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遇到一點困難就逃避，怎麼辦？

◎鄭楨樺(人本教育基金會數學想想國老師)

                為什麼我的孩子遇到一點點困難、挫折，就逃避？我該怎麼辦，才可以幫忙他面對問題？

                僅以一則小故事，回應這個大哉問。

                 每學期的期末，數想國都會舉辦一場鋼琴發表會，邀請家長們來分享孩子們學音樂的快樂及成果。發表會前一週，孩子們寫完功課後，常自行要求使用琴房排練，看來是相當在意自己的表現。

                 發表會當天下午進行了彩排，隨著時間流逝，孩子們似乎是感受到發表會的腳步逐漸接近，開始出現各種異於平常的舉止，有的說話聲音高八度，有的慌張踱步，有的躲到角落去看書，試圖轉移注意力。

                 一開始還說希望媽媽可以快點來，迫不及待要彈給媽媽聽的小愉(一年級，第一次參加發表會)臉色開始發白，直說：「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參加發表會了。」恰巧，媽媽來了，小愉緊繃的情緒頓時潰堤，她撲進媽媽的懷裡大哭：「我要回家！我不要參加發表會，我要回家！」媽媽原先愣了一下，知道進行彩排的情況後，便了然於心，拍著她的背說：「沒關係啊！沒有什麼好害怕的，我聽過妳彈琴，妳彈得很好啊！妳可以的，放心。」小愉還是趴在媽媽的懷裡直喊著要回家，媽媽無助的看著我。

                  過了兩三分鐘，等小愉情緒稍微平復，我蹲了下來，拍拍她的背。小人兒轉過身，淚差不多乾了七八分，眼睛仍紅紅的。

                  我問：「妳在擔心什麼呢？」她揉著眼睛說：「我要回家。」我再問一次：「妳在害怕什麼？」她繼續揉著眼睛，避免和我的眼神有接觸，說出的話卻是：「我眼睛好痛。」我明白，逃避是內建在人類基因裡的保護機制，我看著她的眼睛說：「可是我的問題是—妳在害怕什麼？擔心什麼？」小愉一張小臉又皺了起來，兩顆晶瑩的淚珠隨話而落：「我怕彈不好...」

              「嗯！」我點點頭。「大家會笑我。」說這話的同時，她好像已經充分感受到被嘲笑的那種天大委屈，再度淚如雨下。我對小愉分析：「發表會的目的在於分享，來參加的爸爸媽媽們知道很多孩子是第一次上台，也明白上台這件事，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氣，不要說表演了，在眾人面前說話這件事，很多大人也不一定可以做到。」

                  小傢伙不再哭了，我繼續加碼：「上次小真彈錯了，她也停了一下，然後重彈一次，沒有人笑她。」小愉露出「也可以這樣嗎？」的疑惑表情。我對她說，以前我看過一場雲門的表演，有個舞者失誤了，觀眾都倒抽一口氣；但我心裡不是在嘲笑他，而是在想：「哇！他一定很難過，練那麼久還發生失誤。」沒想到那個舞者撿回道具球，對大家說：「再來一次。」那一刻，我猜大家一定都和我一樣，覺得他好了不起，有勇氣面對自己的錯誤。大家在同一時間給了他很熱烈的掌聲，那是我聽過最多掌聲的一場表演。

                小愉聽完後，恢復平常的表情。

                  我問：「那還要回家嗎？」她搖搖頭。我再問：「那可以回去彩排了嗎？」她才皺起眉說：「我不要當第一個。」小愉是排在第二個上場，但原先排第一個的小新有事，會晚點到。原來她還恐懼著「當第一個」，不知道該怎麼做。「那我們跟佳琦老師說，讓參加過的人當第一個，妳看看他們上台怎麼做。」她便笑著點點頭，拉著媽媽的手進教室，要媽媽陪她彩排、聽她演奏。

                  當天晚上，小愉開心、順利的彈完她想和大家分享的兩首曲子。

                  成長過程中，很少有人教我們如何面對「害怕」，或分析組成害怕的成分，取而代之的是勉強自己：「你沒問題，你一定可以。」這也沒什麼不行，可是就少了一次面對自己內心、化解恐懼的機會。

