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的乘法也能玩

◎白嘉民、白以文 (想想國二年級老師) 

　　要教二年級的孩子7的乘法前，備課的時候，我們腦海中不斷浮現孩子可能的反應：現在正是孩子與「九九乘法表」奮戰的時刻，班上有些孩子已經背得滾瓜爛熟，有些孩子也許還是結結巴巴，可是不論哪一種，如果一開始就直接表明這課要教背「7的乘法」，可能換來的是孩子們興致缺缺的表情，同時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可能會因為不耐煩而不想上，而還沒背熟的孩子也會因為沒有成就感而抗拒。為了避免這樣的情形發生，總得給他們一個重新學習「7的乘法」的好理由，所以我們決定在正式上課之前，先進行一項「記憶力大考驗」的活動，給孩子們一分鐘的時間，讓他們記住十二種東西，然後在紙上背寫出來，大部分的孩子能寫出七、八種東西，最厲害的一個可以背出十樣，這個結果很符合過去心理學上類似的實驗結果。

　　接著，再進行第二輪的「記憶力大考驗」。這一次，我們把另外十二種東西列在白板上，並分為「動物」、「植物」、「日常用品」、「交通工具」四大類別，各類別還以不同的顏色書寫，再讓孩子們背記，結果很多孩子能夠完全寫出十二種東西。於是我請大家想一想，為什麼兩次的表現不同？機靈的孩子馬上想到：「第二次有秘訣，所以比較容易記」。這時趁機向大家說明：雖然學校已經教過「九九乘法表」了，不過很多人還是沒辦法背熟，或者已經背熟的人，有時也可能突然忘了；其實，背誦乘法表也有「秘訣」，今天就要教大家「7的乘法」的秘訣。

　　有了「秘訣」加持，果然大家注意力都集中了起來，我們先發下十題「7的乘法」，讓孩子們練習，有兩、三個孩子很快就寫完了，顯然是背得很熟的那種，但是大部分的孩子需要時間慢慢思考，有的孩子甚至不太會寫，一般說來，孩子們背誦乘法表，通常是從「7，1，7」、「7，2，14」往後背誦，前面幾個永遠是最熟悉的，愈到後面就愈記不清楚了，因此，這堂課刻意從「7×10」開始，引導大家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論，而推論最好的方式就是從矩陣圖著手。

　　在白板上一口氣畫了70塊壁磚，讓孩子一眼可以看出「7×10」和「10×7」的答案是一樣的，全班也立刻就說出答案是「70」。老師接著又問：如果是「7×9」呢？乘法表背得很熟的孩子馬上說出「63」，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但這不是我們的教學目標，《數學想想》希望孩子們在忘記九九乘法表的時候，懂得採取其它方法，自己解決問題，所以，請大家換個角度想一想：「如果一個人沒學過7的乘法，他可以怎麼算？」這時候，真有一個還沒學過「7的乘法」的孩子，利用自己熟悉的「9的乘法」去推算「7×9」，她說：「因為7×9等於9×7，而9×7比9×9少兩個9，所以9×9＝81減去兩個9，就是7×9」。她運用自己既有的知識去解決問題，正是《數學想想》希望培養孩子的能力，我們當著全班的面大大地讚揚了她一番。

　　接下來，為了點出另一種算法，我把白板上的壁磚遮去一排，變成「7×9」的矩陣圖形，讓孩子們比較兩者的差異，全班都看出「少了7」，而反應快的孩子立刻想到「7×9」可以這麼算：70－7＝63。那如果是「7×8」呢？能舉一反三的孩子一口氣就提供了兩種算法：「可以7＋7＋7＋7＋7＋7＋7＋7，只是比較慢；或者7×9＝63再減7，就是7×8。」看來，孩子們已經能夠掌握「7的乘法」中「減7法」和「連加法」的秘訣了。接著老師再陸續點出「56=7×8」這種「觀察法」，還有「七、七、四十九，怎樣才能記得久」的「口訣法」，另外還有「管它三七二十一」的「笑話法」，有了這些秘訣，相信孩子們應該有方法可以記得「7的乘法」了。於是，我們再發下另外十題「7的乘法」的題目，讓孩子們運用剛才學會的方法作答，那些原本不太熟悉「7的乘法」的孩子，終於能夠輕鬆答題了，很多孩子都反應這次答對的題數比上次進步，從不會到會更有成就感呢！

