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礙者的自由

耶穌的比喻中，唯一出現過的人名是拉匝祿。這個名字可以當作所有障礙者的名字，障礙者無論天生或後天致殘，他的生命現實就非自願的被框限在某個位置。耶穌選了拉匝祿這個名字，意思是『天主幫助』，類似中文的『天養』或是『罔市』。這命名給障礙者定義了更高的生命意涵，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祝福與恩賜，因為他向每位與他相遇的人宣告，天主正對你發出邀請，該透過你的手，送出天主的幫助。這個記號，也招喚每個「正常人」去省思，我是怎麼運用了天主給我的健康、時間與資源等禮物。

障礙者的優勢是他的障礙是外顯的，許多正常人則是隱性的障礙者，各種生命創傷、破口、過不了的檻…..。聖女小德蘭統稱這些狀況是自我的貧窮，他沒有管這些隱形障礙叫「天主的禮物」，而是「獻給天主的禮物」。小德蘭聖師認為我們所有的「好」，都是來自天主的，人無法將屬於天主的獻給天主，只有那些缺口、貧窮、破敗才是真正屬於我們的。是天主對我們獨一無二的設計，是天主的親吻。只有這些才能夠獻給天主，奉獻的方式就是接納與感謝。拉匝祿甚麼也沒做，只是躺在那裏允許狗來舔他的瘡，這個接納就足以讓他躺在亞巴郎的懷裡。拉匝祿的生命本質是「天主的禮物」，但是能不能「獻出」就端賴對這一身禮物的悅納與否。

順著這個理來看生命的抉擇，我們可以發現生命中不能選擇的往往比可以選擇的來的重要。因為其中有造物者的愛的密碼，潛藏了此生無從逃避的功課。因此，悅納無從選擇的事，就成了一種自由，崇高的自由是接納而非控制，自由的偉大不只表現在改變環境，而是以信心接納每日的遭逢。接納好事不難，但人受挑戰必須去「選擇」不曾願意的事，正是這些事讓人活出自由。這是吊詭的生活定律：「接受有限的自由，以贏得無限自由。」

障礙者的異質性，能解構健全主義者所建構的價值體系。健全主義完美的基礎在排除，而障礙者的完整在於涵容。人最大的幻想就是想要掌握自己的生命，然而生命是一份禮物，是永遠不能被掌握的，人反而在最無力的軟弱中成長最多。恩寵不能在生命中發揮的原因，並非罪或過失，而是因為抗拒自己的軟弱，不願面對所處的境遇。只要相信天主，接受內心不願承認的現實，就能「釋放」生命中的恩寵，使生命獲得更新。

佛教有逆行禪修的法門，有機會可以試試倒著走路，這種逆行人生可以挑戰許多慣性的生活模式；你會發現倒著走是腳帶著頭走不是頭帶著腳走。逆行是被動的身在環境中，而不是自主選擇目標前進。在無預設的情況下，藉著觀察周遭，讓環境導引我踩下一步。你越走，就越發現所有的事物都會離你越來越遠，只能目送，只能放下。逆行者無法選擇甚麼事物出現在自己身邊，只能接納，無從規劃。卻能破除自我的慣性，逆性而為，順應無常。

耶穌的默西亞宣告中提到『使受壓迫者獲得自由。』(路4:18)，幾時你被自己的障礙壓得喘不過氣來，不妨試試將障礙當作「天主的禮物」，讓這份祝福成為更親近天主的墊腳石。再思考一下障礙是否來自框架，也許就能找到打開恩寵之門或是天國窄門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