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立群　圖‧林格立

 

六月天的下午，車子走在前往芒果之鄉──台南玉井──的快速道路上，過了隧道右轉，一路順著彎坡而上，來到眼前的目的地──被大陸官方視為標竿榜樣的走馬瀨農場。

從生產到休閒

農業在大陸的普遍性與受重視程度絕不下於台灣，但精緻度與經營的多樣性卻與台灣有段差距。台南市（原台南縣）農會經營的走馬瀨，場區面積120公頃，不但是台灣第一座休閒農場，也是從作物生產，成功轉型發展休閒農業的經典教案。

走馬瀨農場位於台南市大內區，早期是平埔族西拉雅人世居之地；場內放眼望去，群山環抱、林道規劃整齊，遠方可見台灣南部獨特的「月世界」地形，整片山頭都是寸草不生的惡地。

1988年轉型做休閒農業之前，走馬瀨經歷過日治時期種甘蔗，以及之後改種牧草的階段。

走馬瀨農場場長田耿松表示，在台灣經濟從農業推進到工業的發展過程中，農業的營利與生存模式必須有所改變，「以前種甘蔗，一年要虧一百萬（台幣）；轉做休閒農場的第一年，變成年賺一百萬。」

休閒農業雖不以生產為本，但卻不能離開農業生產。走馬瀨保有原先的紐西蘭盤古拉牧草生產，並進一步規劃、裁修成40公頃的草原，把缺乏利潤的種植事業，轉化成具有遊憩附加價值的休閒產業。

二十多年來，牧草已成走馬瀨農場的註冊標誌，除了盤古拉牧草，還開發出供人食用的紫色狼尾草，目前場裡最受遊客喜愛的滑草場、遼闊的草原、現場示範教學的DIY牧草饅頭製作，以及牧草麵、牧草支仔冰等農場特產的販售，都是牧草的加值利用。

「沒有牧草，就沒有走馬瀨，」田耿松說。

從陸版農家樂到台版休閒農業

近年大陸官方鼓吹「農」風之盛，從新聞節目、報紙三不五時介紹官員、名流入鄉採果、吃農家飯、體驗「農家樂」的樣版報導可見一二。各省之中，目前以山東、福建與海南三省表現最積極。

山東、福建已與台灣休閒農業產業發展協會達成民間交流的協議；海南省則因發展國際旅遊島的規畫，把休閒農業也納入其中一環。

田耿松說，來訪的大陸官員、學者最常問的問題包括：台灣的農業產銷體系如何運作？台灣的休閒農場經營哪些項目？營運層次面對哪些困難？如何規劃、設計休閒農場等。

而農場土地所有權的歸屬，以及政府與農會在休閒產業發展過程中扮演的角色，更是大陸官員必問的考題。

言明休閒農業「師法台灣」的海南省政府，自去年起，包括海口市秀英區人大常委符仍輝、省農墾總局副局長王任飛、省農業廳企業發展處處長王綏大、安定縣縣長符立東等各級農業及經建主管，更是指定要到走馬瀨踩線、考察。

據田耿松轉述，海南官員表示，休閒農業「吸取台灣經驗，才不會走錯路。」

有錢≠懂休閒

去年9月，海南省外國專家局帶著11個縣市的村委書記來台考察，走馬瀨農場是指定的重點之一，行程結束後做成共識，認為「集約化、設施化、精細化、生態化、品牌化」，正是台灣休閒農業值得學習的優點。

