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本書】春宴｜愛匱乏因於生命的殘缺─嬉遊文字─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April 26,2022即使明知因緣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
春宴
作者：安妮寶貝
出版社：遠流
出版日期：
ISBN：9789573268710
認識安妮寶貝始於攝影散文《清醒紀》，精簡的文字，意喻深遠，細膩的思緒流轉其中，洞燭世情的真知灼見更是震攝人心，讓我忍不住反覆翻閱，細細咀嚼之餘，悠悠想起張曼娟的文字以及夏宇的詩句。
《薔薇島嶼》（是散文還是小說？）是我遺失未讀的一本，這兩本書因為深圳一趟公差而帶回，是那回行程出人意表的美麗收穫，再見到安妮寶貝的文字是台灣遠流出版的《蓮花》，在書架上乍見的驚喜，一顆心是飛跳的，哇，這肯定不會是台灣普羅大眾都愛的作者，竟然出版了!
還隱約記得讀後的撼動，不過此刻已全然忘卻，但沒忘記故事環境背景的險惡、是一場旅途中的愛戀，通篇充盈著誠摯深刻的悠遠意境，想要明確記憶需要重讀，只是有些故事需要時間隔離，才能刷洗沉澱，因此暫時只能擱置。
今年夏天託請中國友人購齊安妮寶貝全部出版品，先拆封閱讀《素年錦時》，跳翻著看，前半部是散文，描寫她幼年生活、成長的鄉村景致、鄰里友朋和親人的生命樣貌，生動的描述、洗鍊的文字，閱讀的當下，彷彿已置身其中，記憶也跟隨文字回溯到自己童年的生活，這文采已迥異於《清醒紀》的言簡意賅，描述的字句片語漸趨繁複，但所引發的諸多想像卻更為栩栩如生。
不過，我偏愛書後半的中篇小說《月棠記》，女子重光和男子清佑的故事，她在走盡生命的崎嶇波折後渴求安定的心情周折。
「人到底是為了何種目的，一直忍耐著生活，日復一日的生活。一切看似沒有希望。沒有希望來自身邊的世界，沒有希望來自身邊的人。也似乎沒有希望來自自己。」這是重光的疑問，清佑最終以實際行動給了答案，是愛情也是一種相伴，兩人如何在適當的時機相遇、瞭解並且決定人生旅途中並肩走，就此讓生命展開了新頁，成就一種可能的圓滿。
潛意識裡覺淂活脫脫就是安妮寶貝真實生活的投影，只是虛實參半，當然這是書迷難以自拔的愛臆測捕風捉影的壞脾性。不過，確認《月棠記》是一個美好的故事、一個我認定的聰穎獨立自主女子該有的其中一種精神樣貌、一段關於人生的思索和追尋以及定論。
《春宴》的慶長也有這樣的神韻和樣態，只是全然在愛裡淪陷，終於潰不成軍，整個敗下陣來。
小說《春宴》透過一個作者的角色寫下的兩個女子的故事，慶長是其一也是主軸，信得是對應的另一個女子，書中作者角色取材自書迷的來信，最終還讓慶長和信得相遇、相識。時間順序也許有些錯置但無須計量，因為無損於故事的精采。
關於生命的提問、探勘自我是近期看安妮寶貝小說的主要特色，當然愛情也是生命的一環，不倫戀情是這本小說的軸心，若因此揣想成《失樂園》之類的情調，那可是大錯大錯。
慶長說，她需要感情，無法得到，只能偽裝自己不需要感情。孤身一人也要在這個陌生城市裡存活。她需要瞭解愛的真相，無法得知，只能讓自己相信它並不存在。
這樣的她遇見了清池。
【圖片出處】http://www.flickr.com/photos/cubagallery/4485388695/
沒人願意介入別人的愛情，多數是因為無心或者單純只是愛，理智上知道不可為，心卻無法遵從，慶長以婚姻換取一個新世界，神似於綠卡，有了來到大都市的機緣，不是渴求更好的生活更非貪慕虛榮，只是需要離開封閉的空間，她渴求精神層面的圓滿，希望探勘生命的真實血肉。
與清池的相遇，她知道是命中無法逃脫的對象，身體與心靈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撼動，如真有所謂的靈魂伴侶，那麼她知道就是這人，然而他已婚有了子女還有一個妙齡美麗的演員女友……
