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又貼心

◎吳麗芬（人本教育基金會數學想想國總監）

                  小孩子之間是經常有糾紛的，大人或者習以為常、置之不理，認為事情過了就好，或者過於認真，非要弄出個誰對誰錯，錯的人還非照大人要求的模式道歉不可，殊不知小孩子之間的事情，有時像情人們一樣，不只有對錯，還有感情，光判對錯會傷感情，光談感情又沒是非，其實很棘手，但小孩子比大人好照顧的地方就在於—他們更忠於自己的感受。

                     既然不假裝，也就更有機會面對自己與他人的不足，那麼，一場紛爭反倒可能成為下個幸福的開始，這樣美好的機會，只要有一個懂得孩子內心的大人在場，便能成全；最近，我就聽到一個這樣的故事。

                    小廷和小瑞是兩個一年級孩子，小廷答應要給小瑞口香糖，隔天卻沒有帶，小瑞失望生氣之餘，拿走小廷的作業簿，這下小廷也生氣了，還動手打了小瑞，接著小瑞大哭，小廷則默默繼續寫他的作業…去幫忙的老師，後來做了這段報告—

師：還痛嗎？這個黑眼圈是本來就有的？還是被打出來的？現在難過，是因為被打很痛，還是因為他答應帶口香糖給你卻沒做到？

瑞：都有。

（老師請小廷過來，正在寫功課的他說：「等我寫完這個字。」請他坐下來，他東張西望就是不看小瑞，兩隻手指頭翻攪，相當的不安。接下來，老師關心小瑞給他看。）

師：還在痛吼？（小瑞繼續掉淚點頭）他是這樣打（握拳）？還是這樣打（手掌張開）？

（小瑞握拳，又掉淚。）

師：以前有這麼痛過嗎？

瑞：沒有。

師：所以哭是因為現在還在痛，還是覺得我和你那麼好，你答應我帶口香糖給我沒有做到，還打我，很心痛？

（小瑞一張臉又皺了起來，眼淚掉更多。老師轉向小廷。）

師：請問，你看到他這樣哭有什麼感覺？

廷：沒有感覺。（手繼續翻攪，整張臉都是繃著的。）

師：你為什麼打他？

廷：他拿我作業簿。

師：你知道你打他很大力嗎？（小廷搖搖頭）

師：人在生氣的時候動手，都會比平常大力，自己比較不知道。他是被打到的人，所以他知道真的很大力。你生氣打他，還有他生氣拿你作業簿，都沒有辦法讓對方了解自己生氣的原因。比如說小瑞生氣，可以說「我很生氣，你答應要帶口香糖給我，都沒有做到，麻煩你想個辦法彌補」。

（這時小廷插嘴）

廷：我才不要給他口香糖。（嘴繼續硬，手繼續翻攪…）

師：小廷氣小瑞也可以說「請把作業簿還我，我明天再帶口香糖給你」。

廷：我要下禮拜二才帶，不然大家會向我要。（師和小瑞大驚！）

師：喉～（轉向小瑞）原來他是只想和你分享啦！你又在大家面前問他，他很怕大家都向他要，他就沒得吃了，（轉向小廷）是這樣嗎？

（小廷點頭、小瑞停哭，臉色好看很多。）

師：所以他願意下禮拜二才帶來給你，這樣可以嗎？（小瑞點點頭）但我猜他下禮拜二應該會忘記，所以下禮拜一，你要小聲的提醒他，不要讓別人知道。現在還難過嗎？

瑞：沒有那麼難過了。

師問小瑞：你有需要他因為打你，向你道歉嗎？（小瑞搖搖頭）

師問小廷：你有需要他因為搶你作業簿，向你道歉嗎？（小廷也搖搖頭）

（老師讚美兩個小孩都很寬宏大量。接著午休時，小瑞和小廷都堅持一定要睡在一起不分開。）

佛洛姆曾說：「只要讓孩子身邊有一個成熟的大人，就能給孩子最好的教育。」的確，只要有願意猜心又能貼心的大人在旁，紛爭不僅不會使孩子結怨，反而能帶領孩子領略人性中的美好。

✜本文原載於《人本教育札記》第28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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