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土地

文／施朝祥

　　心中總有個疑問：為什麼農家子弟不務農？

　　和一些人談到農業問題時，總會說自己是農家子弟，好似很瞭解農民的狀況，但又好像大太認同農業。和這些人聊天時，總會有種違和感油然而生，但真實是什麼卻又說不清楚。

　　十月初到阿弟家喝茶，阿弟和家人搏鬥了十數年，終於可以放手進行友善土地的耕作的中年人，這事被整個家族的戲，家族的長輩對這事盡是數落之語，沒人看好這事。

　　在和阿弟的閑聊中，無意間談起小時候的生活。阿弟說：「小時候最喜歡上學，最討厭放假了。當同學們高興地等待假期的來臨，規劃要去何處玩時；我總是希望假期不要來臨，想到家中總有忙不完的粗活，有日本精神的阿爸，總是不斷地要求工作，永遠沒有休息的時候。那時我真的期待每天都能上課，永遠不要放假。」

　　聽到阿弟真情的告白，不禁流下一把同情淚。

　　想起小時候，在竹子園下拔草時，總是拔不完，弟弟就懇求地說：「爸，要拔到什麼時候呢？是不是到六點就回家吧？還是拔完這一區塊就好了？」

　　爸爸總是不帶任何表情地說：「就到天黑吧！不要再說了，就是一直拔拔到看不到為止。」

　　弟弟總是不情願地再拔草，永遠也拔不完草，想到同學都在玩，為什麼自己這麼命苦，那時起他發願：永遠都不想再回田裏工作。

　　記得英哲曾說：「在大陸當台幹的日子，每天酒醉金迷，每個月的錢都沒有剩下，有天醒來決定要回家鄉務農。剛回家鄉那些年，常常一個人在園子裏忙，有時停下來吸根煙，面對整座山沒有看到任何人，孤寂感襲上心頭，好像是被世界抛棄的人，總有一股衝動，希望馬上跑下山去，去感受一點人味。」

　　也記得美麗姐曾說過：「剛務農時，只有一個人工作，工作很單調，每天都要把收音機開到最大聲，讓自己感覺沒有離開人群的感覺。」

　　種柑橘的九姐一直希望孩子可以繼承家業，口頭上總會鼓勵孩子說：「農人是最偉大的，如果沒有農人，那所有的人都要餓死了！誰可以說農民不偉大呢？你啊…….」

　　每次談到這話題，兒子總是沉默以對，有一天終於忍不住媽媽的撈叨，破口而出地回嘴：「種田有什麼好？看你忙了這麼多年，有賺嗎？還是不一直在負債中度過。更不要說常常忙到沒時間吃飯了！」

　　九姐的兒子講完後，就氣忿地跑掉了，留下九姐錯愕的表情。

　　忙不完的工作、孤寂感讓人窒息地想要逃走，經濟的不穩定更讓這情況雪上加霜。

　　朝祥　誌於后里2013/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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