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興台

但在2月中旬的某個晚上，密西根大學的大學部圖書館卻出現截然不同的景觀。數百名學生教職員聚集在圖書館前，舉行12小時的「暢所欲言」（speak out）大會，希望凸顯ㄧ兄弟會舉辦的派對所引發的種族緊張。這個兄弟會的成員主要是亞裔和白人，原本計畫在11月舉行派對，後來因為抗議而取消。

除了舉辦這場派對的刻意挑釁，密西根大學黑人學生人數大幅減少─由2009年的占學生總人數的6.2％，降至去年的4.6％，加上黑人學生普遍感覺在校園遭到孤立，促使黑人學生發起新ㄧ波學生運動，包括名為「在密西根大學身為黑人」（Being Black at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的社群媒體運動。密西根大學的黑人學生會已向校方請願，要求增加黑人學生人數至學生總人數10％。

類似的場景和種族緊張也發生在亞歷桑納州立大學、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密西西比大學和達特茅斯學院。

美國的新聞媒體和大眾文化經常強調ㄧ種看法，即千禧年以後出生的世代，與他們生活在種族辯論和分歧時代下的父母截然不同，他們成長於ㄧ個無膚色偏見的社會，跨種族友誼和通婚是司空見慣的現象，種族歧視已成為過往雲煙。但《紐約時報》訪問密西根大學及其他大學的數十名學生、教授和行政主管後發現，事實遠比民眾所了解的還要複雜，種族緊張以新方式在年輕世代中慢慢發酵。

有些專家表示，美國已處在後種族（postracial）時代的概念，可能複製過去的ㄧ些分歧和缺乏敏感度（insensitivity），也許出於無知的成分高過於敵意。其他專家則發現，所謂社會這個概念，剝奪了個人有關自我認同的信仰。

密西根大學主修企管的20歲白人學生薩克•費爾德斯（Zach Fields）表示：「我們都有先入為主的成見，認為我們這個世代是後種族的，但經常發生的ㄧ些事件與這個看法背離。」費爾德斯列舉很多聲名大噪的事件，包括美國好幾個兄弟會出於無知，而使種族主義符號，如西瓜和幫派標誌等。

針對舉辦派對的兄弟會成員，費爾德斯指出：「我覺得他們無意甘冒大不韙，他們不是有意識的種族主義者，而是潛意識的。」

密西根大學黑人學生會發言人，主修社會學和非裔美國人及非洲研究的21歲學生泰瑞爾•柯利爾（Tyrell Collier）表示，校內的種族緊張已持續好幾個月。

柯利爾指出：「緊張的氣氛醞釀了整個學期，我想這場派對讓緊張氣氛達到高峰。」他說，發動社群媒體運動的密西根大學黑人學生會，已經接到美國各地的其他黑人學生團體洽詢，希望能採用類似的策略。

密西根大學非裔美國人及非洲研究系主任蒂雅•邁爾斯（Tiya A. Miles）表示：「我們顯然沒有進入後種族時代，有時候我在想，美國出現ㄧ位黑人總統，是否讓人對種族偏見有更多藉口。」

根據美國教育部公民辦公室的數據，對美國大學院校所提的有關人種或種族的申訴案件，從2009年的555件增至去年的860件。有些專家相信，案件增加至少部分反映了社群媒體在製造和宣傳這些事件所扮演的角色。

《紐約時報》記者透過臉書和推特採訪美國各地大學生對種族議題的看法，他們描述的經驗包括公然的種族歧視，以及缺乏敏感度等。

佛羅里達州強森威爾斯大學（Johnson Wales University）白人大ㄧ新生查爾斯•卡奇克（Charles Tkacik）透過電郵表示：「公然表達種族歧視在該校很罕見，但有ㄧ定比例的學生對其他種族有深層的蔑視和憎恨。」卡奇克指出：「有些學生認為，特定種族很髒、很吵和舉止粗魯。」

