的中間的行管費(一般約12~15%)。從這個調查發現，10種職業裡面他的支付費用都比同年同職業正職勞工平均月薪要低，其中電話客服的派遣工最少,只有正職電話客服的46%。

　　也就是，同樣在這個電話客服公司工作，正職勞工他一個月如果有三萬塊薪水，那這時候在這個公司同樣做電話客服的派遣工可能只有三萬塊的46%，就大概只有一萬四千七百多塊，這個就中間的剝削是很嚴重的狀況，這個情況我們一般叫彈性剝削，彈性剝削就是說非典型勞工受到的剝削，就是比正職要嚴重很多。

　　那麼有什麼對策呢?第一個就是社會救助法修法，但剛林老師說他的效果還有待驗證，那我這邊補充一點就是說我們社會救助把15條的修正案明定地方政府應該對低收入戶及中低收入戶進行所謂的就業服務、職業訓練跟所謂的工作福利。可是這個在執行上我也很擔心，為什麼呢?就現況而言我們的地方政府除了北高兩市、原本的直轄市有就業服務中心、就業服務處、職業訓練中心,其他多數的地方政府包括現在升格的新三都，它是沒有那個能力的，它大部分都是依靠勞委會中央政府去補貼它，所以它的就業服務、職業訓練能力是很差的，可我們現在的社會救助法15條是說把這些低收入戶、中低收入戶你中央政府都要幫他做職業服務職業訓練，那這個不免讓我們很擔心。

　　那再來我覺得重點是對非典工作的工作貧窮者要做保護。派遣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所謂的平等待遇原則,其中一個重點就是同工同酬,可是這個在去年勞委會提出的勞基法修正案勞動派遣專章裡面是不存在的,這是非常可惜。事實上，歐盟在2008年5月通過了歐盟勞動派遣平等待遇指令,在今年的10月1號要正式生效,這個平等待遇在歐盟國家，通通都要實施，也就是派遣勞工到要派機構去工作，所受到的基本待遇必須要跟同樣在要派公司的正職勞工一樣。

　　那這樣子誰要用派遣?基本勞動待遇都一樣，誰要用派遣?要派公司也不要啦!那問題就是歐盟是說我讓你可以用派遣,這已經是我的讓步了,可是你至少要保障這些派遣勞工基本平等的勞動待遇,可是勞委會去年的版本當中沒有這些規定。

　　根據勞委會的調查，52%的part time工作者，公司沒有簽訂勞動契約,那這必須是要做定期檢查。對於非典的就業服務和職業訓練，事實上也是必須的。照先進國家他們都是有專法，對於各種的非典工作者來做就業服務和職業訓練，而不是像在一個社會救助法就只有直接一個條文，而沒有配套，必須要有專法來做這些就業服務和職業訓練的工作。

孫友聯（勞工陣線秘書長）
　　謝謝李老師對於”誰製造了工作貧窮”的構因做了一個非常精闢的分析,那當然裡面有一點是要跟大家來做一個這樣的說明,譬如說從資料裡面我們看到台灣的勞工分享不到經濟發展的果實,包括說我們非常努力的.縱使是在無薪假最高峰的時期,我們的工作時間還是比;還是增加的.表示我們台灣勞工是用自己更努力的方式來因應這個危機,但是卻得不到應有的這樣的一個對待.那包括說我們的勞動報酬佔GDP的比重等等,我想這個暑假政府有一個作業,就是基本工資的調漲,我必須要在這裡跟勞委會說,如果還是象徵性的跟去年一樣羞辱性的調整的方式的話,那我相信勞工團體絕對不會買單,而且年底或者明年的選舉肯定會有很多的勞工會有非常非常多這樣的一個反彈,那接下來最後我們就請林向愷老師來針對有關經濟發展跟勞工的分配相關的相關問題來作分析，那我們掌聲來歡迎林老師。
 

編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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