田耿松則認為，大陸大山大水多，地理環境的天然優勢，台灣難望其項背。他建議大陸訪客，發展休閒農業，一定得「先看到消費者的需求」，並「走在消費者需求前面」。

就以正在摸索休閒農業的海南省為例，不少當地台商多不看好的原因是：市區之外，幾乎每一戶都是農家，生活已夠苦了，怎麼還能期待他們會有「農家樂」的消費需求？

但海南省官員認為：既然該省人民的所得水準已達足以撐起休閒消費市場的水平，發展休閒產業，是大勢所趨、順水推舟。

行政院農委會輔導處處長曹紹徽則對「高度所得必然創造高度休閒需求」的論點持保留意見，認為兩者不必然劃上等號。

「台灣經濟剛起飛的時候，跟現在富起來的大陸很像，人們的消費觀裡比較不會有休閒的想法。」她說：「這階段的消費模式是出國旅遊、花錢血拚；寧願去『三六九』（台灣知名遊樂園劍湖『山』、『六』福村、『九』族文化村），而不會選擇去農莊度假。」

「從遊山玩水、景點式的觀光，轉型到對休閒的需求與消費，中間的過渡是：教育與文化的提升，以及生活經驗的改變。」曹紹徽認為，光就這一點，大陸的休閒農業要發展到台灣目前產業環境的水準，「至少還要30年」。

若以國際遊客到訪人數評估台灣休閒農場的吸引力，根據農委會的統計，2011年來客近十七萬人，幾乎是2008年的3倍；接待國際旅客所創造的商機，則從2008年的台幣近兩億元，成長至2011年的約五億元，成績亮眼。

此外，目前全台取得許可登記證的休閒農場家數為268家，去年共創造台幣72億元產值。

日人也來long stay

走馬瀨農場的年營收約達台幣兩億元，主要來自住宿、餐飲以及門票收入。

場長田耿松表示，不論是森林木屋、草原別墅，或新落成的星級會館，走馬瀨農場的房舍通常一位難求，就連大陸官方參訪團來訪也很難訂到；安排週末住宿，預定期起碼要3個月以上。

田耿松說，到走馬瀨農場度假的國外遊客主要來自香港、日本、南韓、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大陸自由行的客人非常少；比較特別的是，今年開始有日本旅客到此long stay（長宿），一住就是一到兩個月。

這些日籍旅客到走馬瀨「商務度假」，白天拜訪台灣廠商、跟客戶打高爾夫，或到西拉雅風景區內的八田與一紀念館參觀，傍晚則回到農場，趕在天黑之前，在群山環抱的森林步道上散步、騎單車。

田耿松說，日籍long stay旅客在走馬瀨一個月平均消費達台幣6萬元，遠高於交通部觀光局去年市調評估的每日在台平均消費一萬元，顯見高檔次的休閒農場，對看重休憩品質的國外旅客也有一定的吸引力。

農委會輔導處處長曹紹徽說，台灣的休閒農場之所以受歡迎，在於兼具農業與休閒的元素，「有人、有景點、有農業、有便利交通，選址不會太偏鄉。」

綜觀國內休閒農場的區位設置，主要集中在宜蘭、南投、苗栗三縣，反觀雲、嘉、南、高、屏等傳統糧倉縣市，則少見休閒農場聚集。

「休閒農業是一門綜合性的服務業，著重服務的軟實力，是copy（複製）不來的。」對於大陸官、產、學界大舉來台踩線，曹紹徽對台灣休閒農業背後深植的「文化素質」深具信心，認為大陸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建設大面積的休閒農場，對大陸而言並不難，但如果每一個都是「樣版」農場，去過一次就不會想再重遊。

反觀台灣，在精緻農業的基礎之上，各家農場各有獨門賣點，各自創造出感動人心的「氛圍」，讓國內外遊客流連忘返，這，才是台灣休閒農業的精髓。

（本文節錄自台灣光華雜誌2012年08月號）

1. 牧草麵、牧草支仔冰等農場特產的販售，都是牧草的加值利用。
   Other spin-off products for sale include pasture-grass noodles and pasture-grass popsicles.
   ◎ spin-off　衍生性產品
   The video game is a spin-off of the movie.
   
   
    
2. 發展休閒產業，是大勢所趨、順水推舟。
   Development of the recreational farm industry is merely a matter of time.
   ◎ a matter of time　遲早的事
   It's just a matter of time before she runs for presid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