紐約州立大學紐帕爾茲分校黑人學生喬丹•泰勒（Jordan Taylor），出示ㄧ張「膚色唯一」標誌的翻拍照片，他在讀大一時，這個標誌被放在學校的噴泉上。普林斯頓大學ㄧ名黑人學生說，他寢室大門曾被人塗鴉ㄧ個種族稱號。明尼蘇達大學ㄧ韓裔美國學生描述她被同學問道，是否在家做按摩或穿和服。

在密西根大學，種族已成為非常公開的議題。2006年該校全體師生投票支持有關修正平權法案（affirmative action，譯按：指美國大學在錄取學生、企業招收或晉升雇員、政府招標等情形下，應當照顧少數族裔、女性、病患者等各種社會弱勢群體）的二號提案（Proposition 2），該案禁止公立機構基於種族或人種來錄取或聘人。

美國最高法院預定今年將對此做出裁決。這個議題被凸顯出來，主要因為美國少數族裔人口數持續增加，但有些大學錄取的少數族裔學生卻不斷下滑。

密西根大學教務長瑪莎•波拉克（Martha E. Pollack）表示：「我想『二號提案』讓我們面臨更大的挑戰，即便我們實施平權法案，卻很難變成我們理想中的校園。」

密西根大學主修傳播的21歲學生亞歷克斯．敖（Alex Ngo）拒絕所謂無膚色偏見的說法。他指出：「當我聽到有人說，『我們都是人類，我們都是同胞，我沒有看到顏色，』對我而言，這意味了，『我看不見你，你並不存在。』」

亞歷克斯．敖來自中國，而且是個同性戀，他說他曾經遭種族主義者和恐同症者騷擾。

有些密西根大學的學生，如21歲的白人詹姆士．萊斯（James Rice）認為，無膚色偏見在特定情況下是有價值的目標。他說：「如果在教育和職場等會場合中，不考量種族因素，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棒的目標。」

但有些學生則認為，不去面對種族的真相，將創造出不切實際的世界觀。

密西根大學主修金融和國際研究的19歲學生戈迪特．蘇利（Gurdit Suri），描述自己是個戴頭巾的錫克教徒，他說他經常感覺自己被同學指指點點。蘇例指出：「無論我領了多少獎，參加多少次考試，擔任多少次志工，對校園的很多人而言，我永遠是個其他人（the other），大家會對我指指點點。」

對很多學生而言，種族議題的再度浮現，就如他們的上一代所面對的那樣，他們得立即去彌合微妙的分歧。密西根大學大一黑人新生尼基亞．史密斯（Nikia smith）表示，種族緊張可能發生在日常生活中。

例如，若有各白人學生沒幫正要穿越的黑人學生拉開門，也許這個黑人學生趕時間，史密斯說：「在我心中，我可能會想，『這是因為我是黑人。』」　

華盛頓州立大學批判文化、性別和族群研究系教授大衛．李納德（David J Leonard）表示，年輕人通常視種族歧視與3K黨這種極端團體有關。他說：「很多人認為，『我們可以嘲笑，我們可以有刻板印象』，種族主義已淪為意圖，宛似意圖才是一切罪惡的來源。」

過去幾年，密西根大學大學部黑人學生的入學人數起起落落，在1990年代達到高峰，但該校電機工程系教授，1988至1996年間擔任校長的詹姆士．杜德斯塔特（James J. Duderstadt）指出，很難斷定校園內是否有種族主義。

杜德斯塔特表示，最近學生針對校園多元化所發起的學生運動，是由2大問題所引起：一、州政府對公立機構的經費減少，導致大學得多收外州學生，而這些外州學生多半較有錢，且在種族方面較不多元；二、密西根州和加州等州在執行平權法案上面臨挑戰。

（圖說）密西根大學安娜堡分校畢業生正在畢業典禮上聆聽美國總統歐巴馬致詞，圖攝於2010年5月1日。（圖文／路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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