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分享] 高雄故事館精采節錄

第二集

　　他笑著將褲子口袋翻出來掏洗裡頭的鏽砂時，浸濕
的傳單沾在袋布上。京智打開傳單，即使油墨已經被水
暈開，仍舊看得見「二、二八事件に關し臺胞に告ぐ！」
（注七）的標題。

　　薛東興看到京智打開他忘在口袋裡的傳單，很開心
甚至有點得意的笑出聲：「以前臺灣人抗日，現在抗中
國人。誰對臺灣人不好，就揍他。」

　　京智聽到興奮的語氣，才想開口阻止，抬頭卻看到
薛東興神情已經變得有些鬱鬱。

　　薛東興難為情地看著京智：「可是，京智。我不敢
罷工去遊行。」

　　京智看出薛東興的心情，想笑，可是怕笑出來太刺
：「為什麼？」

　　「回來的時候，聽到臺北警察開槍鎮壓遊行，死了
人。」薛東興低頭在布巾上揉開肥皂。他記得差點從鷹
架上摔下來的感覺，至今心悸猶存，嚅嚅的解釋：「我
怕出事，留下你跟沐慈。」

　　京智突然轉頭扶著牆將薛東興壓在牆上，吞下薛東
興每一個自以為膽小的難為情。在京智的人生中，沒有
比這個膽小更甜的果實。

　　薛東興笑著接受京智給他的安慰，以及因為珍惜自
己而得到的獎勵，可是他還有想不懂的事：「京智。」

　　「嗯？」京智笑著抿過唇。

　　「如果每個臺灣人都跟我一樣，臺灣會變得更糟，
是不是？」薛東興的公義心讓他面對膽小的自己很尷尬
。

　　京智拿過薛東興手上的布巾，幫薛東興擦背時，思
考他的大哉問：「鈴子講過一個故事。」

　　「山南山北有兩群猴子，山南的這群裡有隻猴子拿
兩塊石頭玩，打出火花，其他的猴子很興奮，跟著學。
山北這群也有隻猴子拿兩塊石頭玩，打出火花，其他的
猴子嚇壞了，立刻把玩火的猴子打死。後來山南的猴子
變成人，山北的猴子還是猴子。」

　　薛東興安靜想著這個故事，希望不要京智的解釋就
能明白故事的意思，他對吉岡鈴子這個京智愛過的女人
太陌生，兩次聽到她說的話都聽不懂，而京智還記得鈴
子說過的故事。很討厭。

　　「暴力，阻斷人類的進步……」京智想解釋故事的
意思，卻被薛東興打斷。

　　「你怎麼講出來！」薛東興輕聲低喊，轉頭向京智
皺眉埋怨。

　　「又不是猜謎。」京智有點驚訝，不懂薛東興為什
麼突然激動。

　　「呃，也是。」薛東興悶悶的覺得是反應過頭了。

　　京智將薛東興不平常的反應放在心裡：「暴力阻斷
人類的生命便阻斷人類的進步，當施暴者還會打死同伴
的時候，跟不會變成人的猴子沒什麼不同，尊重並珍惜
同伴與自己相異的聲音，是為了保存將來追求幸福的可
能，像山南的猴子為小猴猻留下成為人類的幸福機會。
如果中國政府沒有明白這個道理，說什麼都沒有用。罷
工遊行，將徒勞無功。臺灣也許會變糟，但是無力阻止
，正如日本人無力阻止開戰，讓日本變得很糟。」

　　「喜歡武力的猴子……中國人，日本人……」薛東
興覺得不管日本人的過去或者中國人的現在，臺灣的狀
況都被京智講得很不樂觀。

　　「不是，不一樣。」京智發現薛東興錯解，立刻打
斷他的思路，怕他繼續錯想，「中國政府不等同中國人
，日本政府也不等同日本人。」

　　「呃？」薛東興一下子轉不過來。

　　「美國人正在用他們的思維教日本人制定新的憲法
，他們教日本人政府的權力來自人民的同意，不是天皇
的旨意，當政府阻礙人民追求幸福而人民無可忍耐時，
人民有權廢除這個政府。」京智回憶來臺灣前所看到的
報紙社論，銘記於心。

　　沐慈，出生在新憲法修正草案公佈的第二天，京智
會永遠記得那天迎接新生的心情。

　　「不要國家了？」薛東興很驚訝的回頭看著京智。
他覺得自己在回家時發現統治者並不重要的心得已經很
了不起，沒想到京智更語出驚人。

　　「國家不是政府，政府不是國家。」京智嘲弄般的
一笑，自木桶裡舀水，沖掉薛東興身上的肥皂，「明治
天皇不教日本人如此思考，現在日本人正重新學習這個
精神。」京智從日本回臺灣的時候，「明治憲法」正在
改寫中。

[讀書會] 日文單字09.09.30

月份part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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