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固然需要學術外衣，但學術研究的成果卻總是缺少充分證據的支持。在這個不足的前提下，經濟學研究者與政策制定者如何謹守規則，不至於逾越彼此的分際，成了許多人在這起事件上所關心的重點。

前美國財政部長、同樣也是哈佛教授的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認為，對研究者與期刊來說，公布研究成果之前，應花費更多心力在成果的複製（replicate）上。在政策制定者方面，則不該依賴單一統計數據，應蒐集採用不同方法途徑的研究證據。

▲希臘國會通過撙節法案，引發民眾不滿，希臘銀行遭人潑漆，圖攝於2012年2月13日。（圖文／路透）

哈佛大學政治經濟學教授羅德里克（Dani Rodrik）則指出，經濟學者可在研究加上補充，猜想自己的研究成果會如何被利用或濫用。但他認為，問題的癥結在於經濟學者自己主動將研究成果落實在實務面的應用，其結果很可能是破壞了研究本身的可信度。

羅德里克舉例，這個問題就存在於國際貿易的研究領域。貿易的研究者為避免經濟保護主義抬頭，傾向誇大貿易的優點、淡化分配及其他成本問題。利益團體則利用這些研究成果，替自身利益辯護。結果，經濟學者在全球化的公共辯論上，失去其獨立的第三方角色。

然而，問題不只是研究者能否自我節制。許多人假定，朝科學看齊的經濟學，面對的是相同的資料、使用的是共同的語言，因此經濟學者就算意見不同，但按照科學的規則，經濟學仍可不斷進步，持續逼近真實答案，因此可超然於政治糾紛。

羅德里克認為，經濟學與自然科學不同，研究結果的不確定性較高。經濟學所有的推論，都是在特定脈絡、條件下進行的結果。現實世界的環境各不相同，因此結論也不盡相同。經濟學的命題，總以「若－則」方式陳述，是針對特定情境所作的回應，與其說經濟學是一門科學，不如說是一門解決問題的技藝。

另外，經濟學是一門經驗學科，經驗證據的可信度，往往不足以化解嚴重的意見分歧，在總體經濟的問題上特別明顯。經濟學者面對的，不只是有限的資料，且存在太多可能的解釋。

薩默斯表示，經濟學是回顧性的統計分析，從過去經驗推估未來，這個作法是有危險的。他指出，賴恩哈特及羅格夫推算出90％門檻，是否能套用在貨幣、財政制度、開放程度、文化盡皆不同的國家？這點不無爭議。況且，「相關性」不等於「因果關係」，究竟是負債導致經濟成長趨緩，抑或是成長趨緩導致負債增加（稅收減少及社會支出增加），經濟學者也是言人人殊。

羅德里克引用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巴蘇（Kaushik Basu）的名言：「只有專家們才知道自己所知的比外行人認為的要少。」記者、政客與大眾在訴諸經濟學家的權威時，經濟學者可能對自己的研究並不是十分滿意。另外不幸的一點是，經濟學家通常不懂謙遜，特別是面對公眾的時候。

而公眾在面對經濟學者時，羅德里克認為要明白一件事：經濟學者學術地位的提升，不是因為他們有大智大慧；學院中頂尖經濟學者地位崇隆的緣故，不是他們正確的分析真實世界，而是他們提出具創造力或開創性的觀點。（綜合外電報導）

研究成果牛步累積的學術世界，赫恩敦與他的兩位老師艾希（Michael Ash）和波倫（Robert Pollin）捲入了一場全球性的爭論。

赫恩敦的報告，原本是研究所課堂上的一項複製作業（replication，複製的工作常見於經濟學的研究，若能用原始數據重新複製出同樣的研究結果，原始研究的可信度也就越高）。他期待複製賴恩哈特與羅格夫的研究，進而挑戰高債務會拖慢經濟成長的觀點。

