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郵˙惦友】四十，人生的分水嶺─嬉遊文字─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April 26,2022理智生活久了容易彈性疲乏
親愛的喬依絲：
那天碰面之後，我反覆想了許多，暗忖自己是否應該再約妳喝杯咖啡聊一聊。原因在於自己似乎沒能追根究柢詢問妳斷然決定離開工作崗位的關鍵事件（或者是人？）。
那是妳進入職場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唯一，恆逾十年以上的時間，離開的原因只是覺得似乎到了盡頭，關於留守台北這個城市的主因——藝文活動的豐盈、紛陳的人文氣息；那些曾經讓妳戀戀不捨的文化活動，如今只餘骨架，神似的肉身輪番披掛而已。
妳問起年邁的母親關於生命（活著）的意義，她說就是撫育兒女平安健康長大成人。那麼屬於我的答案？妳又問。我直白地說，沒有意義。我從來不曾真心感歎：啊，這世界真是美好啊。從未曾有過。但我也不積極尋找，死賴著一條命只是覺得還沒走到盡頭、還有一些事情還沒追到個答案。即便最終確認可能根本沒有所謂的答案。換言之，我還沒死心。
一顆心還沒死，所以還在苦苦掙扎，屬於我的盡頭還沒走到，而妳自覺已經到底，因此開始思索，這樣日復一日的活著，究竟為了什麼？
因為妳的提問也讓我頓悟，生命階段性的實質意義，離開校園之後，職場生活縱向發展可能位居高位，橫向則可能認識一輩子的朋友、遇見愛情、走入婚姻、生兒育女。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歡愉和懊惱，因此也就無暇想及生命的意義甚至連觸碰的念頭都不曾有過。
也因為每個階段還能衍生更多的問題，愛情可能劈腿可能變心可能褪色，衍生的細微末節可以繁複到教人昏頭轉向，婚姻關係則從兩個人擴及兩個家族，每一個環節都可能開枝散葉，叢生的困境可能結實累累也可能滿樹枯枝，生兒育女是生命的延續，也許真能碰撞出生命的意義等思考，然而惱人的養育奪了先機，龐大的教育費、如何讓孩子不輸在起跑點，云云總總難以預期，只能見招拆招……日子、生活就消磨在這些細節中日益豐盈也可能漸漸貧乏，端賴妳碰到什麼。
妳的母親就這樣走入年邁，妳的生命來到這個當口；在此之前經營一份工作，職務內容十年如一日，工餘的生活只有讀書、看戲，不看電視、不討論緋聞八卦，不跟風潮流，流行服飾、包款、美容保養也鮮少關注，一切以舒適、夠用為依歸，喜愛大自然、飲食健康、作息比小學生還規矩，當然也不乏可以談心的朋友，只是朋友們依序一步步地走入生命的不同階段，開展每一個從未有過的面向，儘管從沒忽略妳，往常依舊如常頻繁，他們的生活未必精彩但肯定多元，而妳始終單一，是這樣感覺生命變得索然無味？
我艷羨地說，妳在四十歲做了離職與返鄉的決定是生命歷程重要的分水嶺，未來頗教人期待，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日子也可以過得十分豐盈，沒有後顧之憂可以盡情隨性過生活，而母親也期待著妳的返鄉相陪。
只是妳似乎有些茫然、無所適從，感覺有那麼些意興闌珊。妳提起曾有過不知道自己每天為何要醒來？儘管數十年如一日的正常作息還是讓妳在破曉之際清醒；妳說內心有難掩的罪惡感，很多人找不到工作、或者忙碌工作，妳卻丟掉一份人人艷羨的優渥職務，成日遊手好閒。
還提起沒有明確歸鄉期，房子尚未退租、也沒傾全力收拾一屋子的細軟，唯讀在離職之後隨即返鄉住了大半個月，然而返回台北租處，儘管知道該開始動手裝箱雜物，但對著滿屋子生活長物卻失去動力……
我懂失卻動力的心情，像是舊友，我時常與它為伍，因此當下內心沒有特別感覺，然而這幾天卻反覆困擾著我，莫名地感覺驚懼，這等生活型態我駕輕就熟，但不同於妳，我可是搞得很多元，荒謬的部分也不少，像是貧乏毫無內容的電視節目我也能看得傻傻呵笑、純消遣娛樂的書也讀得津津樂道，恆常地焦慮張羅著找字寫好餬口、生活中碰到判斷為不正確的事情總能義憤填膺，或哭或笑是常態，但妳似乎鮮少有這樣的情緒，是不能還是不會?
去試試那些妳不想涉獵的生活面好嗎？就算厭惡也讓彼此有個開始的機會，像是長輩安排合適的婚配對象，也不要抗拒，就去見上一面，即便沒有意願走向彼端，至少去看看那是怎樣的世界，很多時候事實和想像總是有很大的出入。也可以試試盲目生活一段時間，理智生活久了容易彈性疲乏，偶爾放縱癲狂也許讓生活死水活絡起來，還有什麼？去想想好嗎？一反常態，反其道而行也無妨。
這是我的想法，希望能成為妳思慮未來的參考，常言人生沒有說明書，每個人只能自己摸索前進，前人遵從長輩的智慧，我們卻鮮少跟隨前人而行，也許妳可以試試，尤其妳比我更願意聆聽長輩的叨絮。
這週我們再挑一天見面吧，我會備妥新近最愛的紅酒，讓我們叨絮著喝上一瓶，也許妳會告訴我那個促使妳劃出這道分水嶺的關鍵，無論是是或人，或者什麼也不說，就讓我們安安靜靜在這冷冬裡乾杯，慶祝四十歲可能開始的新生活樣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