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用心生活：呵護(下)─人本教育基金會電子報─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July 30,2019
呵護(下篇)
對彥伯來說，彈琴就是在玩。
在與玉凰見面之前，彥伯就說：「我不用人家教，我自己學就好了！」不過，還是跟著其燁去了，當天，除了彥伯、其燁、玉凰、史英，還有玉凰的小女兒朵朵。一見面，彥伯就要其燁和大家說，他是哈利波特，史英完全沒輒，但玉凰跟彥伯卻很有話可以說，原來，她事先做了功課，知道彥伯很迷哈利波特，在家裡先看了三集的哈利波特。
史英要其燁把彥伯和彈琴有關的事從頭說一遍。
其燁說，最先發現的是，彥伯的聽力很好，一年多以前，彥伯開始在車上聽一些影集的主題曲，有一首曲子，照他的說法，有三個部分，唱歌的、音樂的、打鼓的，在車上，他會要其燁與奕成和他，一人負責一部份，如果奕成、其燁唱的和音樂不一樣，他就會說：「不對啦！你唱錯了！」然後唱一遍，說：「應該是這樣。」
半年多以前，幫他報了音樂班，一個星期上一次課。不久，就接到班主任發的問卷：妳的小孩，一週練琴幾次？每一次，多長？除了學音樂以外，還有學什麼其他的才藝？
其燁據實地填寫：一週練琴四次，每一次十五到二十分鐘。問卷回收後，才知道彥伯是班上唯一有練到那麼多的，其他的小朋友一個星期只練一兩次，大人的說法是：「叫他練，都不練。」或「練一練，就跑掉。」主任就要其燁和大家說，彥伯怎麼有辦法做到？
其燁說：「電子琴就放在客廳桌上，他隨時想到就來彈。」有人問：「這樣，不會吵到別人看電視嗎？」「我們家沒有電視。」大家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喔！」了一聲後，也就不再說什麼。
學了沒有多久，彥伯只要待在家裡，想到，他就會去彈，平均一天大概會彈五、六次，每一次幾首曲子，五到十分鐘。
聽其燁說到這裡，史英說：「你們彥伯一定喜歡彈琴的，因為其他的小孩，白天上幼稚園，下午學琴、還有其他的才藝，時間都被佔滿了，有空當然去玩，哪會想要練琴？你們彥伯時間很多，對他來講，彈琴就很好玩。」
那天，彥伯和玉凰、朵朵玩得很開心，臨走前，他還要其燁問玉凰：「什麼時候，可以去你們家？」
朵朵聽說玉凰要教彥伯，回家後，也說要學琴了。
「不好搞」的彥伯V.S.「搞定」他的方法
彥伯第一次到玉凰家，玉凰的紀錄是：
彥伯來之前，我在心裡已經想好十八套劇本了，一切就看著辦、走著瞧。等兩個小傢伙進了琴房，我就想先來點活動好了。於是要他們把自己手的形狀畫下來，然後以大拇指為中心標１，往外擴散成５４３２１、１２３４５。
這樣的用意是要他們熟悉譜上常看到的指法；不過彥伯故意寫成５４３２１、１２４５６，「果然不好搞！」我心暗自想著。
接下來，我們四人都各握了兩顆球，輪流出題：例如彥伯說：「左一右三。」，大家就要趕快用左手的大拇哥、右手的中指捏球。我說：「左手一三，右手一二。」，大家就要用相關的手指緊捏著球。
我很喜歡這個手的姿勢，有相對應的手指可以遙扣成「Ｃ」。這個練習除了可以練習單一手指獨立的力量，也希望讓孩子去體會手指慢慢下去的反作用力，更好的是去觸摸柔軟的介面，可以漸漸養成一種細緻的彈琴手法（我們稱之觸鍵），而非像大部分人彈琴一樣，在「堅硬」的鍵盤上彈下去。
可惜輪了兩圈，小傢伙就膩了，於是我說來玩球，他們又覺得興致來了。要他們往地上丟球，嘴巴說著：「丟～然後接。」這個「丟」和「接」都在正拍的拍點上，「然後」則是在中間的兩個十六分音符。
我希望節奏是用身體去感覺的，加上嘴巴唸唸有詞，這個節奏就會活脫脫的有生命。
玩球玩了好一會兒，要他們把手放在鍵盤上，很自然的，手型就是圓圓的。
第二次上課前，彥伯說：「我不要上課，我不想上課。」
