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電子報第82期】告別禁錮,讓愛自由─黑潮電子報─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June 10,2015【本期主題】讓愛自由 文/黑編亮
無論是人或是動物,當我們提到愛,請反覆驗證:在這樣的愛裡面,彼此是否自由?
尤其對於無法用語言表達感受的動物,越是“可愛”就越容易被捕捉、展示、圈養、傷害。牠們為了人類的喜愛,被迫離開原生棲地,被無限自大的人類以愛為名囚禁在各種容器當中,再也無法回到牠們的家族棲地。這樣歷經殘忍分離、強迫餵養的“愛”,如同綁架。
這一期的電子報,我們談的依舊是圈養,以及在愛中的自由與困頓。重新審視人類對動物的態度、觀看的角度和定位,值得大家一同來思考:我們究竟給了下一代什麼樣的生命教育?觀看動物表演,又需要付出多少代價?一張門票,買的是動物的自由、買的是娛樂的訕笑、買的是孩子對痛苦麻木的心?這是我們想要帶給下一代的生命價值嗎?
黑潮在這一年的工作裡面,更集中關注海豚表演、圈養的議題;今年九月,也和台灣動物物研究會的夥伴們共同召開記者會,揭開海豚表演的動物來源真相,呼籲大眾以禁止觀看動物表演作為對國際展演產業的抵制。為了讓更多的朋友看見動物展演、圈養的生命價值問題,我們願意花更多的篇幅,從各個角度和層面一起來思考:圈養,在我們生活中的必要性,究竟是什麼?
為了更立體來討論圈養議題的層次,我們向台灣研究鯨豚構造領域的學者,同時也是黑潮的常務董事:偉立邀稿,談談海豚微笑的背後,蘊藏不為人知的身心痛苦;另外,更深度採訪了前海洋公園的副理:林勝吉先生,談談對於真正的”海洋教育“看法;同場上映的有熱愛電影的黑友盈年從觀影中悟出的真理:”解放鯨豚,也是解放人類“;以及由現任慈濟醫生的黑潮萬能解說員子恆所翻譯的訪談文章,從醫學角度觀點來看鯨類的感知結構。
藉由不同角度的觀看、對話,激辯出鯨豚表演和動物圈養的深刻思考,邀請黑電讀者一同來顛覆對動物表演的看法!
【串聯X創作】讓動物回家
中 秋節前夕,黑潮跟動社的夥伴共同在台北召開記者會,呼籲大眾不去觀看動物表演,訴求讓動物回家。記者會過後的中秋節前夕,也有不少關心這個題目的朋友們各自以自己擅長的傳達方式,紛紛在臉書上傳圖文,響應這樣的心念。
【中秋夜班車】 楊士毅 (藝術工作者)
許多動物被抓起來表演,有個小朋友戴著兔頭帽也被抓進去,但小朋友不但不害怕還很開心,把動物們帶回家一直是他的願望。
體型龐大的獅子知道後,變成小朋友的夥伴,自願成為運送大家回家的交通車,月亮知道後就成為他們黑夜的大燈,而輕盈的雲朵成為他們飛行的動力,那個晚上他們在夜間來來回回,直到所有的動物都回到大自然的家。
小朋友實現了願望,動物們回到原野,他們雖然很難再相見,卻變成了真正的朋友,每當中秋的夜晚,小朋友與動物會一同看著天上的月亮,想著那場快樂的夜間飛行,以及那屬於彼此的中秋夜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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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家】 甘秋素 (黑鯨咖啡老闆)
中秋月圓人團圓,海豚也想回到自由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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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圈內外】 文字+攝影:黎俊宏 (教師)
一旦畫出圈線,一旦認識了線的內外不同,就失去了生命中理所當然的,遼闊世界。
我們以各種名號為旗幟:知識、照顧、延續,甚至愛,用以維護他們的生命,圈內,他們以安樂的姿態在我們周遭存在。
但每一個圈,都代表生命被佔領,池魚、寵獸、甚至是今夜明月上,形單影隻的搗藥兔,他們已經無法離開。圈外,他們失去了遼闊,世界也無法再次擁抱他們。
又有多少人會負起責任?負起他們失去世界後,生命無法再次完整的那份補償......
每一個回家,與家人圍成圈子的我們,或許也得想想他們的家,該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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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月餅前的禱念】盧怡安 (黑潮專案經理)
自由是團圓的前提,讓萬物生命都能回到屬於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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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肉團圓】 川井深一 (澳門編輯、2014黑友)
沒有被看到的動物是怎麼活著的?
