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光華電子報-海上無名英雄──遠洋漁業觀察員(2012/06/13)─台灣光華電子報─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November 21,2024海上無名英雄──遠洋漁業觀察員
文‧朱立群 他們來自島嶼,待在甲板上的時間,卻比待在陸地還長;不以討海維生,身上卻散發海鹽和魚腥的味道。 在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在薩摩亞、模里西斯、蜜克羅尼西亞……,都能瞥見他們的身影。 他們是台灣的漁業觀察員,職責是在船上觀察、紀錄鮪釣作業,確保台灣的遠洋船隊,沒有破壞海洋的漁業資源。 跨過幾個時差,地球另一邊,高雄前鎮漁港,台灣遠洋漁業的基地,蔡明山的同事張晉瑋,正準備出發到屏東東港,隨船前往南太平洋島國的經濟海域作業。 看護漁業資源 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通過以來,國際漁業組織要求會員國執行觀察員計畫,特別針對高度迴游的鮪魚,進行資源管理,而管理的依據,就是正確的漁獲資料。 漁業署表示,除了符合漁船船員的體檢要求,觀察員還須通過目標魚種(主要是大目鮪、黃鰭鮪、長鰭鮪、南方黑鮪等鮪延繩釣漁獲)、目擊物種(海鳥、海龜、鯨豚)及混獲魚種(主要是鯊類)辨識、海上滅火與救生等測驗,才正式取得出海資格。 2002年,觀察員首度登船出勤,他們單獨作業,在三大洋作業的漁船上,紀錄漁獲情形,並幫助台灣的漁業資源調查團隊,在海上採集科學樣本。 對許多先前未曾到過海上的漁業觀察員來說,每年超過一半時間待在人生地不熟的船上,上岸,反成了他們內心巨大的渴望。 既親密,又緊張 海洋文學作家廖鴻基根據出航遠洋的經驗寫就《漂島》一書,形容在無盡的海上,一條船就是一個王國,而船長就是國王,他的風格決定了這條船的風格,他的態度就是這條船的態度。 觀察員本非甲板王國的子民,他們在漁業署的安排下登船工作,雖說是執行政府公權力,但船長看在眼裡,心裡未必服氣。 按規定,觀察員每天工作須達12小時,每周須有一天連續觀測16小時。允許觀察員上船執行任務,是漁業署與船東的約定,照理船長沒有置喙的餘地。 然而,觀察員在船上獨立作業,將長時間觀察、紀錄的結果輸進電腦製成報表、用船上的衛星通訊系統傳送資料回台,不受指揮,被認為是挑戰了船長的「主權」。 不是每位船長都能嚥下這口氣。修養好一點的,把觀察員當隱形人,對他們不理不睬;觀察員如果遇上脾氣暴躁的船長,船上日子可有得受。 遇到船長刁難,觀察員通常只能自認倒楣。「沒辦法,人在屋簷下,」蔡明山說。 漁業署表示,妨礙觀察員執行任務,吃虧的還是船公司。去年有位觀察員申訴在印度洋鮪釣船上,船長多次對他吼叫「滾開」、干擾觀測;經調查屬實,漁業署宣判該船「罰港」兩個月,召回遠洋基地,人、船皆不得作業,對「不出海,就沒錢賺」的船公司而言,是鉅額損失。 一般來說,觀察員多能體諒討海人生活上的壓力,尤其船長,肩負著漁獲業績的重擔。 「漁獲差,船長心情更差,脾氣當然壞;漁獲好,心情就好,」張晉瑋說。 蔡明山表示,船長「教訓」船員,或船員聯手毆打船長,除非事關人命,否則觀察員絕不干涉,「尊重船長的處理,以及與船員之間的相處方式。」 上船的意義 海洋遼闊、深邃的意象令人神往,但也詭譎、危險、高深莫測、與陸地文明隔絕,讓人喪膽。 