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聘性侵老師只能靠拉布條？

 ◎張萍 / 南部聯合辦公室主任

二月初基金會接到申訴，痛陳南部某國立高中鍾姓體育組長涉及多次猥褻學生，卻只被教評會決議停聘兩年。也就是說，兩年內鍾老師不必上班卻可以領半薪，兩年期滿繼續任教。

經過追查，我們很驚訝的發現綽號「發哥」的鍾老師不僅是猥褻學生的累犯，甚至在十年前就已經性侵學生；更不可思議的是該校包括學務主任、文書組長、教官都涉及性侵害學生或性騷擾職員，學務處早已被教職員私下稱為「色狼培訓所」。到底是什麼樣的氛圍及校園文化，可以容許一所國立高中長期縱容這些人目無法紀、為所欲為呢？

由於學校從去年九月受理申訴到今年三月，連開八次教評會都以鍾老師提出和解書，或疑似罹患精神病才性侵學生等理由不解聘，所以一得知學校在3月30日要召開第九次教評會，且有某鍾姓立委受鍾老師之託介入關切後，我們便決定去拉布條。清晨七點，我們在校門口拉布條、舉標語抗議，並散發公開信告訴學生：我們為何而來，以及他們要如何自我保護。某記者憤慨的說：「我女兒直到今天還有鍾老師的課！學校為什麼沒有告訴學生要小心？」

由於電視台SNG車及記者都在場，校方的發言人楊秘書急著邀我和媒體進校商談，秘書說:「學校有認真在處理，申訴的學生很勇敢，你們這樣做會讓學生受傷。」我答：「你們如果有認真處理，會讓鍾老師一直傷害學生?我們都已經找到五年前、十年前的受害學生了，你們還說有認真處理？」

進校後校長不敢面對媒體，還是由秘書接待，針對記者追問通報內容到底是性騷擾還是性侵害？秘書支支吾吾的一直閃避，甚至說出通報單「是由學生勾選」的離譜言論。

某位主任以為我所提的性侵受害人是學校知情的舊案，便說：「十二年前有一群學生受害，其中一位比較嚴重。因為學生選擇原諒老師，所以學校沒有懲處鍾老師，只將他從高職部調到高中部。」又說：「鍾老師都選擇乖巧漂亮白皙的女生下手。」我聽了非常驚訝，原來早在十多年前學校就知道鍾老師的犯行，卻沒有通報，沒有懲處，更沒有加強學生「身體自主權」觀念。只因為「學生原諒老師」，學校就可以視法令於無物，就可以包庇隱匿，讓受害人無法得到應有的協助，讓加害人逍遙法外、食髓知味、變本加厲，從猥褻到強制性交，十多年來受害女學生無可計數。即便有職員反應也被性騷擾，校長只不過在會議時說句：「請老師注意性騷擾問題。」因此，同一辦公室的主任、組長、教官都有樣學樣，肆無忌憚。在堅固的共犯結構下，學校成了狼窩，不知情的家長把孩子送進了狼窩，卻還天真的以為學校是最安全的地方。

抗議行動奏效，在輿論壓力下，教評會當天終於解聘鍾老師。且這次拉布條後的意外效應，是在短短一周內，某特殊學校及某國立高職陸續解聘了延宕多時未處理的性侵老師；當然，接到的新申訴更多，如南部某市立高中葉姓老師以指壓治病為由涉及猥褻、性騷擾多名學生，同樣的，學校教評會還是師師相護，只移送考績會記一大過，打算讓葉老師請兩年事親假後退休，即便教育局退回決議，仍無法喚醒教評會的良知。我們不得不再拉起布條。

5月25日早上七點，一樣到學校門口準備發放公開信給學生，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隊派出所警員，以及某分局刑警共十餘人。學校主任一樣急著請我及媒體進校談。我說：「等發好傳單就進去。」這時兩三位家長把我圍住，說我們會影響學校學生，叫我們不要發傳單、舉標語。我說：「學校沒有教會身體隱私觀念才會發生這種事。我們的傳單是教學生自我保護，才不會被老師侵犯。」

進入學校後，校長一樣不出面，主任則有前後任家長會長陪同，在場還有教師會理事長。我問教師會理事長：「你和葉老師都是教數學、同一個辦公室，你認為葉老師的行為算不算有損師道？」他劈頭就說不方便告訴我他在教評會的投票結果。我說：「你不需要告訴我投票結果，我們只是想知道你的立場。」他又重複同樣的話。我說：「我擔心外面有些傳言對於你及教師會的形象不利，你要不要利用這個機會澄清一下？」他還是重覆同樣的話。我說：「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們有權利投票，也有責任承擔後果，接受社會的公評，對全校學生、家長及社會講清楚你們支持葉老師留下來的理由。」

事後我們接到多位同學、家長、團體及十名市議員的解聘性侵老師連署函。有學生說：「很感謝讓事件曝光，因為學校只想把事情壓下來，我們很擔心老師會再回來。」又說：「事件發生沒多久，學校就利用升旗時間叫輔導老師跟大家做兩性教育，知情的三年級生都覺得學校補做這件事非常諷刺。」某家長則在連署函上寫著：這種老師還有資格領退休金嗎？

這陣子舉布條抗議後，雖然使得四所高中職及特殊學校終於解聘了性侵老師；然而還有多少黑數是我們不知道的？如果沒有外界持續的監督，等被解聘的老師依法申訴翻盤之後，學校還會堅持下去嗎？而對於那些不通報、不處理，怠於職守的人員，又有誰來追究他們責任呢？這一切難道都只能靠拉布條嗎？

◎本文出自2009人本之友會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