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教育基金會全新策劃——今年暑假給小六畢業生最好的禮物─前進國中銜接營 暨 爸媽的選修課

您還在擔心小孩能不能適應國中嗎？

圍籬中的陽光——國中新鮮人的十大提問座談會（上）

◎陳生慶（前進國中銜接營主任）

從國小進入國中，壓力究竟有多大？要問被壓的人才知道。二○一○年底，人本基金會舉辦「圍籬中的陽光—國中新鮮人的十大提問」座談會，邀請剛進國中兩個多月、經歷完第一次段考的七年級新鮮人，從他們的角度，提出最想問學校的十個問題。

現場負責回應的，是國中現職老師鄭光媛、人本三重青少年基地館長江思妤，主持人是人本教育基金會執行長馮喬蘭。以下，便是我們摘錄的討論內容。


問：要考上好學校，一定要經過這麼多考試嗎？

這是孩子們第一個想問的。一般的經驗是，每天最少要考兩次，到了段考前，甚至會「早上考兩科、中午考兩科、放學前再考兩科」，終日在寫考卷、交換改考卷中度過。至於成績排名，依頻率分為週排和段排，依規模則有班排和校排，會公佈在聯絡簿中，也會呈現在學校網站上。

雖然考試很多很煩，喬蘭問得一針見血：「不考試，你們自己會讀書嗎？」

小孩：「我覺得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耶，我們學校考試真的太多了，一直考考考考考，我覺得我考到都熟了、變成炭了…」

換一個問法，這樣考試對你們有沒有什麼好處，或者用處？

小孩：「我覺得每天都寫得手快斷了。」

小孩：「好處喔…我們老師按週排名來發獎學金，可是那獎學金目前還沒有人拿到過，因為要連續三個禮拜都考前三名。」

小孩：「現在免試入學要採計在校成績，考比較多就可以挑比較好的成績來報。」

小孩：「我覺得因為有免試入學，所以反而不用考那麼多。不要一直小考，切得這麼細，你就大範圍的考一下，讓我們知道程度在哪裡就好了。考那麼細，大考也未必會考出來。」

小孩：「我們學校之所以考這麼多試，是因為不考試的話我們就沒有競爭力啊，我們七年級有二十九個班，加起來破千人，但錄取率只有前四百名才能免試入學，所以要很拼，壓力非～常～大！」

小孩：「我們班老師很奇怪，第一次段考都考完了，沒寫完的考卷還要我們繼續寫，考完不是應該要休息一下，或者就上新的課嗎？過去就過去了，何必回頭咧？應該要往前看啊。」

喬蘭：「但不會的就是要學不是嗎？不喜歡對不對？你的意思是，希望考完以後，段考就真正離開自己了？」

小孩：「對。」

最後，突然有一位小孩說：「可是這樣我覺得是為了考試在唸書，而不是為了自己在唸書。」

這些發言，讓我們更體會到，考試對孩子們來說，是升學，而無關學習。


問：為什麼老師要鼓勵班上同學競爭，贏的請吃雞排？

小孩：「可能是老師為了要面子吧，他教的班比較好啊，別人都覺得他很棒，然後搞不好他的薪水就會高一點。」

小孩：「老師會說今天我給你們獎勵，如果不乖就沒了，然後大家就會乖乖聽話。」

小孩：「像我們老師通常都是請喝飲料之類的。可是有時候，他會用這招刁難人，比如像他不喜歡誰誰誰，他就會找個理由說，今天因為你犯了什麼錯所以你就沒有飲料了。有時候還會用賒帳的。」

喬蘭：「你們覺得讀書、考試考得好，老師應該要給獎勵嗎？」

孩子們異口同聲：「要。」

喬蘭：「假使你們眼前，有小學六年級的學生，他即將上國中了，在面對考試和競爭這兩件事情，你們會給什麼樣的建議？」

小孩：「上課好好聽就好啦。」

小孩：「叫他現在趕快玩一玩！」

小孩：「去拜拜。」

小孩：「趕快去補習！」

小孩：「沒意見，自己去體驗。」

小孩：「我會跟他說，不用每個考試都看得那麼重要，如果每科考試你都看得那麼重的話，你會累死。」

針對小孩集體的抱怨，現場唯一的國中現職老師鄭光媛解釋：「考試最原始的目的，是要幫助老師去檢查他教學的成效如何。剛剛喬蘭問你們，考完試之後是誰改考卷的？你們說有時是交換改，有時是老師收回去改。

「但，數學老師應該會想看到你們計算的過程，比方有人是算式錯可是答案對，有人結果對可是過程錯；英文老師會想看你們翻譯的句子對不對；國文老師可能要看的是解釋，有的老師會要求解釋要跟課本一模一樣，但有的老師會認為，課本的解釋是一種，只要意思對了也可以換句話說，這樣他就需要自己再檢查一遍…考試的主要目的是這個。」

「至於為什麼一個禮拜要考這麼多次？我不知道各位有沒有類似的經驗—原本很想念的，可是到後來發現越念越不會、要念的越來越多，最後就乾脆豁出去放棄了？所以老師們會有一種做法是分小階段的考試，如果用『分期付款』來作比喻，那就比一次付清還要輕鬆點。在小範圍發現自己有不會或是不懂的就可以趕快問，不至於累積到很多了，最後要準備段考就非常辛苦。」