廖鴻基在《漂島》裡說,「海洋是先知者必經的荒野」;然而,對平凡人而言,討海、跑船,卻是走投無路後的工作選擇。 是什麼原因,吸引漁業觀察員出海、上到陌生的漁船上,至少半年不見陸地上的家人? 「多半為了賺錢!」蔡明山不諱言。 根據漁業署的約聘契約,觀察員出海期間月薪台幣六萬出頭,回到陸地則調為每月四萬元左右。不是可以讓人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的高薪,卻是筆可靠、穩定的收入。 但經濟誘因可以把人帶來海上,卻不能讓人長久留下。已有5年觀察員資歷的張晉瑋表示,「幾年下來,平均每10位就有7位離開。」 興趣,才是支撐工作的樑柱。蔡明山強調,海上工作辛苦、環境單調,如果沒興趣,根本做不來。48歲報考觀察員之前,蔡明山就已是《Discovery》頻道的忠實觀眾,來到海上,猶如實現夢想。 今年初從印度洋漁場回台的蔡建宏,日前在部落格整理工作日誌,其中,在航程第16天寫道:「看到晨曦,驚覺遠洋鮪延繩釣是一場沒日沒夜的作業方式,一天24小時是不夠用的。」蔡建宏接連工作超過26小時,短暫休息5小時後,又起而迎接眼前到來的起鉤作業。 除了興趣,個別體質的差異,也是影響觀察員去留的主因;不是每個人的身上,都還流著討海人的血液。 「『暈船』是難以跨越的障礙。」漁業署研究員楊先耀表示,現代人缺乏從小接觸航海的環境,長大後上船,就算五花大綁綁在床上,照暈不誤。 因應觀察員人力不足,漁業署每年不定期招募,今年迄今共招進23位新血,含4位碩士畢業生及1位52歲資深船員,總計目前在職觀察員約70人。 三大洋區鮪類保育組織針對主要目標魚種的作業漁船,訂有觀察員最低人數要求,例如「中西太平洋漁業委員會」(WCPFC)設定5%的涵蓋率,規定每百艘大型鮪釣船,至少應配有5名觀察員。 楊先耀表示,雖然我國人力吃緊,但已優先符合大西洋大目鮪與長鰭鮪作業船各10%與5%涵蓋率的要求。 血的教訓 之所以優先重視大西洋,只因台灣船隊曾在此慘遭國際圍剿、大砍配額。 近四百艘台灣籍延繩釣船全年在三大洋區作業,目標高經濟價值的大目鮪、黃鰭鮪,樹大招風,令競爭對手眼紅。2005年「國際大西洋鮪類資源保育委員會」年會,日本串連其他會員國提案,建議對我實施貿易制裁。大會裁定我國超量捕魚、非法轉賣,決議將我隔年大目鮪配額從1萬4,900噸減至4,600噸;僅准15艘大目鮪船至大西洋作業,其餘42艘須返台停航一年。 配額遭砍七成,產值損失高達25億台幣。「那個痛,痛到心裡,」台灣區鮪魚公會理事長謝文榮至今回想,仍忿忿不平。 再者,決議要求15艘作業船的觀察員涵蓋率須達100%,漁業署當時對此也感到壓力。 「那年(2006年),我們15艘船上都配有一位觀察員,每天回報漁獲;隔年,國際組織認為我們表現很好,恢復了我們的配額,」蔡明山為觀察員與遠洋業者當年付出的努力感到驕傲。 張晉瑋表示,漁船確實填報漁獲,才有助於爭取配額,觀察員上船作業可確保漁獲資料正確,不是在給船長找麻煩。 確實,全球鮪類資源早已進入養護與管理的階段,遠洋鮪釣作業比的,不再是船數與漁獲的多寡,而是配額的競爭。 海洋是生命之母,但神秘難測;海洋資源究竟還剩多少,答案未知。遠洋漁業觀察員在船上每紀錄一筆資料,人類對海洋之謎的拼圖,就填補了一塊缺角。 Bravo!為這群海上的無名英雄喝采。 (本文節錄自台灣光華雜誌2012年06月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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