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戲是台灣重要的傳統表演藝術之一，它不僅是庶民大眾重要的娛樂，也與民間宗教信仰有緊密的關係。葉蘇珊的先生陳志能經營一個布袋戲班，每逢酬神廟會時節都要出場表演。葉蘇珊是先生的賢內助，除了操持家務外，還跟先生一起演布袋戲。

來自印尼的布袋戲操偶師

採訪當天，陳志能受邀到雲林縣斗南鎮的玄興宮（包公廟）幫江姓家族酬神還願，感謝神明過去一年對家族老小的保佑。夫妻倆開著載有全部生財家當的小貨車出發，到了會場，10分鐘內，一台貨車像變形金剛變身一樣，夫妻倆一個升起車頂，一個攤開木支架，貨車順勢化身為金光閃閃的舞台。

開演前，需先焚香祭拜，而後燃燒金紙，此稱之為「淨台」。陳志能當天身體不適，高燒到39度，他撐著病體寫完千秋牌（上頭明述演出日期、列位神明與出資者）、向神明秉告此次酬神的緣由、說些吉祥話後，後續的酬神戲就委由葉蘇珊上場。

她依著程序，首先開演「扮仙戲」，利用木偶扮演神仙，向天上神明傳達人民的訴求。葉蘇珊一一將福仙、祿仙、壽仙三仙請上台就定位。因為是神明的角色，戲偶移動要威嚴且徐步，她一邊示範一邊解釋。接著她將一尊尊要出場的戲偶，在後台準備好，攤開滿是印尼文註記的腳本，確認每尊戲偶出場的順序。每尊戲偶有專屬的音樂，葉蘇珊聽著音樂就知道誰該出場，她還示範男女戲偶的走路方式，女偶要有妖嬌的姿態，男偶走路則豪邁大器且快步。

葉蘇珊說，到台灣後，才知道先生是布袋戲班的班主，印尼沒有布袋戲，她看著一尊尊的木偶十分有趣，就跟著先生與二伯學戲，先生把她當弟子教，嚴厲且不留情面。學偶戲要記得偶的臉部特徵與角色、出場的時機及如何動作。「初學戲時，每個戲偶的臉都搞不清楚，再加上語言不通，不時戲偶會上錯場，要靠先生在一旁緊急救援。」葉蘇珊不好意思地說。

她還記得初登場的戲是演濟公的故事，當時既緊張又害怕，怕出醜砸了場子。練習時被木偶砸到頭是家常便飯，手指要撐著木偶的頭，弄得指間紅腫也都是常有的事。問她練布袋戲最困難的地方時，葉蘇珊卻說：「只要有心要學，沒有學不會的事。」布袋戲口白多是台語，來台之初，聽不懂台語，就是一句一句問。現在跟著先生四處去酬神表演，葉蘇珊還是會用眼睛偷學，她說這種實戰的經驗最記憶深刻。

葉蘇珊的個性認真且認分，經過多年的練習，現在的她可以兩手操三個木偶，獨挑大梁沒問題。

19歲的飄洋渡海

葉蘇珊來自印尼西加里曼丹省山口洋市，是客家華僑。多年前，印尼發生排華暴動，媽媽擔心女兒的未來，透過媒人引介，讓葉蘇珊飄洋過海嫁到台灣來。

葉蘇珊回想剛到台灣時，中文、台語都聽不懂，加上當時先生貪杯，無心於事業，布袋戲客源不穩定，讓她曾想當個落跑新娘。但女兒出生了，家庭經濟多靠葉蘇珊四處打工撐起，後來先生戒了酒，願意全心投入事業，夫妻倆胼手胝足地把三人小家庭再次撐起。

開心農場當副業

布袋戲的邀演不是每個月都有，只逢2、3、8、9這幾個重要月分才有較多的酬神活動，所以葉蘇珊跟先生商量，跟村裡的老人家租了幾塊地，自己耕作增加收入。一分二的地（近1,200平方公尺）開墾種植小番茄，另外一塊地種花椰菜，開始了自己的開心農場。只見葉蘇珊巡著田園，把差不多可收成的白花椰菜用旁邊的葉子摺起來蓋住，防止鳥來啄食，壞了賣相。還有一塊地正在打田放水，等整完地之後，就可以插秧了。

一路上，葉蘇珊解說著，哪一種番茄的種苗較好，這方田地種完番茄之後要改種其他的作物，以養地力。問她怎麼懂這麼多？之前在印尼下過田嗎？她說沒有，以前在印尼每天都是穿著亮麗在店裡當銷售員，在台灣雖然辛苦，但學習更多、收穫更多。

認真且認分的天才

路上不時遇到村裡的長者，他們總是停下腳步跟葉蘇珊話家常，分享著田裡的花椰菜何時收成才能賣得好價錢、纍纍的番茄已經在藤上可以採收了、那方水田已經準備好，可以翻土插秧了，葉蘇珊也以熟練的台語應對著。村裡耆老對於陳志能娶到這個厲害又勤奮的妻子都多所稱讚，「葉蘇珊肯做事，又會演布袋戲，真的是天才。」鄰居對記者這麼說。但這一切的稱讚都是葉蘇珊認真生活、努力勤奮換來的。

來到台灣15年了，她全心融入台灣的生活。家裡的神桌上供奉著西秦王爺，祂是戲曲界的保護神，葉蘇珊每日早晚虔誠上香，祈求庇佑全家平安、事業興隆。

種番茄和演布袋戲哪個比較賺錢呢？「馬馬虎虎啦」，葉蘇珊說，只是不管布袋戲或農作，都是看天吃飯。酬神是跟神明的約定，所以只要訂好日子，除非真是狂風暴雨，都要依約演出。儘管現在看布袋戲的人少了許多，葉蘇珊覺得這是跟神明與請主的約定，每場戲都是賣力搬演著戲偶。

戲台後，狹長的空間，看著夫妻倆伴著音樂，交錯穿梭操弄戲偶的身影。這是在台灣的一方角落中，幸福的背影。

(本文選自光華雜誌八月號)

一手撐著戲偶的頭，一手扶著戲偶的腳，葉蘇珊的布袋戲正開演著

每一場布袋戲，葉蘇珊都全神貫注而認真，一如她生活、學習的態度。

每一場布袋戲，葉蘇珊都全神貫注而認真，一如她生活、學習的態度。

夫唱婦隨，葉蘇珊與先生陳志能一起經營布袋戲團。

在廟前的廣場搭好舞台，布袋戲主要是替請主酬謝神明，是演給神明看的。

夫妻倆承租了幾塊地，種點番茄、蔬菜，貼補家用。

葉蘇珊用戲偶逗弄著孩子，稚嫩的孩子好奇又畏懼她手中的戲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