喬蘭：「請問光媛，你自己會考很多試嗎？」

光媛：「我教國文，只有考解釋而已，考完我就收回來改，可是我知道其他科老師考很多。不過這學期有一個改變—之前，早自習就是安排給各班，老師們會各自分配一天，比方某一天早自習就固定考英文…因為如果上課才考，會影響教學的進度；這學期開始，學校希望各班早自習可以挪十分鐘來晨讀，學校為了做好這件事，就會不斷地要求老師們配合，考試的時間就會被排擠掉，這樣做滿好的。」


問：考試很累…為什麼高中不能自己選就好？

針對考試與升學，人本三重青少年基地館長江思妤，試著帶孩子們從另一個角度思考：「大家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從小學升上國中時不用考試，升上高中就要考試？我們從小學畢業時，附近有三間國中，我可以說我要選一個離家近的、還是離家遠的，有同學的、還是沒有同學的。還有人說某某某好討厭，如果他去念Ａ校的話，我就要去念Ｂ校…念國中都可以自由的選，那為什麼從國中到高中要經過那麼多考試？不只是每天的小考而已，還要有升學考試？」

小孩：「要以學生的程度來分配誰去哪個高中啊，像建中就是資優生上的。」

小孩：「因為怕傷害到小孩幼小的心靈，如果你家住台北，但是成績不好，結果考到綠島的國中那不就很可憐。」

小孩：「小學教的都是比較基本的東西，所以去考可能考不太出程度來；國中學的東西就要真的理解才能考得好。」

小孩：「我們小學還很小，如果通車要通很久的話，就會比較麻煩或比較累，等到上高中比較大了，就可以念比較遠的。」

思妤：「我以前也搞不太清楚，一直到長大以後，有一天聽一個人講，我才忽然恍然大悟。理由其實很簡單—因為沒有夠用的公立高中或高職。就像有一百個人要念公立高中或高職，可是只有三十個名額，另外七十個人就只好去其他地方。我們先不要管建中北一女的事情，我們先講公立高中就好，你們所在的都市裡都有公立高中，但那些高中可以收的學生數，並不是那城市全部學生的數量，那該怎麼決定是哪三十個人去念公立高中？哪七十個人去念別的？有一種決定方法是抽籤，好不好？」

孩子們：「這樣不公平！」

思妤：「不抽籤怎麼辦？那就只好考試。」

小孩：「考試也不好，因為很累。」

思妤：「抽籤不公平，考試很累。但無論如何，這麼多年來，這個社會選擇用考試的方法來決定這件事情，所以我們就習慣一直競爭。明明是資源不夠，可是因為政府不夠努力，大人不夠努力，以致於小孩必須競爭。而這種情況，又往往是掌握資源的人，控制資源的方法。你們剛才說，國中教的內容那麼複雜，應該要考個試才可以考出程度、才可以檢驗你有沒有學會。不是的，所有十八歲以下的教育，都應該保證學生可以學會，怎麼可以允許只有少數人會、而其他人都學不會呢？事實上是因為資源不夠，所以我們被迫要考試，長此以往我們就跟著覺得，對，應該用考試來篩選。談到這裡，大家可能難免會有『我們好可憐，我們被宰制了』的難受心情，可是說不定當我們明白這一切之後，就比較知道如何看待這個控制，如何超越這個控制。」


問：為什麼有的班級放學後還要留下來上課？

喬蘭：「放學是幾點？」

孩子們：「三點五十、四點、四點四十五、五點、五點半，其中，最晚的是六點。」

喬蘭：「你們知道一般規定國中是幾點放學嗎？」

小孩：「不知道。」

喬蘭：「所謂的正常放學時間是三點五十五到四點零五。」

小孩：「但我們學校都是規定六點才走耶。」

喬蘭：「老師有給過一張單子，讓你勾選我願不願意上第八節、第九節的請舉手。」

晚放學的孩子中，只有一個人勾過。

喬蘭：「那你勾要還是不要？」

小孩：「要啊，因為不要的話，要有特殊理由…」

喬蘭：「不要的話要有特殊理由，老師有這樣講嗎？你怎麼知道的？老師都開放讓你勾要或不要啦？」

小孩：「他就在台上這樣講啦。」

小孩：「我們學校是，有些班四點多就可以回去，然後有的班要多上一節課。」

小孩：「我們老師呢，放學留下來會做三件事─第一，算我們的帳，第二，抄聯絡簿，第三，繼續考。」

喬蘭：「算帳是什麼意思？」

小孩：「沒有考好的，會被打；然後老師規定，每節課都要選十個人去登記上課講話的人，被他們登記到的也要被打，被記幾次就要打幾下，有一次有人同時被記了八次，就被打八十下…」（待續）       

附註：人本教育基金會二○一○年國中現況問卷調查報告指出：有41.8%的國中生天天早自習都考試；有42.9%的國中生，在段考前一週每天要考五次以上的試，幾乎沒有在上課。有85%的國中生睡眠不足八小時，換算成人數，就是有八十萬個國中生每天睡不到八小時。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教育札記〉26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