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我的教養觀不同，怎麼辦？

◎張淑惠 

Q 人本的朋友們，您好：  

我跟婆婆同住，常看不慣她教小孩的方式，但是敢怒不敢言。比方說，孩子洗完澡，沒穿衣服衝出房間跑到客廳，她就對孩子說：「羞羞臉！」她嫌我三歲的女兒腳大，要求要穿布鞋，但女兒不願意，我跟婆婆說：「她不喜歡就不要勉強她。」婆婆就生氣了，說我都不尊重她的意見！這些事情弄得我很不愉快。

A 親愛的媽媽： 

哇！這真是一個好重、好難解的問題，怎樣也很難假裝是可以輕鬆解決的！不過，我聽說了一對婆媳的真實故事─

這天，她決定一改聽到婆婆要求，自己便輕聲勸孩子穿衣的作法，轉而表態支持孩子的小樂趣，急中生智，她站在孩子和婆婆身旁，像舉重選手展示肌肉那樣舉起兩隻手臂，雙腿還半蹲下來，口裡說：「勇貝（伯）阿！」孩子立刻笑出來，模仿媽媽的動作，跟著說：「勇貝阿！」 

也許是媳婦的動作真的很逗趣，也許是孩子光溜溜的身體、加上說台語，實在可愛極了，婆婆竟然也笑出來！笑暫緩了嘴巴的其他動作，婆婆來不及再開口要孩子穿衣服，孩子已經一溜煙跑去後陽台找爸爸，穿衣事件因此不了了之。 

這個案例看起來談不上有溝通到什麼，但至少媳婦和孩子能照著自己的心意去做；而婆婆沒再多說什麼，當然不代表她已經瞭解和支持媳婦的想法，但看到晚輩們開開心心的，她自己想講的話也講了（講了還不壞感情），如果繼續拿自己的擔心去煩人，就難免顯得自討沒趣！ 

但是，這個存乎一心、不照單全收、也不大張旗鼓去溝通的作法，對於整個問題的處理，還是只做到一半。一來婆婆的提醒、管、唸，之後還是會出現，讓人心情大受影響，二來事有輕重，有些事不能拖著不處理，尤其這關係到一個相對更弱勢、無法主張意見，正等待我們提供教育的幼小生命，就是我們的孩子！ 

大人會在孩子裸體時對他說「羞羞臉」，這在我們的文化中很常見，稍不留意就一直傳遞下來。但「羞羞臉」所表達的意涵，實在太簡化了！它並沒有教孩子「身體隱私」以及「分辨場合」的觀念，反倒隱含「裸體（身體）是不好的（所以需要感覺羞愧）」，以及「因為別人怎麼想我們就要改變自己」的態度。針對這個部分，若要教孩子，還真有點難度。 

聽過一位媽媽分享，她婆婆也會在孩子裸體時說「羞羞臉」。剛開始，她不以為意，只是簡單回應：「不會啦！不會羞羞臉！」或指出「在家沒有關係」，後來再聽到，她就感覺婆婆似乎認為這件事需要教，於是，她開始在心裡演練台詞，準備下回再遇上同樣情況，要對婆婆說說自己的教法、想法。 

同樣的情況果然又發生了，她抓緊時間很快的回應婆婆：「在家輕鬆一點很好啊，不過我有在教他。有時候，他在臥室外面要拉我的衣服（像喝ㄋㄟㄋㄟ時會想摸ㄋㄟㄋㄟ），或我還沒穿好衣服時，他急著要我走出臥室，我都會跟他說『這樣我會害羞』。後來有一次，在辦公室他流了一身汗，我要拉高他衣服，他就阻止我對我說：『我會害羞！』」 

這位媳婦掌握的是，對孩子和婆婆都不要隨口回應，而是要有準備的回應！對婆婆充分的表達或說明一次，目的不在改變她或尋求她的肯定；婆婆能有所改變是很好，但這動作的主要目的是影響她的態度，讓她願意並開始平等的聽聽看我們怎麼講，而不要將我們當作「吃的飯比她吃的鹽還少」的菜鳥父母。 

至於婆婆的肯定，那就不需要她明講出來了，上一輩的人，總是習慣於找缺點、總是求全的，即使有滿意的地方，也不會輕易說出口，對於此，我們就留著慢慢體會了！ 

至於妳提到婆婆要小孩穿布鞋的情況，妳說「小孩不喜歡就不要勉強她」，雖然這不是一般長輩可以接受的，但不代表我們這樣想不對。人可以因為各種理由企圖影響別人，而別人當然也可以拒絕！ 

婆婆可以認為女孩子腳大不好看，認為穿布鞋會有幫助（這簡直是綁小腳的現代版），她既然這樣認為，就自己去執行（她多半也知道這件事妳是不會代勞的），但孩子如果不能接受，她也得認了，只要她沒有太過的作為，比方說打罵威脅孩子，則我們只要在旁顧著就好，我們總不好阻止婆婆與孩子接觸。不過，倒是應該幫孩子說出她真實的感受，比方說：「很不習慣喔⋯」讓孩子知道媽媽了解她、支持她，同時也是一種表態。 

說到這，我的建議是「先顧怎麼帶小孩，再顧怎麼跟婆婆談」，這和喝粥一樣，旁人也只能喊「燒」，到頭來該是主角、要負責任的，還是我們呢！別人也只能給點意見做參考，這點，婆婆總不會否認的。 

另一個建議是，孩子那些看得到的需求，像吃喝、睡多少等，是最有可能被長輩注意、要求的；但那些看不到的，比方說媽媽提到孩子「還想在樓下玩」的需求，更需要我們照顧，這時候，回家裝飯到樓下野餐，是不錯的方法，而且，也不會讓婆婆盯著孩子吃了多少。既然已經同住，拉開點距離，讓婆婆「眼不見為淨」，正好讓兩邊都能自在、輕鬆點的過生活，也是種另類的體貼。 

最後，我提到的第一個穿衣故事，還有個結尾：孩子跑到後陽台找到爸爸，表演了「勇貝」後，又說了句：「好冷喔！」然後一溜煙跑回房間穿衣服，留下一個可愛的身影！新生命總會帶來不同的能量，並衝擊原有的習慣，讓我們多釋放一些可能性、多一些欣賞，跟著他一起high、一起玩吧！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25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