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青性電子報第35期 2014-11-23─覺青性電子報─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March 22,2015

拉青的小火花:喪禮中的外人

喪禮中的外人

文／陳停

在天氣晴朗的不像秋末的一個炎熱早晨，我來到朋友祖父的喪禮，協助拍照錄影。從來不曾參加過親人以外的喪禮，因此對這樣的場合感到緊張，也擔心情緒受到引發。還好，在儀式開始之後，一心想把事情做好，於是心無旁鶩。

身為一個局外人的角色，在充滿情緒的場合中，有些事情反而看得很清楚。長男依舊是喪禮中的重要人物，而長男的媳婦卻真的像個小媳婦般排在眾小叔後頭。這樣的排序在傳統習俗中是自古有之，沒有人會質疑的「長幼有序」。這樣的排序不是只出現在儀式中，而是充斥整個日常生活，不僅長幼有序，更有「陰陽之分」。例如，在朋友祖父過世到告別式期間，身為長孫女的朋友，不知道是否是年紀較其他堂兄弟姊妹還要長，或有其他原因，她總是被交付各種任務，包括祖父生前進出醫院的接送、申請國旗覆棺儀式、南部親友前來弔唁，她也要在場等等；向來跟祖父感情甚篤的她，做這些事情是理所當然，但是後來慢慢發現，孫子輩的主祭者是不曾出現過幾次的表弟，祖父的遺產也多由他來繼承，只因為他是長（男）孫。於是朋友感到憤恨不平，但是對於這種不公平，她也只能一再抱怨而無法做任何改變。

對於長男孫作為家族主要繼承人這件事，從朋友言談中可略知，那位長男孫是一個比較陰柔的男孩，朋友說祖父母其實對這點有點失望，覺得怎麼跟小時候不一樣。在我聽起來，這個「不像個男人」的繼承人，似乎有點失格。

是啊！父權體制排除跟壓迫的確實不僅是女人啊，不符資格的男人亦是如此。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男人才有資格「捧斗」呢？當朋友對自己的處境感到不滿時，同時也對不屬於陽剛男性範疇的表弟「另眼看待」，卻忘了迫使他們有此處境的正是我們的結構啊！應該要抨擊的是那充滿性別壓迫的傳統習俗啊！是那些把女人、男人、沒有血緣卻親近的人排除在外的體制啊！然而這些吶喊，也只能在我心中無限播放。

喪禮持續進行著，中間有一個橋段是信仰基督教的叔叔帶來了一群教友進行詩歌吟唱的活動，包括叔叔和女兒朗讀寫給祖父的信。原先我以為只是唱一首歌表達祈禱跟祝福，沒想到一唱長達三十分鐘，不只一首歌還有帶領者的說話，內容不乏「信基督可得救」等話語，霎時間我以為來到星期天的禮拜場合，心中的不耐油然而生。心想這是一個喪禮，除了叔叔一家人之外，其他家人都不是基督徒，甚至祖父壓根沒有入教，這不禁讓我覺得這場喪禮只是為活人舉辦的，那個場合儼然成為傳教的舞台，心裡直覺得對亡者十分不敬。

喪禮逐漸接近尾聲，我一路跟拍送行隊伍走向火化場。接近中午的陽光愈發熾熱，不久後，亡者也會隨雲煙飄往太陽去吧？在這一路上，我的心情逐漸轉為慌張，火化場是一個容易觸動我的地方，直讓我想起大學畢業那年送走我爸的情景，家人們哭喊著「哥／爸快走啊！」的聲音至今還在我腦海裡。於是我拍到一個段落後就走出火化的場地。站在小圍牆邊，試著疏散心中的焦慮，但不知為什麼有種熟悉的感覺，才赫然發現這個地方似乎出現在《八東病房》紀錄片裡，外籍幫傭在照顧的老人喪禮上，以「最熟悉的外人」身分被排除在雇主家族之外。在那小圍牆邊，彷彿看見了她啜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