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俐雅

Q 人本的朋友您好：

我兒子是個大學生。我個性大而化之也喜歡與人分享，無論是物質或情感上的喜怒哀樂；對孩子我也是不計較的給予，但他滿會計較的，真讓我傷心與頭大！

比如說，有同學感冒向他借衛生紙，他發現同學用得比預期多，就對同學說：「你用太多了，明天是不是該買一包小面紙還我？」他的理由是這樣才不會養成對方佔小便宜的壞習慣。我自己很受不了小鼻子小眼睛的人，想不到竟養出這樣的孩子？

受不了的爸爸  

A親愛的爸爸：

從你的「受不了」中，彷彿聽到你吶喊著：「真叫人納悶質疑和傷心難過！人家都說家庭教育對孩子的影響深遠，怎麼我的言教身教在孩子身上，恰好有反方向的呈現？這怎麼會是我這熱情大方的爸爸可以接受的？是哪裡沒作對嗎？怎麼孩子是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關於你兒子，我們就來研究一下「他」怎麼了？

先來看看你兒子與同學的衝突關係：他有借同學衛生紙，不是不借，只是同學的使用量超過他原先預期的。你的問題中沒提到紙張的量，也許可以找機會更精準的探詢兒子，他所能接受的「被借程度」為何？說不定他同學用掉三分之一包呢！還有，他同學拿取別人的衛生紙時，態度是審慎還是輕忽的？使用時如果是大剌剌的一次就用掉一把，是否會讓惜物的人心裡不舒服？

再來看看你與兒子的關係：你兒子願意在你這位「大方」的爸爸面前，如實說出他的「計較」，顯見你們平常的關係基礎讓他放心，不然他豈不是自找麻煩與自討沒趣？至於讓你們產生衝突的「大方」或「計較」的比較—你說他滿愛計較的，這是以誰的標準來看呢？

你自認為大方，也討厭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因此若以你認識的人為母群體的常態曲線分佈圖來看，你應該是落在平均曲線的較右端，也就是你比多數人大方。若此假設成立，我們再做個假設：如果你兒子是落在平均值的常態分佈群中，雖不是特別右端，但也不是特別左端，這樣的平均值，站在你的基準點來看還是愛計較吧？

舉這例子是提醒爸爸，不要以自己的標準來評斷兒子，若用常態分配圖的方式來看，會不會讓你對兒子有不同的解讀？同理，說不定你兒子也站在自己的價值觀看你，他的解讀也許是「爸爸鬆散不太節制」呢！

另外想提醒的是：孩子與我們對於分享的標準界定未必一樣。比如雙方在一千元的使用自由度就不同，對於爸爸而言，也許就像吹氣般容易付出，但對於欠缺經濟能力的兒子來說，卻是影響當月生計的大筆支出。再比如說，要一個小幼兒分享一顆糖果給同伴，大人想要他懂事並學習分享，但他卻呼天搶地的抵死不從，因為那顆糖果也許代表他當下的全部，他怎麼捨得分出去？這裡要說的是，那疊出借的衛生紙在你們父子的內在份量上，當有其有形或無形的差異！

以上所提供的思維，是讓爸爸除了產生「受不了孩子」的情緒，也有機會認識「讓你受不了的孩子」可能抱持的想法；希望這方法能稀釋你們因立足點不同所造成的衝突感，並站在較客觀合理的立場，來重新詮釋人與事。

你的大方與愛分享所帶給你的回饋一定是好的，這回饋使你持續保留這些特質，並成為你的個人資產。至於你的孩子有無機會領受這種美好的經驗？如果大方分享的經驗是好的，他不會吝嗇於分享的。或者，他看到另一層你自己未必發現到的面向—你的行為有無同時帶給自己、家人或其他人的不便？又或者他覺得受助者與助人者都該有所限制？因此，他從你身上看到某些經驗而讓自己有所調整？所謂旁觀者清，這也許是你們更進一步相互理解與交流的好契機喔！ 

祝您一切順利 

人本教育基金會　敬上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26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