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瓊方    圖‧莊坤儒

           

不經意地走過、路過，你一定會錯過。

隱身在宜蘭員山鄉深溝村，「小間書菜」並沒有顯眼的招牌，而且還真的很「小間」。

不過，店雖小，卻有不少人慕名遠道而來，就連台北市長柯文哲日前到宜蘭參訪綠博，都要到小間書菜來「參拜」一下。

各地來客會在行囊裡準備幾本二手書，來此交換在地小農友善耕作的米和蔬菜，這家「以物易物」、身心兼顧的偏鄉獨立書店，讓人彷彿時空交錯，回到過去那善良美好的時代……

台灣寫真#生活萬象,環境生態#環境保育,環境生態#農業,教育文化#文化傳承,大眾傳播#出版

在導航帶領下，不少人帶著朝聖的心情，來到已成為宜蘭員山「景點」之一的小間書菜。

成立穀東俱樂部、掀起一股農業新浪潮的賴青松筆下，小間書菜位處「深溝銀座黃金地段五叉路口青紅燈腳」。實境觀察，他口中的銀座、黃金地段並不起眼，只是緊鄰宜蘭縣政府農業處處長楊文全發起成立、在蘭陽平原推廣友善耕作的「倆佰甲客廳」（基地），再隔壁則是另一位倆佰甲伙伴經營的「貓小姐食堂」。但這連成一氣的新食農氣勢，卻不容小覷。

未來的柑仔店

作家劉克襄形容小間書菜是一家「未來的柑仔店」。彷彿回到過去，其實卻是領先的未來。

早上10點準時開門營業，只見女主人彭顯惠滿頭大汗地忙著整理今天向小農收購來的友善耕作新鮮蔬菜。

滿竹篩的鮮黃是香蕉，一旁粉紅搭配深橘的是宜蘭的桃太郎蕃茄與胡蘿蔔，一籃子迷你白、綠花椰菜則有如盆花擺飾般充滿藝術美感，另一旁七、八顆小巧可愛的高麗菜心、一把青蔥，也顯得生氣盎然。

兩旁手作書架上分門別類擺放著二手書，和少數剛購入的新書。中央木頭釘製的平台上除了蔬菜，還有許多手作食品和文創商品。非基改焦香鹽滷豆腐、手工豬油、手工醬油、花生糖與利用廢棄木材手工製作的木頭鳥、地圖、明信片，毫無違和感地擺放在一起。

當然，店裡少不了男主人江映德自產的「小間米」。店裡共販售高雄145、台中秈米、台版越光米（台南16）3種米，今天擺在竹篩裡販售的是日曬台中秈米。來客好奇地問：「日曬與機器烘差別在哪裡？」「仔細品嚐，日曬米有陽光的味道。」江映德微笑回答。味蕾駑鈍的都市人，或許吃不出什麼是「日頭味」，卻已從農夫閃亮的眼神和笑意裡感受到陽光的溫暖與氣味。

後半生砍掉重練

一對正值不惑之年的夫妻，為什麼會選擇在這樣的偏鄉，成立了這樣一間二手書與友善農產直賣所，不禁令人感到迷惑。

就如同店名標舉的，小間有書有菜，是個匯聚身心糧食的所在。彭顯惠負責打理二手書和購進少許新書，江映德則專責種稻，生產「小間米」。看似各司其職，其實對他們而言，都是「砍掉重練」的人生大轉彎。

在過去的20年，江映德是資訊工程師，太太彭顯惠則從事設計工作。「其實轉變人生的過程中沒有太多掙扎。」夫妻二人異口同聲說，因為厭倦朝九晚五的都市上班生活，於是從台中移居宜蘭，加入倆佰甲，租地耕作，從看老闆臉色的上班族，變成靠老天爺賞飯吃的農夫。

轉行務農是他們的選擇，開店收售二手書與蔬菜，卻彷彿是老天爺的揀選安排。移居宜蘭後，一切才剛要重新開始，彭顯惠卻突然腦中風，休養一個多月、病情穩定後，她決定提早實現那埋藏心中多年、開書店的夢想。「小間書菜」，與其說是營生，不如說是彭顯惠的病後人生觀更貼切。