赫恩敦沒有完全成功，經過多次複製，始終無法得出跟報告一樣的結果，引起了他的興趣。他說服兩名老師，表示自己能取得重大發現，波倫跟艾希則鼓勵他繼續進行。

「剛開始我不相信，我想：『好吧，他不過是個學生，就是搞錯了。他們是優秀的經濟學家，而他只是個研究生。』」波倫表示：「然後我們就一直鼓勵、一直鼓勵、一直鼓勵，鼓勵他差不多一個月之後，我說：『天啊，他竟然是對的。』」

為了原始報告使用的試算表，赫恩敦今年稍早曾接觸過賴恩哈特及羅格夫。這兩位教授在4月初將資料提供給他，解開資料的過程可說相當折騰。

赫恩敦表示，該報告在計算GDP的平均值時，令人意外地只將15個國家納入計算，其餘5個國家（澳洲、奧地利、比利時、加拿大及丹麥）被忽略。另外，賴恩哈特及羅格夫在紐西蘭的部分，只用了1951年的資料，當年紐西蘭的經濟成長是負7.6％，相當程度扭曲了研究結果。

▲雅典民眾的憲法廣場舉行抗議，合成納粹軍服的德國總理梅克爾的海報被民眾焚毀，圖攝於2013年5月1日。（圖文／路透）

賴恩哈特及羅格夫承認試算表的「編碼錯誤」，這意味著他們在計算的時候有些國家被忽略不計。不過，兩人否認自己是選擇性的省略資料，也不認為自己的研究方法有問題。

艾希認為，赫恩敦的研究發現，意味著高負債導致成長停滯的說法不再言之成理。他說：「他們的核心命題相當程度地被動搖了。」不過，賴恩哈特及羅格夫認為，他們的運算結果仍可證明高負債與低成長之間的相關性。

「儘管我們盡可能小心一致，但我們的報告出現這樣的錯誤是很嚴重的。」兩人在聯合聲明說道：「不過，我們不認為這個令人悔恨的錯誤，會以任何方式嚴重影響到報告的核心要旨或我們後續的研究。」

如今，赫恩敦可以跟經濟學一些最知名的學者們交換意見，而他也考慮將自己的發現擴展成博士論文。

（整理自路透）

批評者（特別是來自左派）聲稱，這不意味著債務導致成長趨緩，而是疲弱的成長可能導致政府增加借款。與此同時，世界各地的保守派政治人物聲稱，他們削砍膨脹赤字的處方，獲得學者研究的背書。

▲美國國會預算處5月15日公布最新報告，今年預算赤字將縮小到6420億美元，創5年來最低點。圖為美國華盛頓的國會山莊，攝於2008年11月20日。（圖文／路透）

隨著一群學者指出賴恩哈特與羅格夫的其中一份報告出現了令人難堪的錯誤時，爭論進入沸騰狀態。這份錯誤的報告被部分保守派人士當作政策提出的根據，建議大幅削減政府支出。

批評者聲稱，賴恩哈特與羅格夫現在也承認的試算表編碼錯誤，對於贊成撙節的學術理據而言是一致命打擊。

根據《紐約時報》刊登的一篇投書，賴恩哈特與羅格夫表示，他們被政客與專家利用來背書。

「這個充滿政治煙硝味的爭論，在過去幾週左右特別激烈，錯誤地將我們在債務與成長呈負相關的發現，與無保留支持撙節給劃上等號。」

賴恩哈特與羅格夫研究中的錯誤被揭發，破壞了這兩人最重要的發現：政府債務超過90％的國內生產毛額時，平均來說經濟成長會呈現萎縮。但即使修正試算表的錯誤及其他被認為是方法上的謬誤，新的結果似乎仍肯定這兩位哈佛經濟學者的發現，即高負債的國家確實在經濟成長上會比較慢。

