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院的內政委員排定2日審查服貿協議，如果沒有意外，這將會是整場反服貿運動進入尾聲的開始。社會運動將無法迴避「政治化」的老議題將在2日重現，而從目前的狀況來觀察，反服貿運動在政治議題的準備仍不充分，未來很有可能將議題的主導權再交到政治人物的手上。

因為，運動團體無論是論述能力、政治策略的準備都不足。從最近這一段時間的各種質疑服貿協議的內容來看，都有無法和行政部門形成對話的狀態。反服貿陣營的最大問題在於，大部分對於服貿的解讀，都是完全照單全收服貿協議的附件，特別是其中對於產業開放的項目，然後把服貿協議當中的我方產業開放項目視為是台灣對陸資開放的最終版本，而忽略了，服貿協議的開放項目都還要再搭配本國對於資本、勞工的開放規定，一起觀察才能算數。例如，關於大陸資金、人才會不會大舉進入台灣，還要再搭配相關的外資投資規範、大陸專業人才來台的規定，才能看出實際的規範。

但是，從名嘴、教授到媒體的各種對於服貿協議的質疑，幾乎都犯了基本的錯誤。許多教授雖然號稱研究國際經貿，但是卻連各國在自由貿易談判中常常用「國內法」來防堵資金、人才自由流動的作法很陌生，以至於將近9成的對於服貿的質疑，都很難對行政部門形成壓力。只要稍稍翻看立法院舉行的17場公聽會（江啟臣在第三會期擔任召委時舉行的一場，加上朝野協商後由段宜康、張慶忠舉行的16場）內容，以及經濟部每日對於媒體、網路意見的針對性回應，就可以看到反服貿陣營在論據上的打擊力道不足。

服貿協議的議題對話品質，相較於以往的美牛、核四，要弱了很多。以往類似的公共議題，正反雙方會有好幾波的意見對壘，尤其是根據對方的回應，己方陣營會有新的觀點，而形成某種程度的對話，而在這其中，許多疑慮才有辯證的空間。但是服貿議題卻像是只出拳一次的對打，雙方放完大絕之後，沒有任何新的論點。這種狀況形成了，到目前為止，反服貿陣營都沒有辦法將論述拉高到自由貿易的層次，而只能停留在產業細項。

反服貿運動也存在策略的失誤。反服貿陣營雖然認為立法院進行黑箱審查，並且以此為理由佔據立法院議場，但是從一開始，反服貿對於立法院的批評力道，相較於行政院、總統府就是較少的，這其中的策略考量當然是有意利用國民黨內的馬王矛盾，藉著立法院長在朝野協商的主導權，來擴大抗爭的成果。其次，運動團體在論述策略上繞過服貿協議內容、產業衝擊等細節，而將打擊面鎖定在黑箱審查，並且提出「先立法再審查」的對應方案。

從事後的結果來看，國民黨內的矛盾對於整個運動並沒有加分作用，運動團體雖佔領立法院，卻輕輕放過民代，而將打擊面放在總統府、行政院。然而，從一開始佔領立法院就沒有將焦點放在民代，一旦服貿開始審查，要如何在審議過程施加壓力？更何況，反服貿團體還存在對於服貿協議不熟悉的結構性缺陷。

而更關鍵的是，「先立法後審查」的兩岸協議締結監督機制，目前已經由在野黨提出的版本，除了監督方式，還都隱含了一定程度的「國與國談判」的統獨議題。反服貿團體一開始並沒有在論述上特別強調統獨議題，但是一旦處理到協議締結監督機制，就不得不處理統獨。不論這場運動的屬性是庶民，還是小資產階級，還是帶有美國茶黨色彩，反服貿運動至今最值得珍惜的是喚醒民眾對於公共議題的關注。

然而，在論述能量有待加強，以及策略設定方向很難改變的狀態下，極有可能的狀況是，反服貿團體將只能將後續的政治進程，再交回給立法院再由代議民主來處理，這將是運動界的悲哀。

（圖說）反服貿協議民眾30日上凱達格蘭大道遊行、靜坐，在台上發言者帶領下大喊抗議訴求。（圖文／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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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看：圍城空間的弔詭

由反服貿協議引發的佔領立法院行動，掀起社會各界人士、跨校學生自發性響應串連的運動，無論成敗與否，已於過程中掀起許多值得討論、反思的空間現象。

行經博愛特區，便不難發現：台北城裡出現了兩區圍城。在短瞬間，中正一分局為了避免衝突焦點挪往權力核心的象徵性空間──總統府與總統官邸，將這兩個地點團團以蛇籠包圍，隔出了城內權力的監獄，與身在台中監獄的前總統陳水扁遙相對望。在低民意基礎的高壓壟罩下，總統府不得不選擇自囚以自保的行為。