其燁：「為什麼？」
彥伯：「我覺得妳教我就好了，我去那邊就想跟朵朵玩。」一直說：「我不想上課啦！」也不是不喜歡玉凰。
其燁：「媽媽雖然也會彈，但很多細節的地方，媽媽不知道，玉凰是很難得、很好的鋼琴老師，我小時候，就是沒有遇到很好的鋼琴老師。既然講好今天要去，就把我們練習的彈給玉凰聽，讓她聽聽看，給我們一些建議。」
彥伯：「那我只要彈給她聽，我不要上課。」
於是彥伯又去了玉凰家，這次，玉凰的紀錄是：
彥伯第二次來，我先告訴他我有多麼想聽他彈琴。進了琴房又讓他施了魔法—他說：「彈！」我就開始彈，還故意彈得誇張，可這小子遲遲不說停，我便開始露出痛苦的表情，兩眼哀求的看著他，終於他說：「停！」才讓我可以喘口氣。算是這堂課的序幕。
彥伯先跟媽媽合奏了一曲，彥伯彈右手，媽媽彈左手，我覺得好好聽喔！然後搬了椅子請彥伯看鋼琴裡面。我彈琴時，他可以看得清楚，一個個制音器隔著鋼線被琴槌打上來，又落回到鋼線上。
彥伯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很想知道鋼琴裡面會有什麼變化，總之，後來，不管玉凰要他彈什麼，他都很願意。
除了「指正」之外…
那次，玉凰也記下了：
抱彥伯過來時，有問他要不要讓阿兵哥們（手指）在琴鍵上面排隊。我注意到彥伯彈琴時的第一關節會凹下去，努力想了一下要不要現在解決這個問題。於是試著說：「你有沒有注意到阿兵哥的鋼盔都是亮亮的、鼓鼓的？如果他的帽子凹下去了，那他的頭就會好痛。」一方面示範給他看。
但，彥伯彈完就跑了，我心想：嗯～小傢伙表示不太喜歡我的「指正」。
玉凰對彥伯說，要有圓滑的感覺，但她的說法是：「你知道，哈利波特裡面的穆敵教授，有一個假眼睛，眼珠子會從左邊慢慢地轉、轉、轉，轉到右邊，就可以從這邊看到那邊。」她指著有圓滑線的地方，說：「你彈這個的時候，就像穆敵教授的眼睛，慢慢地轉，要有連起來的感覺。不然，一個、一個、一個，那眼珠子就 掉出來。」然後，示範給他看。
接著，玉凰要彥伯看鋼琴裡面：「你看一看，有圓滑地彈，跟沒有圓滑地彈的差別；如果圓滑地彈，制音器彈起來，就會一個接著一個。」
然後，拿一本琴譜，說：「就像我把課本交給你，你交給媽媽，媽媽再交給我。」一面說著：「我傳給你、你傳給媽媽、媽媽傳給我。」的同時，一面把書交到彥伯的手上、彥伯把書交到媽媽的手上。
如果不連起來，而是「一個、一個」的話，就會像這樣：玉凰把書扔給彥伯、彥伯扔給其燁…結果，書就掉了。
玉凰註：我一直覺得，圓滑奏是鋼琴最動人的部份，可以表達所有深刻的情感。每次彈圓滑奏，就好像看到有個人笑容可掬的，彬彬有禮的，很慎重的把東西傳給下一個人，然後那個人很慎重的接過去，再彬彬有禮的傳給下一個人…然後…再…都慢慢的，慎重的。彈圓滑奏，是何等美妙的經驗。
玉凰抱著彥伯坐在鋼琴前面，叫彥伯不要看，彈了一段之後，問他：「這是眼珠子慢慢轉過去的那種？還是，跳來跳去的那一種？」彥伯一下就猜出來了。
接下來，玉凰要彥伯彈，然後說：「換我們猜。」
玉凰註：我彈琴給彥伯猜的時候，是先彈圓滑奏，再彈斷奏。換彥伯彈我猜時，他不但一下子把圓滑奏彈出來，而且為了不要學我的順序，第二次他還是彈圓滑奏。我不禁莞爾在心裡：好一個聰明的孩子！
更令我驚喜的是，彥伯為了彈出圓滑奏的聲音，很自然在指尖放了力氣，力氣很自然地在手指間轉移，手指居然就神奇地站好了，那阿兵哥的鋼盔，也就不凹了。我當場真是非常非常的高興！
回家，在公車上，其燁問彥伯：「覺得今天上課怎麼樣？」
彥伯：「我們還是在朵朵上課時，去玉凰家好了。」
其燁：「你還願意去上課嗎？」
彥伯：「願意。」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27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