從遠避到再見到相戀、分手、復合又仳離，安妮寶貝寫來蕩氣迴腸，攪得人心扉糾葛亂成一團，因為那不單是愛情的疑問也是生命課題的質詢更是對自我鞭笞。
她寫著，每個人只能獨自面對生命的黑暗深淵斷崖絕壁，風聲呼嘯，自身不能保全，又有誰可以互相依仗，長久憑靠。這是生命的探索。
《春宴》不能說故事性不強，但娓娓道盡女人的幽微心事，無庸置疑情愛是主軸，然而在求愛的過程中，更多的是來自原生家庭的種種殘缺所致。生命的殘缺讓愛匱乏。書中慶長性格的矛盾、思維的不合邏輯、行事風格與心的騷動相悖，讓人無跡可尋、無法可循，儘管如此不合情境也無謂，只因全然掉陷在慶長的自我哲辯中，她得為自己的愛情角色找合理位置，為這段愛情所受的傷找到被劃刀的正當性，一如飛蛾撲火是一種不可避免的自然法則，她屈從的不是身體的歡愉而是靈魂的饜足。
一本小說，如果通篇都是提問、內文只有角色抒懷，那麼怎能不讓人呼呼沉睡？但慶長讓你痛、她所愛的清池教你厭、另兩個男子則冷，他們對愛情的熱切是一種冷然，也許安全無礙、生活不虞匱乏，只是那不是慶長愛的方向。
我們的性格難脫遺傳成因，成長階段父母的態度、處身的環境、際遇在在影響了一生邏輯思考、道德、處世行為、觀點，因此尋求愛與被愛圖的只是生命的完整性，情感有所寄託或者說歸屬讓人感覺安全，未來縱有再多風浪、波折，知道有愛相伴總能夠盈生無垠的勇氣，生命的美好能有人言說、共同感受，靈魂的交流讓生命得以完整，這是慶長渴求的愛情。
【圖片出處】http://www.flickr.com/photos/cubagallery/4489110870/in/photostream
清池給得起，但無法絕對與全面性，他對慶長說，與大部分的女人，我只是在遊戲，與
以愛情定調這本小說太過表象，以追索生命自我真相為題似乎又有些歧途，只能說，我們一路相伴慶長走過一段人生路，陪著她思辨生命、完整自我以及生活中所見所聞而起的種種體悟，相互呼應自己的生命經歷，在閱讀的當下感受另一種可能的生命路途、一種所謂命運的存在。
當然慶長之外還有信得、貞諒、Fiona，這四個女子除了後者著墨僅有數頁之外，其餘三個角色某面層面其實是殊途同歸，看得見彼此的投影，其中情愛部份，清池對照的對象是慶長，貞諒則遇見了琴藥。
貞諒對收養的女兒信得解釋與琴藥的相遇，她說，我只是疲倦。信得，一條路怎麼走都走不到盡頭……如果生命裡不曾流轉過罪惡、欲望、盲目、破碎、苦痛、秘密，它多麼乏味。所以，遇見這個男子，即使明知因緣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我也要向它伸出雙手，使它成形、讓它破碎。
這是《春宴》書中角色性格的絕決，無論面對的是情愛、生命還是自我，是這樣的提問、是這樣的結語讓我深受折騰，疲憊不堪。
這同時也是這篇文字的結語，而屬於我的提問是：
生命歷程、諸多情感經驗中，你是否曾有過某個階段或當下，有過如貞諒般明知碎裂為必然還是義無反顧地承受成形的喜、承擔碎裂的殘骸？
【私觀點】
1.揣想作者信得角色本來想寫的是Fiona,一個自我改造的女子，成功融入上海生活、成為大都會摩登女郎，擺脫出身鄉村寒愴姿態，企圖攀得一門好姻緣，自此躍居主流名門世界。可是寫著寫著就走偏了，成就了信得這個角色。這是臆測，輔助的小線索是信得的英文名字也是Fiona，而這個自我改造的女子不見中文名字。
2.閱讀《春宴》過程中，經常讓我想起蘇偉貞的小說《沉默之島》，前者如果主調是情愛、自我和生命為輔，那麼後者則反之，自我的探索才是主旋律。我愛這本小說，掉了畫滿紅線的那本，手邊還收著兩本或三本。也許該再拿出來翻閱一回。
3.書中作者角色有一段話，好似完整地來自《月棠記》或者安妮寶貝寫自己對讀者的觀點，幾乎是一字不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