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分享] 高雄故事館精采節錄

第三集

　　易福年笑得曖昧，沒有回應。

　　笑而不答的神情詭異，讓京智突然想起數次向他索
賄的瘦小個兒，以為易福年也想要錢：「讓我送電報回
日本，寄錢來臺灣。」

　　聽到這種話，易福年驚訝但滿意地抬頭看著京智冷
笑：「我跟看門的那個爛兵不一樣，你想錯了。」他很
清楚警備總部裡的蛇狗貓鼠幹些什麼事，從不當自己是
警備總部的人。

　　「對不起。」京智趕緊點頭道歉，意外易福年被冒
犯卻不憤怒的同時，也在鬼魅般的和氣中心生警戒。

　　易福年享受京智如常人一樣想行賄的反應，並且高
興。京智越是平凡，他會越得意：「為什麼不回去？捨
不得離開殖民地？還是夢見天皇派你來臺灣？」易福年
諷刺日本人戰敗的挑釁，力道不減當年。

　　京智不回答這種問題，他看待臺灣的感情與政治毫
無關係：「請聯絡所長，確認我可以在臺灣居留。我不
必被逮捕，這是誤會。」京智急著回家，不想讓薛東興
為他擔心。

　　京智一直迴避問題，使易福年感到他的戒心及慌恐
並因此得到快感。易福年想起小時候在老家的日本少年
將活生生的青蛙撕開扔在他身上的噁心與恐懼，他相信
自己至今仍想把眼前的日本人活生生撕開，絕非因生性
本殘。

　　易福年用沉默及冷淡堆積京智心裡的不安，在京智
尋思應當再開口要求與少校所長聯絡時，看到他預期京
智會露出的焦慮神情。

　　「點收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道歉？」易福年喜歡聽
日本人在慌恐中卑賤求饒，互相踐踏。

　　想辦法回家的思緒被離題的質問打斷，京智不知道
易福年為什麼會突然問起往事，錯愕數秒，易福年當年
挑釁的惡意重現，令京智感受到易福年不願原諒沾上中
國血的日本人的敵意。

　　「道歉不能救活死去的人，」揹負恨怨時，心寬的
情人及滿是「歿」字的戶籍謄本印在京智的心裡，「但
是如果可以讓活著的人感到一點安慰，兇手就得活著一
直道歉。」

　　失望。易福年沒有聽到「一直都不贊成開戰」、「
被迫參戰實非得已」，或者「一切都是日本軍閥玩弄天
皇」，甚至是嚴厲批評「天皇無能」這類推卸責任的平
凡答案。

易福年冷笑掩飾不滿足的失落：「直到被原諒為止
嗎？」京智不符期待，易福年很不舒服。

　　京智搖頭，回憶在戰後既要為殺戮道歉也要向報復
寬恕的矛盾，慶幸並感謝美麗的南方陽光走進當時他生
命陰霾的角落：「我只能提醒自己，倘若我的國家將再
犯相同的錯誤，必須有阻止悲劇的勇氣。」當時的陽光
為京智的生命劃開藍天，寫下未來的希望。「日本人必
須用這樣的方法道歉，不只是彎腰鞠躬。」

　　京智的歉意不在過去或者現在，而是遠遠的未來，
與易福年的偏執不在同一個時空，讓易福年更不舒服。
易福年在過往的經歷中翻找他所知的日本人，不是用忠
義包裝奸獰殘暴的天性，就是用高傲不可一世的姿態遮
掩輸不起的自卑，如今他冷看兒玉京智端出新款的做作
，不容許兒玉京智隨便演場懺悔戲，講幾句簡單的臺詞
就逃出罪惡，自我解脫。

　　「你想太多了，日本人永遠都沒有再掀起戰爭的機
會。」易福年向京智揚起嘲笑的嘴角，想激出京智的日
本魂。

　　京智輕輕一笑，低頭向易福年致意：「謝謝。」敬
語字字清楚。

　　易福年一下子沒明白京智為什麼如此謹慎的道謝，
當發現京智將不能再掀起戰爭視為祝福時，瞬間失去將
眼前這個日本人狠狠踢下懸崖的激情。京智讓易福年沒
勁，當年受降時京智澆熄他發洩憤怒的激情，現在還是
。

　　就是這種無法報復的感覺，讓易福年念念於心。京
智點收時道歉鞠躬的身影及當時莫名侵入心裡的焦慌，
讓易福年害怕失去復仇的熱度，是因為面對日本人的自
己仍然會懦弱自卑。

易福年被調回大連一邊接收日產一邊打漢奸，看到
日本人跟中國人為財為命主動行賄討好，甚至相互攻訐
揭發的嘴臉時，「怕死的取命，愛錢的奪財」變成他報
仇的原則與手段，在復仇的得意中證實自己並沒有流失
民族自尊。易福年不僅冷嘲日本人沒有明白他不會寬恕
仇敵的決心，氣憤中國人不理解同胞在仇人腳下隱忍求
生的痛苦，更在對方求生的卑微中感到權力支持他報復
的快感。

這些人腰彎得越低，易福年踢得越重。只是易福年
每踢一腳，就會想起曾經向他道歉的兒玉京智。總自問
如果有機會，會不會也用力踢倒兒玉京智。

　　這件事，他念念不忘。

　　有的人因悲情與犧牲的浪漫認同自己的價值，如京
智戰時的同僚長谷川。有的人看快樂與希望的未來建構
自己的生命，如京智心中戀戀的薛東興。也有人以報復
及攻擊的能量感知自己的存在，如京智眼前的易福年。

[亂看書] 《鹿男》

　　我終於看完《鹿男》！

　　看完小說，我腦袋興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樣獨特
的故事背景跟超現實的設定，日劇會如何呈現，又能演到
怎樣的一個境界？我想，等有空的時候應該是該看看日劇
版的《鹿男》了！


延伸閱讀：

 
《鴨川荷爾摩》／皇冠出版

 
《荷爾摩六景》／皇冠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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