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孩子上學去

幫助慌張的孩子

◎吳麗芬（人本教育基金會數學想想國總監）

　　做功課，是孩子每天頭等的大事；而陪孩子寫功課時，總能讓我們有機會透視孩子的內心，找到真正幫助孩子的方法。

　　二年級的小芳，寫功課總是拖拖拉拉，拿出聯絡簿數完功課後，就說要先去上廁所，一路上遇到同學講一下話，遇到老師說自己受傷要擦藥，一百五十公尺的路途來回大約花了二十分鐘，回到座位總算拿出國語習作，開始喊：「我今天功課好多喔！」然後寫兩個字便開始和隔壁玩起來，只是，當隔壁同學寫完功課，小芳的進度還是兩個字，不知怎麼回事，時間一下子到了下午五點，小芳忽然想起媽媽六點要來接他，奮力地趕進度，有時，他能準時完成任務，但有時…天不從人願…。

　　那一天，玩得不亦樂乎、宣稱今天不寫功課的小芳忽然發現媽媽來了，沒錯，下午六點了。小芳嘴裡喃喃自語：「慘了！還沒寫完。」走回座位開始想寫，但媽媽臉色大變，心情沮喪到極點：「為什麼講好的事情都沒辦法做到？」趁安親老師正和媽媽談話的時候，我進教室去幫忙。

　　教室裡還有兩個孩子，正在位子上做自己的事，我看到小芳埋首習作但並未書寫，只有眼睛不時飄向門口，輕聲問他：「還剩多少？」「還有一課課文…」他說。我心想那簡單啊，一看三面大約六十個字吧，專心寫一下就好了，哪知道他說：「老師說要默寫，不能看課本。」怪不得他搞半天都無法下手，我說：「沒關係啦！我們現在趕時間，抄課本就可以。」他一聽慌張死了：「萬一老師知道了怎麼辦？」我說：「那你就說都是麗芬逼我看課本的。」我知道他覺得好笑但還是手足無措，便說：「不然我看課本你不要看，我唸你寫。」他總算開心地說：「好。」

　　然而，整個「聽寫」過程，小芳分心不斷，一會兒說寫到某行就要出去找一下媽媽，這下是很快回來，但沒找到媽媽卻帶回來一個便當，說是媽媽準備的，他要放在身邊；又過一下，說想要先吃一口便當，「不行耶，我們快先寫完，只剩兩行而已，你現在需要專心。」這時有人說找不到橡皮擦，他又停下來說：「我借你。」「我來幫他就好，你快寫好了，只剩最後一行。」就這樣一路要幫他排除各種「阻礙」，總算在半小時內完成了課文默寫。

　　此時，看著歡欣鼓舞的小芳，我有無盡的心疼，他不是天生分心的孩子，他的分心賴皮背後，其實是滿滿的緊張與焦慮，而這樣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後來我知道只要遇到「默寫課文」這種功課，他就特別慌張，因為這是一種老實孩子完全無法執行的任務，他很想遵守老師的指示，但又做不到，「當機」的結果就是拖延，拖延的代價就是緊張與焦慮。我雖然給了他一個取巧的方法，但因為孩子內心老實，所以整個執行過程就是會慌張，老師會否發現真相的不安，再加上讓媽媽生氣沮喪的罪過，我想他的腎上腺素經常破表，怪不得他常常說胃痛，再這樣下去，六年級畢業前他就會得胃潰瘍的。

　　人的慌張不是一時練就，而是來自長期的培養。只要讓孩子生活在不斷的催促和責罰中，一兩年內就能讓他們兩眼失神聽命行事；只有失神但聽命還不能行事的孩子，自然就變得慌慌張張、焦慮不安，但表面看起來很像是不斷找藉口賴皮。那麼父母該怎麼辦呢？只有以「瞭解」為前提，陪孩子一起面對難題，慌張的孩子需要更多寬容與愛，降低孩子焦慮的根本之道，還在令孩子找到駕馭自己命運的辦法。


◎本文出自〈人本教育札記〉28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