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偉禎
虛空中一粒灰塵內有人在求救？一頭大象認為他真的聽到了，但大多數的人認為不可能，還認為患了幻聽症的他，不斷散發這樣的觀念，對所有人，尤其是下一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放眼近來大部分的卡通電影，譬如溫情的《冰原歷險記》和團結的《機器人歷險記》，一部回到遠古的冰原，另一部則進化到未來科幻世界，都是老少咸宜的作品。另外，不畏人鼠敵對迷思的《料理鼠王》，其縝密的戲劇手法，取老鼠的敏銳嗅覺，合理化老鼠煮飯給人吃，運用西方戲劇喜愛的個人主義，形塑主角的性格及人生目標，用他的料理讓挑嘴尖酸自傲又刻薄的食評家俯首稱臣，並終於在人類的世界找到自己的定位，更是近期最令人驚喜的作品。然而，回到動物叢林世界的《荷頓奇遇記》，乍看是老調的迪士尼早期卡通，實則是改編自蘇斯博士（Dr. Suess）的圖文書，在強調慈悲、博愛之外，更擁有卡通電影少見的宇宙觀。
深刻記得外星科幻動作喜劇片《MIB星際戰警》第一集的絕妙開場：地球所位於的太陽系，其所屬於的銀河系，只是某一宇宙洪荒的某小點；而此浩瀚無垠的洪荒，在某一虛空眼下，竟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玻璃寶珠而已！更妙的是，它正在某一空間中與一群類似的寶珠四處滾動。鏡頭拉遠，一隻外星人的手意外入鏡，正拿起這一顆「地球」，放進一只已有數十顆寶珠的透明寶袋之中；背景中，更多外星人在玩同樣的遊戲……電影把目前科學已知的宇宙，具象演繹成廣大無垠到令人驚懼，又以幽默手法轉化的讓人感到渺小得可怕。《荷頓奇遇記》片中主角所處的不同世界在「宇宙」的位置，也如同《MIB星際戰警》或《世界大戰》的開場，被擬虛卻呈真地帶出。
電影中的佛法宇宙觀
《荷頓奇遇記》電影改編自蘇斯博士的同名圖文書，從1954年初版迄今，首度搬上大銀幕。原著已賣出超過兩億本，發行十五種不同語言譯本。風行半個世紀以來，Horton荷頓系列一直都是蘇斯博士所有作品中最受歡迎的排行榜暢銷書。
故事描述一頭名為「荷頓」的可愛小象，在苜蓿花上一粒小灰塵中，聽到「幾乎聽不到」的求救聲，荷頓相信小灰塵中有生命存在，他攜帶著這粒小灰塵四處尋找救援，其他動物都認為荷頓八成患了幻想症，而且是嚴重的幻聽！
無畏於大家的冷嘲熱諷與重重阻礙，甚至排擠他到讓他幾乎面臨生命危險，荷頓仍決定幫助活在小灰塵粒中的人，即「呼呼鎮」的生物們，到一處安全所在。他帶著這朵粉紅色小花，和花上的小塵埃，展開了一場冒險。這份承諾與信任，讓荷頓和灰塵世界的主人以行動度過危險，也讓兩個世界對宇宙生命徹底改觀。
電影整體而言是溫情的，然而故事的核心概念，是荷頓所處的「世界」與小灰塵內的「微世界」的存在與互動，這正說明了佛法中的宇宙觀。《地藏菩薩本願經》中寫：「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叢林稻麻竹葦，山石微塵，一物數，作一恆河，一恆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內，一塵一劫，一劫之內，所積塵數盡充為劫難。」或《華嚴經‧普賢行願品》：「一塵中有塵數剎，一一剎有難思佛」、「普盡十方諸剎海，一一毛端三世海。」這些文字所展現了無際的空間及時間概念，將極大又極小兩個乍看是矛盾相對的存在，融通成流動的太極。任一個極微之物如細沙水滴，都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一個小空間就包括了綿延不斷的時間，而一剎那的時間，也含攝了無盡無邊的空間。《華嚴經‧普賢行願品》裡寫「我於一念見三世，所有一切人師子，亦常入佛境界中，如幻解脫及威力」、「於一毛端極微中，出現三世莊嚴剎，十方塵剎諸毛端，我皆深入而嚴淨」，荷頓的行為正是如此心性與願力的體現。
也許有人認為荷頓一定有神通才能聽到，並明白這宇宙結構。其實真正的神通並不玄秘，一切都在眼前，都在大自然中。人們所認為的神蹟，或神通的展現，其實仔細分析起來，並不深奧，當我們靜下心來就能看到聽到感受到那細微處。
萬物基本單位的原子內中樞更小的核子，可以釋放出驚人的能量；電腦的無限效能及功能，來自於0與1多重立體繁複的組合；小小一片石英水晶，是晶圓廠的靈魂，穩定計算功能，不論物理學礦物學電機學或電磁學，各類科學早已為人類驗證出萬物本有奇蹟的本質。再從生命科學來看，動植物的繁衍為「一身中有無數身」，每一顆柚子樹的柚子裡有無數的種子，每粒種子將長成一棵大樹，生生不已的能量，和人繁衍後代的情況一般。人，根本就是神通的體現啊。
動物世界如實反映人的世界
當然電影並非只談這些玄妙宇宙觀，片中有仿日本卡通的段落，頗有取悅新世代的無厘頭風格；整體節奏及幽默或緊張的橋段（如過橋那一段）都頗有娛樂效果。在角色塑造上，胖胖的大象荷頓就如菩薩一樣，從不力抗所有阻力，只是盡力完成承諾。動物群中，袋鼠媽媽是偏執的代表，是想鞏固權威，並煽動盲從群眾情緒的高手。在微塵中的呼呼鎮裡，導演也加上政客嘴臉的戲。那些為保護自己權威的市議會大老們，無視眼前所有巨變即將來臨的徵兆，用維護傳統取悅群眾以求保住威信。從此知曉原著作者蘇斯博士刻意嘲諷政客，精準描繪了世間人對真理的不瞭解，反而愚昧地直接反抗的模樣。
劇中另一條感人的劇情支線是父子衝突的戲。拒絕父親要求他世襲當呼呼鎮長的長子拉魯博士，在最後用自己的創意及能力，讓全體呼呼鎮民，凝聚所有意念，專注的祈求，終於逃過一劫。呼呼鎮（who-ville）的直譯是「誰」村，果真頗具禪意。不禁令人聯想呼呼鎮正是我們人類的國度，而大象荷頓正是西方希臘神話中的眾神之一，或是東方的觀世音，他聽到人類的呼救，但人類得靠自己，才能從世界末日般的災難中逃出。
「芥子納須彌」，自大又愚昧的人類，若能瞭解至大無外，至小無內，即在這無量無邊、重重疊疊的現實世界，及這無盡的時間與空間的概念，一回頭思想此世身而為人的因緣，諸多貪念必然滅熄，個人認定的生命意義必然不同。
荷頓的「奇遇」是認知到空間的無盡。然而若有人看了電影，直心要問出到底「我們」的世界位於「真正的世界」的哪一點？其實，真正瞭解後，芥子與須彌，也只是相對的計量名詞，存在不在芥子的須彌中，也不在須彌裡的一芥子。既不在色界，也不在無色界中；它超越文字及任何法相中。若真瞭解這一層，當是生命歷程中最為珍貴的奇遇之一。
本文摘錄自《人生雜誌298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