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的孩子還在「背英文」

◎林旻瑩（森林小學老師）

記得去年的銜接營，問這群要前進國中的孩子們，學英文的過程中覺得最困難的是什麼？有人說考試很難，有一些人說文法難，最多小孩說，背單字很難。問孩子，學校怎麼教單字的發音？一半孩子說學校教字母拼讀法（phonics，也是俗稱的自然發音法），另三分之一的孩子們則說，音標和字母拼讀法都有教。

而國中孩子又是怎麼學單字的呢？問了幾個不同學校的孩子，都說，就「b、o、o、k，book…」一直重複的唸和寫，直到背起來為止。問孩子，是否知道這個單字為什麼這樣唸？孩子們回答：「不知道！」英文字背起來了，不知道中文是什麼意思，就再另外背，也就是字音、字形、字義都要分開背。

聽起來是不是很熟悉？幾十年前很多人是這樣背單字的，只是沒想到，現在還是有很多孩子這樣背！

英文字母是拼音文字，英文的拼音和注音符號其實有很相似的地方；所謂注音，是把音用注音符號標示出來，拼音則是把拆開的音組合回去。若回歸到我們學習注音符號的經驗，和英文拼音來對比，或許就更能掌握學習語言的要點。

單字拼音，是有道理可循的。

小時候，注音符號幾乎是在不知不覺中學會，卻不知道怎麼學會的。通常我們把ㄅㄆㄇㄈ背起來、拼拼看、憑著記憶或感覺、考幾次，會的人就自然會了，不會的人只好繼續用猜的。可是這個會，除了能夠查字典之外，似乎沒有增進什麼理解。

舉個例子，為什麼ㄏㄚ就會唸成「哈」呢？這是孩子剛開始學注音時，通常會遇到的疑問，明明是一個音，為什麼會寫成兩個符號ㄏ和ㄚ？而又要怎麼把兩個符號變成一個音呢？當我們唸「哈」的時候，如果把音拖長一點，後來聽到的就只剩下ㄚ，而ㄚ正好是「哈（ㄏㄚ）」的第二個注音符號；我們發出的一個音，至少都可以分成前、後兩個部分，雖然拖長音的方式，沒辦法清楚掌握到前面部分的音，但是只要把音拖長就可以找到後面部分的音。

這就表示拼音和注音都是有道理可循的，不用死背，也不必靠模糊的感覺；而且這個道理就藏在自己身上，只要細心研究自己怎麼發音，就可以全盤掌握。世上還有什麼比明白了自己身上的道理，還更令人興奮的呢？任何一套簡化的符號，背後都藏著複雜的道理，如果大人擔心複雜，而讓孩子把知識囫圇吞棗，學習就了無生趣了！

不知道你小時候有沒有這樣的疑問：「可是符號ㄏ唸『喝』，若是將ㄏ、ㄚ唸的快一點，拼起來並不會是「哈」的音啊？」當我們把一個語音拉長分解，拆成幾個最小單位的「音」後，通常會分成子音和母音，子音不容易清楚，為了要被聽清楚，子音獨自出現時通常要加一個母音，不那麼是「它自己」，就像ㄇ在拼音時讀「ｍ」，英文的子音也是這樣，字母ｂ唸【bi】，發【b】，就是將【bi】去除了母音【i】的音，留下【b】，又可對應到注音符號中ㄅ的音。這是因為子音本身的特質，所以在不同語言中顯示出共通點。知道了字母b發【b】的音這背後的意思，學習多了理解，就少了強記。（註）

教育部頒定的九年一貫課程綱要，就英文學習發音的部分指出：教師應善用字母拼讀法，讓孩子熟悉字母與發音的對應關係，且能看字讀音；音標只是學習的工具，對於不熟悉，而又無法用字母拼讀法協助發音的詞彙，可藉查字典得知音標來讀出字音；音標應等上了國中再教，因為此時，學生對英語語音已具備基本聽與說的能力，字母符號的建構也較穩固，較不至於和字母混淆。

傳統的ＫＫ音標所使用的符號大部分與國際音標（IPA）相符，國際音標是語音學家為了要能夠標出世界上每一種語言而設計的標音系統，是語音學家研究語言所使用的；孩子們學的音標正是語音學家研究語言用的，這並不必要。舉個例子，bake的a音標為【e】，bad中的a音標為【æ】，這就足以讓孩子混淆；而事實上，英文字母本身就可以是音標，其實只要將bake、bad標示為bk和bd就可以清楚a所發的音不同，且不需要學新的一套符號。

從文初孩子們的回答，顯示了孩子還沒辦法掌握字母與發音的對應關係，所以得強記，更別說有的國小還教音標，造成孩子學習的困難。

被升學綁架的英語學習

幾個國中的孩子還提到，學校老師因為有進度的壓力，所以也沒辦法講得太深入，若是有不會、聽不懂的地方，也沒辦法個別教學。問孩子：「那這樣要怎麼辦？」孩子回答：「去補習班！」補習班教的是重點，所謂重點就是考試會考的，一課裡面挑幾句重點教，還會仔細的介紹文法到你會為止。

問孩子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又到補習班，不會覺得很累而不想去補習班嗎？孩子說，學校教的基測又不會考，補習班教的是基測會考的，基測會考比較重要；也就是說，在孩子的心目中，把基測考好比什麼都重要！孩子還說，補習班除了教基測會考的，還會介紹些正紅的國外歌手、明星，比較有趣。

聽起來，這些孩子把補習班的英文課當主要的學習，在學校的學習反而覺得興趣缺缺，甚至有趴下睡覺的情況；若有這樣的情況，學校老師怎麼能夠提得起熱情、能夠有活力，不只是學生們被升學壓力綁架了，連老師也被升學壓力給五花大綁，沒有辦法充分發揮教學的自主權。

除了基測阻擋著小孩的學習，平常大大小小的考試，也打擊了孩子的信心。考試的原意是為了評量老師的教學、讓學習更有效率，但有孩子說，學校依照同學的段考成績作能力分班，分成ＡＢＣ班，每次段考完就調整一次分班，不同班考不同考卷，上課內容也不一樣…Ｃ班的孩子覺得反正自己就是不會，檢討考卷時解釋這麼多做什麼？告訴我答案就好了。

學校和補習班的英語學習，一直都著重在字詞、文法和句型。學校裡有很多的考試在測驗孩子認識了多少字詞，但是字詞在不同的情境裡可能有不同的意思，換了一個情境，孩子卻未必了解字詞的用法，所以孩子得強記字詞的意思，這不是真的會！而強調字詞、文法和句型的教學，常把英文學習分解的太過零碎，也破懷了英文的語感。

英語的世界，在強記之外。

在現行的英語學習中，閱讀測驗是孩子們最感困難的，孩子常說因為有些單字看不懂，所以不知道內容在說什麼，這代表了孩子只會看字詞和語句，卻沒有能力就上下文推演語意；推演語意是閱讀能力中很重要的一環，但多數老師面對孩子不會閱讀測驗，卻通常是要孩子們多做題目，並給予通篇字詞、文法、文意的解釋（或許又要背下來了？），而忽略推演語意的能力。

說到這裡，相信我們都替孩子們感到不捨，孩子現在仍強記著單字、文法、句型，多數孩子只把英文當做前進到下一個學歷的工具，更多孩子在畢業之後，表示對英文沒有興趣。因此，我們更希望幫助孩子們，在上國中前能學會一些學習英語的態度與方法，不只是應付學校生活，更能用來思考自己和鮮活的世界，而不是被淹沒在一波波考試與學習挫折之中。

註：本段參考《家中的森林小學》內容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26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