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亮老師的心的孩子-心光樂團

文/何欣儒

   三年前偶然在因緣際會下，透過我的父母，邀請了顏龍的媽咪和顏龍一起來教室參訪。相談甚歡的一次會面，奠定了往後受邀替孩子上課的契機。

然後就是我們神奇的第一次見面了。

   教打擊樂這麼多年，突然要面對所謂的特殊生，不緊張一定很困難。不過我真的很幸運，在正式開始上課之前，已經先開始上顏龍的這個孩子的個別課。這個很特別的天生全盲的小男孩，用他的一言一行，很直接的讓他的老師我，學到了面對視障生所有基本該有的態度。印象中大概是前三堂課之一的某次上課，這個孩子在舉例說明的一句開頭用詞上，從此我在上課上，不再被自己的想太多給蒙蔽了：“老師，你們明眼人啊…在…怎樣又怎樣，我們啊…如何又如何…”

   實際討論的內容早就因為多年的時光飛逝而忘卻，可是孩子他探討的語氣、毫不自卑恐懼也沒在怕你的正面態度，完全趕走老師的所有負面意測：唉呦，我怎麼解說課程才不會讓孩子覺得看得見的人和他不一樣？我的口頭禪：「你看這裡」這句話怎麼常常冒出來？

   怎麼講課才不會講錯話的恐懼，瞬間煙消雲散。取代的是：【沒有人說看不見就不可以打不起來的態度。】

   我想，也沒有老師聽到孩子跟你說，因為他「害怕寫功課會手痠」就不用寫是一樣的。「害怕寫功課會手痠」簡單說只是個藉口阿！

當你搞清楚什麼態度才是身為老師需要的，也才能成為這些孩子需要的老師以後。對我而言，心光樂團的打擊課程變成是個矯正我所有刻板印象的一堂一堂的課。

課程大綱如下：

第一，視力障礙和非視障孩子們的情緒障礙、恐懼、懶惰問題、態度不佳等等，我認為可以針對學習的這個課題上，放在同一個類別，也就是身為老師我們要解決並幫助他們因為這些問題而產生的狀況，從「學不起來」走入「學起來了！」。視力障礙對他們可能會危害生命，可是並不危害學習。

第二，上他們的課要怎樣才能避免傷害他們的心？你把他們當作一般孩子就不會傷害他們的心了。打不起來，就指正。錯音，就大喊：錯了！打不好，就一次又一次。姑息，隨意的態度才會真正傷害他們。

三年我學到的課題中有幾個項目。孩子們示範給我看得何謂「不放棄」的三個字。討論的時候使用態度正面的詞彙、事情做錯了就道歉、遇到挑戰研究怎麼做而不是怎麼放棄，等等。我們寫在教科書上的做人的道理和態度，心光的孩子們一句一句用行動來教導我們。

   勇氣，是他們示範給老師和這群大人看的另一個課題。孩子慢慢在學習過程中開心了起來，打擊課好玩？我上他們的真的很開心，想必他們也是。然後要解決的問題就一個一個跑出來了。

   不是每一個孩子就剛好住在彰化縣視障者關懷協會（以下簡稱協會）附近，也不是每個家長都可以全職照顧這樣的孩子，大部分都是非上班不可才能養家餬口啊！於是第一個問題就來了，如果你看不見路，怎麼自己去協會上課？

有以下選項1.走路2.搭公車3.搭火車4.請同學家長順路接送5.以上混搭使用。大家沒看錯，以上皆是。
   某個初期的階段，大家都在恐懼孩子到底有沒有成功到達協會，以下的事件都是真的，順序已經忘了，但是都是很令家長們恐懼的事件：

