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城國小體罰事件三年回顧

中城國小體罰事件三年回顧

一條呵護教育本質的國家賠償道路

◎林盈潔/人本南部聯合辦公室

2006年12月15日，阿任(化名)被林玟妝老師痛打的隔兩天，空盪的黃家門口，突然湧現人潮。中城國小前任校長李文山、林老師與媒體，輪番在門外守候黃爸、黃媽，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遇著下雨，也不肯離去，索性站在騎樓外淋起雨來。那一天，除了媒體，其他人不是來奉勸黃家人學習寬恕，就是來爭取黃家人的原諒。那一夜，黃媽媽心情亂得無法入睡。前一天，她才目睹阿任被打到

佈滿淤血的屁股與遍體麟傷的身軀，後一天，學校連深入調查都沒有，校長便開口要求黃媽，要她在睡前把枕頭墊高，好好考慮原諒的事。

同一天，電視機裡，林老師站在家長獻上的慰問花束前接受採訪，坦承是小孩失約沒寫功課，才出手打人的。但，只打十幾下，不知道傷勢如此嚴重，希望家長原諒。鏡頭帶往李校長，他則強調，林老師平常教學認真負責，因為一時失控才造成傷害。

然而，有時人的悔過並不會伴隨著事情的真相，尤其在校長同事都默許「真相不公開」時，一個人，除了要有相當的自省能力，恐怕還要有莫大的勇氣，準備違背校長同事們的ㄧ片善心。事發後不到兩週，我和同事便分別前進花蓮玉里，訪談了包含目擊學童，總計15位相關人士。深入調查才發現，林老師長期依賴「愛的小手」管教學童，造成此次傷害，是因為林玟妝以一公尺長的鋁棍，連續在上課時間痛打阿任兩天，總計一百多下。其間，還曾命令三名阿任的同班同學，恰好也是阿任平時的玩伴，壓制阿任痛苦扭動的身體，好讓她更方便痛打。而這樣大打出手，僅是因為孩子晚交功課、沒將作文寫在稿紙上，以及沒有把正課以外的論語教材背起來。

當唯一的真相被隱瞞，必有另一個偽造的真相要出現。

因為真相不被公開，於是難堪的指控紛紛落在黃家人的生活角落。中城國小的官網留言版上，出現了第一個紫藥水傳言，留言者質疑阿任臀部的淤青是紫藥水塗出來的。小小的玉里鎮上，也彌漫著傷口造假的傳言，有人知道黃家是原住民家庭，便說孩子的傷是黃爸自己喝酒後打的，目的是為了跟學校索賠。有人則以家長名義寫信給檢察官，要求查明事情真相，以免毀了林老師的前程。阿任班上的網路留言板，則佈滿了聲援林老師留下來的童言童語，其中還有對阿任的漫罵，這些孩子，都是阿任朝夕相處的同班同學。

然而，校方比誰都清楚，要消弭流言很簡單，只要學校願意陪同林老師出面解釋事情原委，任何紫藥水、家長喝酒打小孩、黃家要錢的猜測都能不攻自破。只要，學校願意向全校學生認錯，不該默許老師體罰，聲援的孩子一定會自動減少。

但矛盾的是，學校情願讓民間團體、學者們不斷在媒體上要求他們公開真相、強烈批判他們，以接受社會公評，影響他們最在乎的校譽。也不願好好解釋事情的原委，好平息風波、減少被轟炸的機會。這都是因為，學校在等待，以不吭聲且保持距離的姿態，等待這股對黃家龐大的指控，順勢地讓阿任從無辜的受害者，成為害老師陷入危機的加害者，並藉由焦點的轉移，協助自己從錯誤中脫身。這恰好說明了，為什麼中城國小不願挺身而出，消弭傷口造假的傳言。因為一旦要說出真相，便間接承認了林玟妝的謊言，與學校的包庇行為。也就是說，中城國小作為一個教育機構，不但不承認自己的錯誤，還眼睜睜看無辜的孩子成為代罪羔羊。尤其，當學校又清楚知道這羔羊，是來自一個相對弱勢的原住民勞工家庭時，更能安心的利用。

正因為看穿了學校的蠻橫不講理與逃避，正因為知道還有許許多多的孩童還在中城國小受教育，正因為黃家人明白，無權無勢的他們只能賭上司法，幫他們要回一點公正與道理。因此，2008年1月，我們陪了黃家一起向中城國小請求國家賠償，讓學校還有徹底面對錯誤，調整體質的機會。國賠道路的起步，一如刑事訴訟一路走來始終崎嶇。2008年3月26日，我們在國賠協調會議上主張，如果學校能夠解聘林玟妝老師，黄家就撤銷國賠告訴。花蓮縣政府法制課李葳先生卻回應：「如果要林老師辭職，會不會太嚴苛了？這算不算剝奪她的工作權？辭職以示對自己工作的負責我當然覺得重要，但能夠生存下去我覺得才是更重要的。」

那一刻，什麼叫做共犯結構，所有人都了然於心，國賠的道路更趨堅定。

2008年8月15日，我們向花蓮地方法院起訴，請求國家賠償新台幣2943,544元，並要求學校公開登報道歉並澄清紫藥水傳言。隔年5月6日花蓮地院一審判決中城國小應賠償學生精神慰撫金18萬元，父母親精神慰撫金7萬5千元，但駁回了黃家人最在乎的登報道歉。國賠二審上訴，黄家人最堅持的登報道歉，變成登報道歉或在中城國小網站上長期刊登道歉聲明，讓法官擇一。期盼這一點退讓，能試著將學校一點一點的再拉回到教育的本質與專業上。終於，在2009年12月29日，花蓮高分院以判決認可，中城國小應在學校網站上刊登道歉聲明至100年6月，也就是阿任自國民中學畢業的時間，賠償金額則維持不變。

儘管這樣的公道，是從阿任、黃爸、黃媽每一次開庭的舟車勞頓、焦慮與難受換來的，儘管這份道歉是在新任校長董政欽釋出善意與改變的決心下才達成的，儘管事情非得等三年才能落幕，儘管還有很多的不盡人意，我們還是很慶幸這案子最終走向了正面的發展。有這樣的結果，要回到三年前那一個被要求墊高枕頭的夜晚，因為黄家人保住了對教育的相信，讓學校不至於繼續沉淪下去。讓曾經受害的孩童們、對教育還保有熱誠的人們能夠得到一點聲援。如果問，為什麼非打國賠不可？我會說，國家賠償是一條透過教育的手段，促使教育界回頭正視教育專業的道路。


附件︰花蓮縣玉里鎮中城國小道歉聲明  http://www.ccps.hlc.edu.tw/道歉聲明(國賠案).pdf

大家集力，保孩子上學吉利

「玫瑰少年」葉永鋕的媽媽疾呼：

為了我們弱勢的小孩，讓我們用愛的心肝，來幫人本愛的腳推得更有力，讓他們來走這條路，好嗎？

「改教育、顧小孩，集眾力、換吉利」，只要2000個朋友每人每年捐資2500元，就能護持「集力計畫」，讓我們替大家把教育的真正價值落實在台灣每個校園裡，讓台灣獲得改變的力量！

邀請你，現在就拿起電話，一起來集力！

集力計畫專線：02-23670151         
極力計畫部落格：http://blog.roodo.com/power2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