「小間，是我們後半生的人生代表詞彙。」彭顯惠說，「小間」原是日本用語，指約6個榻榻米大的空間，引申有物慾最小量化的意涵。

從倆佰甲到小間

小間書菜的前身是一個有60年歷史的碾米場，歇業廢棄了十多年，倆佰甲承租用來儲米的穀倉，因為空間不敷使用，轉讓給彭顯惠開二手書店。

有勇氣在偏鄉開一家獨立二手書店，背後靠強烈的「需要」支持。

「開書店是因為自己需要。」彭顯惠表示，她自幼體弱多病，就是以讀書為消遣；求學階段在東華書局打工時，業已萌生開書店的夢想。隨後進入職場，做平面設計，無論是設計書籍封面或雜誌版型，也多和書脫離不了關係，對書的深厚感情，不言可喻。

位處鋪書網絡很難到達的偏鄉，小間的二手書源，多靠傳播吸引而來的舊雨新知「運送」，大家隨身帶來三、五本書換菜，各取所需、各得滋養。

因為是主人的需要，因此，書店主人的靈魂與個性十分鮮明：小間只收購與販售主人喜歡的書類。「我只收哪天萬一書店關門，我願意帶回家的書。」彭顯惠言簡意賅地說明。

書店主人偏好軟調性的文學類別，如：小說、詩集、旅遊美食文學、攝影、食農、童書等；金融、理財類書籍則敬謝不敏。

她說，自己最不樂見的是，有人懶得把小間不收購的書再帶回去，硬要塞給小間處理，「我不需要，不代表其他地方不需要。」彭顯惠還是希望這樣的書籍一樣可以在別處找到知音。

來客拿出帶來的3本小說、1本詩集讓彭顯惠過目，得到她：「可以啊！」的回應，於是懷著興奮之情開始挑選想交換的蔬菜，揀了一顆高麗菜心、二顆蕃茄、白與綠花椰菜各一，外加一包花生糖。彭顯惠看了一眼，回答依然是：「可以呀！」

「以物易物」究竟標準為何？怎樣可以、怎樣又不可以？「沒有標準，隨興！」彭顯惠回答。

用這種隨興、沒有標準的標準經營一年多，小間書菜竟也能達到「自己養活自己」的損益兩平境界。

與節氣同步

小間書菜的營業時間是星期三到星期日，每天早上10點到下午5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走都會24小時營業或7-11路線。

這家店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它完全與節氣同步，什麼季節產什麼就賣什麼。

春暖花開的三、四月，也正是小間最忙碌的時節。江映德的3甲6分地雖已插上綠綠的秧苗，但仍不得閒，每天都得忙著補秧、抓福壽螺。只有星期六、日才能在店裡看到他接替老婆顧店的身影。

所謂：「近廟輕神」，附近的鄰居或許不明白小間書菜在「搞什麼鬼」，也不太有興趣走進店裡來瞧瞧；倒是宜蘭其他鄉鎮的老師、上班族不時前來光顧。「週間來的都是宜蘭當地人，週末、假日就有很多外地人。」

沒有計畫的未來

一年多來，小間書菜的收支打平，足夠「自己養活自己」，但不夠養活江映德一家4口，種稻賣米才是他們的主要生計和收入。

今年是江映德在宜蘭種稻的第3個年頭，許是已經作出好口碑，方才插秧，4個月後才能收成的「小間米」，半數已被預定。

米可以預購，人生卻無法預定。若問：「小間書菜未來會朝什麼方向經營？」「江映德會一直繼續種稻、賣米嗎？」答案是：「沒有計畫！」「不知道！」「人生無常，」彭顯惠說，自從大病一場後，就不再做一年以上的規劃了。

世事難料，有時計畫趕不上變化，有時卻又水到渠成，有如神助。由於小間書菜名氣漸開，吸引許多有心人來換書，甚至寄來一箱箱的贈書，累積一年多，繪本類童書已經滿溢，彭顯惠決定在附近的深溝國小對面再租一個空間，成立一個專門提供孩子閱讀的繪本書屋。

有人說，當你真心想做一件事，所有人都會幫助你。小間書菜不僅帶人們回到過去「以物易物」、「各取所需」的良善時代，同時也預示了「小間」、「知足常樂」、「晴耕雨讀」的無限美好。

（本文節錄自台灣光華雜誌2015年05月號）

1. 彷彿回到過去，其實卻是領先的未來。
   
   Though it seems as if you’re going back in time when you enter, the store is actually on the cutting edge.
   
   ◎ On the cutting edge  最新潮
   
   This technology is right on the cutting edge but we are skeptical of its public acceptance.
   
   
   


2. 休養一個多月、病情穩定後，她決定提早實現那埋藏心中多年、開書店的夢想。
   
   After convalescing for more than one month, her situation stabilized and she decided to push forward her plan to realize a long-held dream of opening a bookstore.
   
   ◎ Convalesce  休養，恢復
   
   John spent two weeks in bed convalescing from the surg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