                  有一位媽媽很疑惑，為什麼先生送兒子上學時都好好的，輪到她送兒子上學時，兒子就淚眼汪汪、捨不得離開，母子倆總要演起八點檔劇情？她花了一些功夫才回想起，在兒子三歲時，有一回逼不得已，必須把孩子放到陌生保母家，她怕孩子知道媽媽要離開會哭鬧，為避免那樣的場面，她便趁著兒子玩得很開心、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走掉了。

                  在回溯這件事情時，她紅了眼眶，我知道她心裡有多抱歉，彷彿看見三歲兒子發覺媽媽突然不見，那種天地崩塌的委屈。或許孩子不記得那件事了，但每一次要與媽媽分離，所有的不安、恐懼便全面襲擊，而孩子自己也莫名所以。

                 腦神經科學家的研究指出：掌管我們長期記憶的海馬迴，同時也負責處理我們的情緒。當一件不愉快的事情產生，海馬迴也會自動儲藏關於那件事情的記憶。這也和我們的負面情緒在某些時刻會莫名升起有關，但事實上它並非那麼莫名。

                小愉面對發表會的恐懼，很幸運的只有兩層，有時候孩子恐懼和不安的根源，藏在海馬迴底層，且經過層層壓積，孩子已經不想去面對或者不知道為什麼恐懼，那就需要大人拿出更多耐心和彈性，陪孩子一起面對。

                  我們可以透過對孩子的詢問、聆聽、猜想，搜尋自己過往的生命歷程並分享經驗，陪孩子一步步剝洋蔥式的，找出恐懼真正的根源。這樣的反芻過程固然耗時，但反覆練習這些步驟，目的在於讓孩子有機會將這些問句內化在自己的心中，協助他將來遇到難題時，可以有和自己對話以及反覆思考的能力。

✜本文原載於《人本教育札記》第27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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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人本父母學苑 春季班

下定決心要來上人本的父母成長班後，每周都要請假，代價不小，本來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但才上完第一次課，我就像是充飽電的電池，聽了幾堂課下來，我練習劃清自己和孩子問題的界線、放下溝通絆腳石、給孩子一對一的專寵時間、如實接受孩子的感覺、鼓勵孩子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些都讓我獲益良多。

在課後的討論時間，夥伴們會適時提出不錯的建議，聽到大家的孩子都有令人掛心的麻煩，心中有了『德不孤必有鄰』的小小安慰，也彷彿吃了顆定心丸。小組長在陪伴的過程中，不會批評我的孩子、總是同理我的委屈、教我回去要跟孩子聊些甚麼、引導我思考原生家庭對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有多深的影響…… 走出人本的那一刻，我竟然忘記之前到底在討厭孩子甚麼？心裡的委屈也一掃而空，我好期待孩子趕快放學回來，我好想跟她聊天、聽她說話！

當天等女兒下校車的過程中，我先傳了簡訊給她，孩子回傳說今天比較塞車，會晚點到，我回說：「沒關係，我已經到了，等妳放學是一件快樂的事。」接到女兒後，我們一路聊，她開心地分享學校發生的趣事，趁空檔，我問她：「妳之前說媽咪還是一直把妳當小小孩，最近還有這種感覺嗎？」孩子想了想，回說比較少了，我說，如果之後又讓妳有這種感覺，記得要提醒我，孩子說好，我又接著說，「最好是溫柔的提醒，不然媽咪的玻璃心很容易碎掉。」孩子忍不住笑了！

我們就這樣邊走邊聊，我說：「真不想回到家，因為一回家，妳就會被電腦吸過去，不理我了…」孩子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跟我說，那我們再走一會兒吧~~ 於是，我們效法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精神，在外頭多繞了好幾圈才進門。回家後，女兒一直找我聊天、玩桌遊、看小時候的照片，還主動抱我親我，電腦完全被她棄置在一旁。

我好享受這種毫無負擔的情感交流，這一切，真的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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