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雅萍（曾任人本教育基金會父母班課程企劃）

Q李媽媽（以下簡稱媽）：我的兒子已經七歲了，他非常怕黑，洗澡、刷牙都要大人在浴室外面陪著；如果大家都在客廳，他想去房間拿東西，也要找大人陪他去。這些狀況從小就有，本來以為長大會改善，但到現在卻還依然如此，實在令人困擾…我可以怎麼處理呢？

A陳雅萍（以下簡稱陳）：李媽媽，我想先了解一下，在面對孩子怕黑的狀況時，您心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或想法是什麼？

媽：當孩子還小，我覺得他會怕黑應該算是正常，但孩子長大後應該要比較勇敢才對，更何況他是個男孩子。

陳：先講個大原則，當我們遇到孩子的任何狀況時，請不要立刻以大人的角度來「評斷」、「分析」，先練習將自己拉回到那個年紀，如果我是處在那個年紀的孩子，我的心情是什麼？

以您提到的「害怕」來說，請試著回想，我們小時候一定曾經對某樣事物害怕，它可能是有原因的，也可能是無以名狀的，更別說，有人是一輩子都負擔著這個害怕、無從擺脫。我們有時真的很難以理性去看待「害怕」，孩子更不會例外。

請問當孩子因怕黑而向您求助時，您對他說了什麼？如何回應他呢？

媽：我常對他說「有什麼好怕的？我們都在客廳呀，有事叫我們就好了嘛！」「你是男生耶，男生要勇敢一點！」…有時，就看著他很用力地強忍住害怕，跑進房間、再快速衝回；有時拗不過他，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陪著了。

陳：很多大人習慣性地會用安慰、迴避、嘲諷、恐嚇等方式，去處理孩子的害怕，但這些都不會有太大的效果，究竟該怎麼做才好？問題出在哪裡呢？

首先，大人還是要能接納孩子害怕的狀態，唯有接納，我們才不會有無謂的情緒，以致於阻斷了處理的機會；孩子也要有機會去接納他自己的害怕，才有能力去處理害怕，而這「接納」，絕對需要大人幫忙。

當孩子說：「房間很黑，我不要自己一個人去。」我們可以說：「黑黑的，你會害怕，是不是？」這時，孩子會有種被理解的釋然；如果我們說：「黑有什麼好怕？男生要勇敢一點！」如此一來，孩子不但連人性最基本、最原始的感受都被徹底否定，還被冠上了一個「男生應該勇敢」的偏見大帽子，如何讓他接納並真正處理自己的害怕？

媽：聽你這麼說，我以前好像都沒想到可以這樣看待他的害怕…但是，接納害怕的感覺，就能解決他會害怕的事實嗎？

陳：別急別急，我先繼續說接下來怎麼做。孩子的感覺被接納後，我們就可以開始帶著孩子從理性層面了解「害怕」。我們可以對孩子說：「你知道嗎？害怕是人很重要的本能反應喲！你因為害怕，就不會衝動地到處亂闖，你會停下來想該怎麼辦。」

當彼此對「害怕」建立起正面的眼光之後，再來讓孩子想想，他真正擔心的是什麼？大人和孩子的對話可以是這樣—

「房間黑黑的，為什麼會讓你害怕？」
「我怕有鬼跑出來！」
「是喲，那…鬼是從哪裡來的呀？」
「可能從窗子跑進來，或者原來就躲在房間裡…」
「是喲，那你覺得鬼長得什麼樣子呀？」
「就是像電視／卡通／漫畫上的那樣呀，沒有臉…」
「喔，那一定很可怕…但你知道嗎？應該很少人真的看過鬼，卻有很多人會拿鬼來嚇人，譬如，想要叫人不要做壞事，就說會被鬼抓走。搞不好鬼自己也覺得很無辜，它可能對人也沒惡意，卻被別人亂講亂講！」

對話原則是，千萬不要去否定或評價孩子的說法，他會那麼說，就是真的有那種感覺，感覺是不容被否定的。

媽：你的意思是，希望他「不要害怕」還是急不得的…只是，我不像你反應這麼快、懂這麼多，我擔心自己沒辦法用談話的方法來處理耶？

陳：大人要先做點功課，心裡先想著可以如何和孩子談，猜測孩子可能提出那些疑問，我們又該如何回應。這樣的對話不論有沒有共識或結論，過程是相當重要的，我們要呈現給孩子的，是一個開放、安心的對話空間，不是單一而絕對的想法或價值觀。

經歷了這些過程，孩子可能在理性上有所理解，但心裡還是害怕，這都沒關係，他如果需要陪，就請盡可能地陪著。孩子的確會在長大的過程中發展出應對害怕的能力，但這必須是要在「不被否定」的氛圍下，才能正向地建立起來。請媽媽多費心，加油！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27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