人類寧願相信牠們都在
遙遠的地方
吃月餅 煲蠟 戴頂柚皮帽子
和族人在違法的森林裡燒烤
燒蛤仔
燒黃魚
悶干貝
山豬會不會說「終於輪到我了」就切一片自己的後腿肉呢
地松鼠尾巴伸進烤肉醬裡刷刷刷山豬的後腿肉肉
肉肉獨角鯨邊吸吮柳丁汁邊說:「極地才沒這種好吃的維他命C」
肉肉
動物們在「小心山火」的招牌前方烤著肉片
違法的森林裡樹木都違法地生長,草也沒被除掉
打樁機停在一旁,拍攝犯罪證據
牠們畢竟都違法地跳舞了
不如海洋公園裡的瓶鼻海豚那樣合乎規定:
牠們合法地吃藥片做愛和胃痛合法地離開水面和敬禮
人類真可愛,大家都哈哈笑了
「很開心」是最頂極的詩意
無礙於各種誤會
動物在人類的想像中
繼續違反規定
一把被霸佔被命名為文明的火
一顆圓月
靜靜昇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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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黃文儀 (黑潮小執秘)
月光下,我們穿越一個個黝黑的山洞,回家。
月光下,親愛的你窺探一個個黝黑的水泥窗,也在回家路上嗎。(如果見得到月光)
沒有墨水的黑筆,就像失去自由的你,漸漸地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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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柚海豚】謝宜蓉(2014年黑友)
【黑潮X觀點】海豚微笑的背後 @文/蔡偉立
在花蓮,從市區泊船的港灣到鹽寮海岸的海洋公園短短不到10公里之間,漫游太平洋的野生鯨豚和終生圈養在池中的海豚都近在眼前。你看見什麼?
也許你看過水池裏的鯨豚秀,每天海洋公園都上演幾回,一場大約30分鐘的表演中海豚作出各種指定動作,觀眾無論是讚嘆牠的特技或因為戲謔劇情發笑,表演結束之後人潮退散各自回家,但池中的海豚卻永遠回不了家。遺憾終生。也許你曾出海賞鯨,或是尋鯨,航向太平洋拜訪鯨豚的家,讓鯨豚自由自在地選擇靠近你或離開你,2小時的尋覓和相遇之後,鯨豚和人都返回自己的家。好聚好散。
海豚的微笑是天生的長相,人類卻無視於生命的痛苦。圖片提供/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
家對於鯨豚的重要性不亞於人,生命形式純粹的鯨豚不需要衣飾房屋,家指的不是遮風避雨的硬體,而是家人和棲地。多數鯨豚群居,以家族為核心的群體關係持續一生,不同種類的鯨豚壽命可能有40歲到100歲,相當於人類壽命長度和三四代同堂的生活方式,在其中幼鯨的養成需要向長輩學習各種溝通的聲音、獵捕食物的方法和技巧、從環境中取材的遊戲、合縱連橫的社會關係等等,而不再排卵的祖母級領航鯨繼續存活,持續傳遞經驗智慧;不同種類、不同海域棲地的鯨豚各有自己的方言和文化傳承。所以,將鯨豚從原生家族抽離,對牠在生活技能的發展,社會、心理的需求是重傷害。
野外的領航鯨家族游經花蓮海域。攝影/張卉君
鯨豚具有高度發展的腦,處理聲音訊息和三度空間的能力優於陸地上的動物,比人類還緻密的大腦皮質皺摺,鯨豚也經常被比喻為海中的精靈與智者,在與人類互動的歷史中,記錄著鯨豚聰明可愛的行為或助人救人的事蹟,從台南四草的大眾廟、越南沿海的多處鯨魚廟,到愛斯基摩人的文化中鯨豚都被奉為神靈,愛斯基摩人會將嬰兒浸入虎鯨游過的海,祈求虎鯨保佑孩子如他一般茁壯成長;從2010年開始,英美動物權人士主張鯨豚在法律上應享有和人同等地位,應以「非人類的個體」(a non-human person)來對待,2013年印度國會也以圈養鯨豚違反道德為由,通過禁止圈養鯨豚的法律。
然而池中的鯨豚是怎麼來的?1860年代有馬戲團將白鯨置於水箱在美國紐約展示,但白鯨很快死亡,1960年代起經濟富裕的國家便有水族館業者圈養鯨豚展示並訓練表演,所有的池中鯨豚都是從野外的族群捕獲,業者驅趕圍捕鯨群進入網袋,挑選捕捉外表無暇、體型小方便運輸的幼體賣給水族館,剩餘者遭殺害或棄置,或在親友的血水中掙扎,或纏網窒息而死,對於有清楚的自我認知,有情緒,有記憶,對身心受苦感知力發達的鯨豚而言這是人造地獄。