1. 小六的孩子搭公車，在某班轉車上轉錯車，往不知道哪個方向前進了。顏龍的媽媽去撿了兩次在路邊的孩子（協會的孩子都是孩子）。
2. 第一次搭公車，媽媽噙著淚在後面遙遠跟隨，不能讓孩子知道，看他失誤了，又不能上去幫忙。
3. 下大雨的晚上，突然下大雨的晚上，我們不能打電話叫孩子別過來，他們沒有手機，那時候也沒有智慧型手機可以讓他們會用，你看不到數字鍵要怎麼打電話呢？（現在有解決和教學方式，我們孩子可以指導你）唯一的方式就是祈禱和一直跟各方家長確認小孩是否上車了，幾點上車了，這些協會的工作人員，阿姨，大姐姐們都在過程中心力交瘁。平安兩個字，很好寫，但是這些孩子看不見。

   重點是，自己想辦法去協會上課不要造成爸媽接送的負擔，和不要因為爸媽無法接送而讓我沒上到課，是孩子們自發性，主動克服困難，自己要這樣做的。那樣的態度和堅決，讓我們這些大人因為擔心，想要說一句：「太危險了，今天別去上課吧！都講不出來。」
   何德何能可以讓我認識這些孩子？

一年後這些孩子就開始抽芽般的成長。想要知道現況嗎？我們就不談努力的過程了。心光樂團順利的走入孩子們自己組織經營的狀態如下：

1. 他們自己和協會老師、打擊老師三方討論出樂團的基金額度，自己訂款項，自己收款，自己訂表格日程。
2. 分頭接受各方邀約，開會討論可否成行，然後各自和邀約方婉拒或者接受邀演。
3. 因為有團員上了大學還想回來，全團包括兩位打擊老師，協調出星期日早上九點為團練時間。彼此的犧牲內容如下：
   從外縣市搭高鐵火車公車然後走路到黑手打擊樂團工作室

最早出發者：清晨六點，轉很多車才能從彰化縣偏鄉進入彰化市

最北的縣市：台北淡水（前一天就得回家）

最南的縣市：屏東、台南

兩位打擊老師的星期日常年沒休假，大約只有過年和颱風假和演出請假

1. 一般非視障生常見的：感冒請假和段考月考請假，這邊沒看過。
2. 我們的第一任團長為高中生，上了大學把團長的位置交接給國中生，誰說國中生不可以撐起一個目標要自己可以獨立運作的團？我們還能分工有團長、公關、執行長。他們還得面對記者，處理招生，自己面對演出需要的聯繫、搬樂器、民生相關的用餐、交通等等事項。
3. 他們現在已經進入可以教授其他視障生的項目（只列和打擊樂相關的部分）：「自己搭乘交通工具到協會和教室教戰手則」、「什麼是打擊樂，你可以從中得到什麼」、、「如何說服新生入團」、「看不見怎麼打鼓」、「經費怎麼分配怎麼營運」、「這邊有邀演我們要不要去？怎麼去？」
   然後我就看到，風雨無阻前來上課的孩子，不知道怎麼的連外縣市的孩子都帶來加入的一件又一件的驚喜。

     他們做了很多很多我們當初創團的時候從來沒想過的事情，我們最困難的大概就是，在他們給我們製造驚喜的時候，要忍住不激動，要冷淡的讚許或者肯定。稍有不小心，尖叫、跳起來、抱住他們的可能會是老師自己。要讓他們覺得他們可以做任何事情，是很自然很普通很正常的，真是困難啊！

心光的孩子已經是很多我其他視力正常的孩子的典範了，而且我肯定他們也可以一直下去。

   這些協會的志工阿姨們、他們的爸媽們、和黑手打擊樂團的老師們，似乎是在他們身上學到最多的人。這個過程還在走著，而且已經往美好的方向前進了。感謝老天爺，感謝各界援助，感謝協會辛苦的創辦人，接續下去努力奮鬥的理事長們，協會的社工姐姐們，辛苦咬著牙的家長們，沒有假可以休的老師們，和心光的孩子們，我們下一個目標：

   繼續點亮別人的心，我們的心比你們還不黑暗，要不要來根蠟燭？我們可能有些人這輩子沒看過蠟燭，可是我們可以分給你們的心，一把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