另方面，佔領立法院後，以學生團體為首的決策群，也面對維安、情治人員蒐證、警方攻堅與反方滲透攻擊的恐懼；面對場外力量波動與目標分歧的奪權恐懼。於是自議場內向外擴散的決策－執行鍊，承擔了目標齊一化的壓力，形成與政府方面相應對峙的龐大「無償服務貿易協定」鍊。這裡雖然沒有蛇籠，但處處可見的動線拉繩，阻截了街道開放空間的流動性，形成另一圍城。

要打破雙重權力中心圍城的對峙結構，需要思考：為何一場反權威、反服從的民主運動，會形成權力中心？該如何有別於既有權力複製模式，展開去中心化的草根民主？如何形成另一種廣納多元、延展出跨議題串連的蓬勃開放聲音？恐怕是圍城走向下一步自體解放應思索的問題。　

陳虹穎／文化評論人

譯寫■葉興台

英國衛報的一篇評論指出，美國偉大的環保之父李奧帕德（Aldo Leopold）曾說，要了解我們居住的星球發生了什麼事，就要住在充滿傷口的世界……，生態學家要嘛裝皮皮，假裝科學的後果與他無關，要嘛就得成為醫生，檢視這個社群裡的死亡痕跡。

其中的隱喻顯示，李奧帕德可能看過易卜生（Henrik Ibsen）的劇作《人民公敵》，劇中的史塔克曼是挪威小鎮的醫生和公共澡堂的衛生官員，而這個公共澡堂的興建，是由他擔任市長的哥哥監工。這位市長吹噓：「這些澡堂將成為市民生活的焦點……，房屋和土地價格將日日上漲。」

但史塔克曼發現，澡堂的管線建在錯誤的地方，流進澡堂的水遭到污染。「水源有毒……，我們靠販售污染和貪污謀生！我們欣欣向榮的市民生活卻來靠謊言來支撐，人們在公共澡堂洗澡，希望改善健康，最後卻生病。」

史塔克曼因為將這個致命的威脅曝光，預料會被當作英雄。在市長發現重鋪管線要花更多錢，並可能要打掉公共澡堂後，他做了決定，認為弟弟的報告「並無法說服我，公共澡堂的水質狀況有像他呈現的那麼糟」。

市長假裝忽視這個問題，做了一些表面的調整，其他的一切照舊。畢竟，「這件事情不僅關乎科學，這是件複雜的事情，有經濟和技術的一面」。當地報紙、公共澡堂委員會和企業界支持市長，反對醫生不可靠和誇大的論點。

史塔克曼在震驚和憤怒之下猛批所有人，稱這個小鎮是蠢人的巢穴，最後發現自己成為人民公敵，住家的窗戶被人打破，衣服被撕破，還被逐出這個小鎮。

3月31日的每日電訊報社論，批評「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的結論，似乎就像在「挺市長」。首先，這篇社論說，IPCC不能被信任，部分因為它的論點不可靠和誇大，部分也因為它用模型導向的假設來預測未來的趨勢。社論也說，要阻止人為的氣候變遷，代價會很高，因此建議做一些表面的調整，然後一切照舊。

但每日電訊報至少接受，這個問題值得注意。在每日郵報的網站，氣候變遷這個問題並未放在首頁上，最醒目的新聞反而是，英國在北海海底發現大量的煤礦床，將提供英國好幾世紀發電所需的能源，與IPCC剛發布的氣候變遷報告完全沒有連結。全球暖化，就像史塔克曼所發現的污染一樣，是這場盛宴的妖怪。

無論在哪我們都被告之，適應全球暖化比予以阻止更容易。這顯示不僅有關氣候變遷對於經濟的影響的《史登報告》（Stern review）已被人遺忘，最近的洪患也減輕。

若一個小而富有的國家無法幫人民防範冬天罕見的超大降雨（可能是由高於一級的全球暖化所造成），怎能期待其他國家在面對4級以上的全球暖化時，有辦法防範更可怕的冬天降雨？

當英國環保大臣帕特森向大眾保證，氣候變遷是「我們可以逐步適應的事情」，或如專欄作家詹金斯（Simon Jenkins）在衛報所寫的，「我們應該明智地往這個方向思考，世界該如何適應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們究竟在想什麼？城市遷往高地？馬路和鐵路移至內陸？河川改道？耕地廢棄？減少區域人口？他們有沒有概念，這要花多少錢？若要人們適應，這又會帶來多大的衝擊？

他們根本沒有在想，他們根本不清楚所謂的適應是什麼。若他們有仔細想過，可能就意識到溫度持續上升，衝擊也一波波來到，這是我們正在經歷的情況。

保險公司在災難發生時，會啟動理賠的程序。這個程序可能說明我們將面臨的處境，因我們開始發現各國政府、媒體害大部分企業無意設法避開即將來臨的悲劇。我們被告之要接受世界的傷口，容忍珊瑚礁、冰河、雨林、河川、濕地和一些物種的消失，但這些是人類絕對無法適應的。

（圖說）位於日內瓦的聯合國歐洲總部內，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主席帕卓里（Rajendra Pachauri）正在簡報，圖攝於2012年6月7日。（圖文／路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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