野外捕捉鯨豚造成野生族群的極大傷害。圖片提供/血色海灣
在野外觀察發現,墨西哥灣的瓶鼻海豚每隻棲地範圍超過1000平方公尺,潛水能力超過水下500公尺,再大的水池都無法滿足鯨豚生理需要。而被當作貨物的倖存者或被拘留、綁架、空運到最終監禁的水池,一路都是從未經歷的新環境與被外星人綁架的緊迫,既不是文成公主,便不會瞭解和蕃旅程的意義,又不是罪犯,也不會瞭解監禁剝奪自由是一種處罰,如果是為了認識人類,為什麼要成千上萬鯨豚付出生命代價?如果是去教育人類,那麼希望人類終能學會尊重不同的生命形式、尤其是所知有限的對象。身體的傷害人看得見,漁網拉的、鯊魚咬的也許能癒合;靈魂的傷害人看不見,池中經年累月的身心壓力變形,最後呈現的是人與鯨非死即傷。
你覺得海豚在笑嗎?從鯨豚的屍體依然可以觀察到上揚的嘴角,這是他身體的構造型態無關情緒,鯨豚的皮肉構造相對硬挺有型,無法呈現出人或猿猴一般豐富的表情,望向池中的海豚與太平洋的海豚,你覺得他們有什麼不同?花蓮縣壽豐國小的小朋友說:「眼神不一樣。」
光有多強,黑影便有多深。海豚微笑的背後有人類的殺害、監禁、圖利--人類有選擇,但落入人手的鯨豚並沒有選擇。真心的微笑來自於不受囚禁的靈魂,當我們在海上相遇,生命偶遇火光綻放的霎那,才是生命互重、互愛的真實模樣。
在中國哈爾濱極地館的白鯨,被囚禁在狹小的池子裡被迫表演,終其一生無法回到海洋家園。攝影/張卉君
作者簡介:
蔡偉立,美國奧克拉荷馬州立大學獸醫學院碩士,著有《台灣鯨豚現場》,曾任博物館展場規劃師、鯨豚研究自由作家,現任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常務董事。
【黑潮X觀影】海灣不該是血色。 文/盧盈年
九月,全世界數十萬人開始關注著日本一個三千多人口的小城鎮,他們掛念著:「那片海灣何時又會再度染紅?」
我也是其中之一。
圖:《THE COVE.血色海灣》電影劇照
第一次得知《血色海灣》這部電影是看了Apple Trailer網站上的預告片,當時台灣尚未引進,我在facebook上用天真的語氣分享:「為何有人會想吃海豚的肉?日子太乏味嗎?這些參與拍片的人真了不起。」但後來詫異感慢慢淡忘,在出租店看到DVD也沒有看的欲望。大概跟中文片名以及太過血紅的外盒設計有點關係吧,週末想放鬆一下怎麼會找這般沈重的電影來看呢?那時還不知道它涉及的不止是日本一處的屠殺,而是一個龐大產業下的殘酷,甚至與台灣也有關聯。
從前我是個電影宅男,大學課餘的時間多半在尋找電影及看電影。那是種遁世心態的反映,因而我對紀錄片不大感興趣。兩三年前,想看的電影看得差不多了,也開始體認到自己的視野過於狹隘,開始接觸了一些環境、公共議題的紀錄片,像是《麥胖報告》和《美味代價》。於是一個週末晚上,我終於在出租店拿起了那個鮮紅的DVD盒。
圖像來源:《THE COVE.血色海灣》
電影接近尾聲時,Ric O’Barry身上固定著一台平面電視闖進國際捕鯨委員會的議場,那時我已經有點哽咽了。而片尾曲《Heroes》的前奏響起,隨著淡出的是海面下跟隨著海豚優游的影像,David Bowie唱著:
I, I wish you could swim
Like the dolphins, like dolphins can swim
Though nothing,
nothing will keep us together⋯⋯
「Nothing will keep us together」,我不由得想到那些在血色海水中掙扎的海豚,對比著畫面中的海豚在藍色海水裡輕快游動的畫面,淚水無法克制地湧了出來。
今年的七八月,我參加了黑潮的「潮.生活」營隊,最常向親友誇耀的無非就是和遊客乘著賞鯨船出海,一探鯨豚在野外的真實姿態。把腳垂在船首外,低頭望著海豚與船一同乘浪前進,那種感動讓我不自覺的微笑起來。但風景常也會捎來一抹陰影,往岸上望,可以看到一簇人工建物,有一群海豚在那裡被圈養著。他們在狹小的水池裡兜圈,為了食物作出各式滑稽表演,甚至被人站在背上。他們的聽覺敏銳,卻必須承受觀眾的叫喊、擴音機的聲響,飽受壓力折磨,至死方休。此時在海上,假使遊客們已看了野生海豚的自由樣貌,黑潮的解說員便會用溫和的語調提醒著。岸上和野生的海豚命運是如此不同,是否大家可以用同理心去思考圈禁海豚的問題?