　　最後，既然無論如何都得背熟「7的乘法」，為了讓大家換一種背乘法表的心情，我們設計了「7的乘法」心臟病的遊戲：一疊牌都是7的乘法相對應的結果，包括7、14、21、28．．．．等。牌的順序是隨機的，孩子們輪流出牌，口中反覆唸著「7，1，7」、「7，2，14」、「7，3，21」、「7，4，28」．．．．，如果翻出來的牌跟口中唸的數字是一樣的，就得及時出手，就像玩一般的心臟病一樣，這堂課的最後五分鐘就在遊戲的歡樂聲中，不停的複習了「7的乘法」！

校園性侵反映了教育的重大危機

◎史英（人本教育基金會董事長）

師長性侵學生之事並非不可想像，人世間不可解的事情原本就很多；然而，性侵案在校園可以拖延數年無人處理，或一旦開始處理就冒出許多維護的人和聲音，就真的是人世間最不可解的事了。

我們於是想要知道，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如果不能明白其就裡，而只是在社會上大鳴不平，或在教育體制中奮力相搏，恐怕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於是我們現在面對三個方面的為什麼。

第一個方面，是關於加害者。一個人既受過高等教育，又躋身廟堂之上，而並非社會底層無名之輩，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一個直接的答案就是，他受到不當的引誘；然而，這和一般成人之間的性爭議不同：對象既為兒童或未成年者，即使因為某些難以解釋的原因，使其無論在心理或生理上對之產生異常之反應，但身為師長，既以保護兒童福祉、扶持其長大成人為專業，理當能自行妥為處理，而不致真正發生問題。所以，一個初步的結論就是：無論是教育程度，知識水平，身份地位，乃至師道尊嚴等等，都不足以防堵這類事件之發生，而師資養成教育，尤其未能使將任教職者提高警覺，未能使之增進這一方面的自我覺察和反省能力 (任何事件必有發展過程，當事人必須能防患於未然)。

順著這條思路推究，我們不難發現，現今的教育制度和師資養成不止未盡防範之責，反倒間接提供促成之境。這是什麼意思呢？其實所有研究都顯示， 性侵事件並不單純是「性」的事件，權力與掌控才是其本質與源頭；師長在校園中的無上權威，受到制度和文化的有力支持，這些支持的原意，是希望壓制幼小者反抗和犯上的本能，使其俯首受教，以保障將來在主流社會中的前途；然而，這麼一來，校園就變成一種溫床，所有對於權力與掌控之偏好，都得以在其間發芽萌長：升旗台上肆無忌憚的謾罵固為其一面，而性侵則為同一本質之另一端也。

第二個方面的為什麼，是學童何以不反抗或求助，無論是在當時或事後。一個多數人會想到，但很少人敢說出口的答案是，受害者未必不是心甘情願。關於這一點，我們只能說人心非常複雜， 恐怕不能一概而論。但重要的是，不能忽略恐嚇對孩童的威力：就一個成人而言，「如果你不…， 我就要告訴….」這種話其實沒有多大意義； 所以一般人很難想像類似的說法，能使一個孩子做出什麼，或不能做什麼。即使在孩童一方積極主動這種最極端的情況之下，我們也必須指出，恐懼仍然是其中的要素，這包括著：不能為人所知的恐懼，帶來獨特的親密聯結； 冒犯道德戒律的恐懼，營造出強烈的依附關係；以及對於自身的某些反應的恐懼，防礙了對於受害事實的反思與判斷，等等。

為什麼的第三個方面，也是整個問題中最關鍵的，就是其他教育人員的態度。我們認為，簡單的「師師相護」四個字，並不能解釋這個深層的文化現象——挺身維護「教不好」的老師，是身為老師的人情之常；但涉及性侵， 對一般大多數老師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為什麼他們也沉默不語呢？

或者答案就藏在前兩個為什麼之中：首先，做為教師或校長，他們沒有辦法和一般人一樣，把校園性侵看做是「人神共憤」的事而大加撻伐，因為家醜不可外揚；又因為為任何實質的「處理」都有外揚的效果，所以他們寧可採取「內了」的方式，這之所以會有性侵老師十幾年間被調九個學校、而九校無一倖免的事。對於他們而言， 最重要的莫過於師道尊嚴和教師整體形象，損毁了這些，就再也壓不住小孩了——這可是每一位老師的生死交關之事；所以，如果不能把教育的本質從「威權壓制」改變成「引導啟發」，我們就不要想從教育體系內部建立起良好的防止性侵機制。