在情緒化的爭論中，賴恩哈特與羅格夫表示，他們收到恐嚇電子信件，寄發者將近來世界各地擁護的撙節政策怪罪在他們身上，這些政策導致公務員失去工作機會及稅賦增加。

事實上，他們兩人想要傳達的訊息，僅只是債務會影響國家長期的成長前景，但他們從未贊同目前所倡議的撙節政策。

他倆寫道：「我們一致的建議是避免過於急躁地取消財政刺激，這個立場跟大多數主流經濟學家都一樣。」他們呼籲政治人物重新思考當前削減債務的行動。

「我們了解，緩慢的經濟成長加上未解的失業問題，減少支出並提高稅賦是不容易的。」

▲街頭藝術家在小狗身上裹著夾克，坐在人行道上乞討，圖攝於2013年4月22日。（圖文／路透）

4月24日一份關於美國經濟成長的報告，強調了學院的主流觀點，而這個觀點也被國際貨幣基金所採納，即華盛頓的財政煞車踩過頭了。

美國今年第1季的經濟成長是了無生氣的2.5％，因為政府減少支出而拖累。過去11季當中，政府有10季減少支出。同時，歐元區的撙節也促使該區域的經濟陷入泥淖，越看越像經濟衰退。

賴恩哈特與羅格夫表示：「認真重新評估撙節，是政策制定者承擔責任的表現。」（路透）

Two academics whose research became an intellectual touchstone for pro-austerity politicians want everyone to know they have been misunderstood. They actually don't think harsh austerity is such a great idea for an ailing economy.

In the political debate over debt since the financial crisis, no body of research has generated more howls of approval and disdain than that of Carmen Reinhart and Kenneth Rogoff.

The two Harvard economists have compiled centuries of data to show a strongcorrelation（1）between heavy government indebtedness and weak economic growth.

Critics, especially on the left, contend this doesn't mean that debt causes growth to slow, but that perhaps weak growth makes governments borrow more. At the same time, conservative politicians around the world have said the academics' findings back their own prescriptions to slash bloated deficits.

The debate heated to a boil when a group of academics called attention to embarrassing errors in one of Reinhart and Rogoff's papers -- a paper that some conservatives have used as a foundation in proposals to massively cut back government spending.

Critics claimed thespreadsheet（2）coding errors, now acknowledged by Reinhart and Rogoff, to be a mortal blow against the intellectual argument for austerity.

But in an opinion piece published in the New York Times, Reinhart and Rogoff said politicians and pundits were putting words in their mouths.

"The politically charged discussion, especially sharp in the past week or so, has falsely equated our finding of a negative association between debt and growth with an unambiguous call for austerity," the two Harvard researchers wrote.

The errors found in Reinhart and Rogoff's study undermined its gravest finding, that on average economic growth contracted when government debt exceeded 90 percent of gross domestic product. But even correcting for the spreadsheet errors and other alleged methodological missteps, the new study appeared to confirm the Harvard economists' findings that heavilyindebted（3）countries do indeed grow more slowly.

In an emotional argument, Reinhart and Rogoff said they had received threatening emails from people who blamed them for recent austerity measures embraced around the world, which have cost government workers their jobs and led to tax hikes.

Indeed, the two said their message was merely that debt matters for countries' long-term growth prospects, but that they never gave approval for the austerity-now campaign.

"Our consistent advice has been to avoid withdrawing fiscalstimulus（4）too quickly, a position identical to that of most mainstream economists," they wrote, calling on politicians to rethink current efforts to shrink debts.

"We know that cutting spending and raising taxes is tough in a slow-growth economy with persistent unemployment," they said.

A report on April 24 on U.S. economic growth underscored the mainstream view inacademia（5）, also taken by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that Washington is hitting the fiscal brakes with too much gusto.

The U.S. economy grew at a lackluster 2.5 percent in the first three months of the year, dragged down by weaker government spending. Government spending has fallen in 10 of the last 11 quarters. Austerity in the euro zone, meanwhile, has helped keep the bloc mired in what increasingly looks like a depression.

"A sober reassessment of austerity is the responsible course for policy makers," Reinhart and Rogoff said.（Reuters）

1.correlation（n.）相關性

2.spreadsheet（n.）（Excel的）試算表

3.indebted（a.）負債的

4.stimulus（n.）刺激

5.academia（n.）學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