攝影:張卉君
海豚館產業為自己辯護的藉口總是「教育價值」,但看過表演的人真的有更加理解這些動物嗎?曾經是孩子的我們也知道這種主題樂園的吸引力,它營造出讓人忘卻外界的環境,每日被城市的紛擾纏身的人們暫時遠離了瑣事的羈絆。但在這樣的人造情境下,是否一踏入就不知不覺接受了業者鋪天蓋地想要釋放的訊息:我們提供的便是歡樂?太地町的海洋館裡賣著毛茸茸的海豚玩偶,而不遠處,距離三百公尺的海灣裡漁民揮砍著刀,將海水染為鮮紅。這個產業的一端告訴我們海豚好聰明可愛,另一端表示他們就像豬牛一樣是肉品來源,甚至還當做是和人類爭魚的「害蟲」,這不正是赤裸裸的剝削?
所有曾為鯨豚發聲的人,難免會遭遇這種疑問:為何要關心鯨豚?其實哲學家假使要為「一切人類均為平等」的理念提出詮釋,就不免會發現所有人類所具有的特點也不會是僅為人類所特有。海豚有創造力、有自我意識,懂得利用工具,甚至還會用「名字」來互相稱呼。今年5月,印度頒布政令禁止了鯨豚的展示和娛樂表演,甚至認為海豚應有「非人類的人 (non-human persons)」的地位,這絕對不是異想天開。
我非常喜歡自然主義作家Henry Beston在《The Outermost House》中的這段文字:「文明的人類疏遠了浩瀚的自然,藉由複雜的巧藝來生活,透過知識放大鏡來審視生物,因此看到的是放大的羽毛和扭曲的畫面。我們以高等的姿態來對待他們的不足,遠不如我們形態的不幸命運。然而我們錯了,大大的錯了。因為動物是不應由人類來量度的。在一個古老而完整的世界中,他們完美盡情地活動,被賦予我們已失去或從未獲得的感官,藉由我們聽不見的聲音而生存。他們非手足、非下屬,他們是另一方的子民,和我們一同被生命和時間之網擄獲,同是地球的輝煌和苦難之下的囚徒。」
《血色海灣》的片尾,Ric O’Barry說:「我有生之年必須看到這件事的終結,現在我就專注在這個進行屠殺的小海灣,如果我們沒辦法阻止它,如果我們不能解決它,更大的問題也沒指望、沒希望了。」如果人類對如此高等智慧的生物都無法寄與同理心,遑論解決目前全球面臨的生態危機。
解放鯨豚,其實也是解放人類。
作者簡介:
盧盈年。
男性,高雄人。看了《血色海灣》後,從此成為素食者。2014年「潮,生活」學員,與黑潮的緣分才剛開始。
【黑潮X採訪】從海洋教育中產生行動:專訪前海洋公園副理林勝吉 @文/張卉君
第一次聽聞林勝吉的名字,是在某位曾服務於海洋公園的解說員夥伴口中。
「林勝吉是我以前的主管,他以前常帶著我們幾個同事一起到學校去對小朋友做環境教育,他自己做了很多道具,我們會一起演偶劇給孩子們看,小朋友都很開心!」
這樣的敘述讓我開始對這位素未謀面的朋友產生了很大的好奇,因為在我的認定裡面,海洋公園作為一個商業操作的私人公司,以娛樂大眾為取向的表演方式,一直是他們既定的手法,怎麼會有一個「在海洋公園工作」的人,對「海洋環境教育」那麼有熱情,還主動到學校去對小朋友傳達海洋的知識?
這個疑問一直放在心裡,直到後來慢慢從臉書上看見「林勝吉」這個名字,在黑潮的臉書專頁上常針對動物圈養的報導、議題積極回應,並且更進一步在他本人的頁面上發佈反對動物圈養和表演的訊息,甚至看見他張貼了自己做了的海豚模型照片,上面寫著“血色海灣”的字樣,據說當時的他已經離開了海洋公園的工作,不但生了一場離奇的大病,後來更積極地在反對圈養、主張正確的環境教育——這些片面的訊息讓我對於這位素未謀面的林先生,就更加好奇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毅然決定離開海洋公園,並成為一個積極的反對者? 對於「海洋教育」的堅持、持續多年在校園裡的努力,又是本著什麼樣的初衷呢?