其次，由於壓制和反抗是一體的，目前的情況是，教師和孩童總是處在某種對立之中。教師並不了解孩童，也從來沒有想過真正的了解是需要努力打破對立的。事情發生之後，教師總是懷疑孩童也有錯：他為什麼不找別人，而專找你呢？你為什麼沒有反抗或「報告老師」呢？很少教師想過，對於孩童而言 (其實對於任何受害者都一樣)，這種事情是很難「報告」給人知道的，何況是報告給老師，更何況被報告的又是「老師」呢？這之所以對於校園性侵事件，多數老師是不願意表態的；偶有一兩位老師看不過去，總有更多的老師告誡他：你不了解實情， 少說話！那麼，如果真有一個學生，願意挺身而出撿舉或作証老師性侵呢？結果是，多數老師懷疑他的動機：為什麼別人都不肯站出來 (連我們老師都沒有人肯)，只有你肯呢？你恐怕不單純！——那麼我們組成一個調查小組來了解實情吧？但這樣會弄得天下皆知，以後怎麼管小孩？這就又回到前段去了。

讓我們不要返回前段，而再往下思索。即使「孩童也有錯」，涉及性侵的教師身為專業人員，還是必須負起責任，這根本是個常識；或者更進一步說，正是因為孩童有錯 (如果有的話)，他的老師們就更有責任保護他，而不是站在一旁懷疑他。那麼，為什麼這個我們一般人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常識，在校園裡總是不存在呢？這有兩個相互關聯者的原因，一是，教師對於自己的專業並無體認；二是，教師並未體認他的專業是建立在對兒童的保護之上。

這個論斷是有証據的。花蓮某老師把遲交作業的學生打傷，法院判決校方要在校內網站上刊登道歉，為期一年半；在國內最熱門的教師網上討論版中，有一位老師說：那沒交作業的學生，也要對全班道歉一年半。這麼幼稚的言論，一般人大概看過一笑就算了，然而，數天之內居然得到無數老師一致的贊同，而一股敵愾同仇的氣氛， 竟油然而起，傳遍各地校園。我們因而可以看到，有相當數量的教師 (感謝上帝，還好沒有正式的統計數字！) 確實是「和小孩一般見識」的，或者說，他們的見識如小孩一般，或者，他們是看待自己如同小孩，總之，就是一點都不曾體認到自己的專業地位。我們相信，也正是因為見識不及自己的專業，才那麼在乎家醜之外揚：和皇后的貞操一樣，正是因為沒有，才不容懷疑。

結語

總的來說，校園性侵事件層出不窮，確實反映了我國教育的重大危機。

這個危機，並不在少數幾位犯下性侵案件的教師；對於任何犯錯的人，我們都認為應該給予關懷與協助，希望教師團體能對他們伸出實質的援手——不是包庇他們的行為，用一些空泛無用的話語 (例如什麼教師也是人) 來模糊事情的焦點，而是認真幫助他們再站起來，重新做人。

相對的，我國教育的重大危機，是整個教育體系在思想和意識上的衰敗和墮落，以及專業的淪喪；這當然不是說我們沒有好的老師，可怕的是，好的老師無法發揮應有的力量！今天我們用許多力氣來協助處理校園性侵案件，最直接的理由，當然是因為沒有人真的關心受害的小孩：他們本來最大的依靠就是國家為他們所建立的學校， 但現在是連社政、警察、司法體系都不可靠，我們不得不對他們伸出援手；然而更重要的是，我們希望藉由校園性侵事件，籲請社會關切我國教育的重大危機，這個危機，如前所述，是不可能由教育體制自行解除的，必須集合全國上下集體的力量，才能找到一條改革的道路。

尋找改革的道路， 首先必須明白問題之所在；校園性侵案件，提供了解讀教育危機最明析的剖面！

◎本文原載于【PNN公視議題中心】

2011小小想想家的快樂暑假─專屬小1~小3的暑假想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