為了回答自己的好奇,也希望可以多瞭解一些海洋公園裡的狀況,特別約訪了這位充滿故事的朋友,碰面聊一聊。
黑潮洪亮(以下稱亮):可否聊一下您在海洋公園的經歷。
林勝吉(以下稱吉):我大概是在民國92年進去海洋公園工作,一開始是在水族部門,在那裡待了八年(2003-2012),那之前是在台北海洋館。做了第四年之後,因為在任內動物的存活率提高,公司讓我當海洋部主管,負責管理水族生物、海洋動物、獸醫、維生系統、遊客解說、動物互動。台灣的動物訓練師早期大部份都是從野柳海洋公園那裡過來的,過去訓練師都是管理位階,有問題就責怪動物,或是處罰動物,素質差訓練師的還會打動物,後來請國外做野生鯨豚救援的技師來指導,慢慢改變了對動物的態度,也不再以體罰來控制動物。我上任之後,積極規劃公司裡制度的健全化,慢慢成立獸醫科、要求工作人員除了有興趣之外,也需具備醫療或想關專業背景。現有的動物照顧制度,很多都是我任職時推動的成果。
亮:為什麼當時會想離開海洋公園的工作?
吉:當時在管理動物時遇到很多問題,我認為要改革,因為人是要去服務動物的不是來虐待動物的。但過程中並不完全順利,畢竟是私人公司,重點是做娛樂而不是做教育,在理念不合之下,就想離開。
海洋公園時期的工作照/林勝吉提供
海洋公園時期的工作照/林勝吉提供
亮:你認為海洋公園的表演內容符合教育意義嗎?
吉:教育性只佔一小段,也只是給遊客基本常識,基本上還是需要迎合遊客的胃口去設計表演,整個表演都較導向商業,娛樂性質較高,也和企業形象比較符合。海洋公園給人感受是較歡樂的地方,本身的教育性質是較不足的,也無法帶給看表演的觀眾知道現在海豚或環境的問題。
亮:有些時候甚至動作是一種誤導,比方說拍尾巴算數,和野外的鯨豚動作解讀就有很大的不同,卻沒有傳達給遊客正確的知識。
吉:這應該算是一種表演動作的設計,是為了要讓觀眾知道海豚很聰明,但其實都是訓練師給暗號去控制的。
遠雄海洋公園的海豚表演。 圖片/黑潮編輯室
亮:過去你還在海洋公園時,就開始帶一些同事去外面的學校從事一些海洋教育的活動,當時是你自發性去做的還是因為公務?
吉:我現在在幫財團法人立賢教育基金會在做台灣偏鄉小學(中南東部)的海洋教育,當初其實是因為幫公司跟他們接洽的時候,發現他們在環境教育的規劃上缺少海洋這一塊,便主動表示我們有興趣,而且我們也有那個資源。後來談了之後,因為受限於私人公司的制度規範,每一次執行都很麻煩,到後來我乾脆用自己私人的時間,自己去接下這個案子。另外會想要做這個是因為大公司的長官認為我們不會做教育,我就自己去外面找資源,操作花蓮明義國小全校有1800人的海洋教育來證明給他們看,我很多同事大家利用自己休假的時間來幫忙,把這一塊教育做起來。之前的海洋教育主要在做都是介紹生物和生態,後來2009年我參加中華民國自然生態保育協會的海洋培訓班,感到收獲很多,很多的活動應該是引發後續的思考,然後產生行動力,所以那次的訓練之後,有試著想要幫海洋公園轉型,做了三年之後還是沒成功,所以就自己出來做。
帶領海洋公園的同事們在花蓮明義國小進行海洋教育。圖片提供/林勝吉
亮:你所謂的“轉型”的方式是有給公司什麼樣的提議?
吉:就是發展海洋教育這一塊。也有培養訓練師第二專長,因為他們是照顧動物的第一線工作者,解說動物的生態教育這一塊會比公司的解說員還要好,同時也可以獲得群眾的掌聲,比較不會有職業上的工作倦怠感。當時有嘗試這樣做,但公司的長官卻覺得,學生哪有什麼消費能力!我們是做娛樂的!做教育很乏味誰要來看?推了三年卻得到這樣的回應,在加上大公司原本就應該負起的社會責任來推展對民眾的教育全都在是玩假的,讓我蠻灰心的,乾脆自己出來做。現在除了幫基金會或協會上一些海洋教育的課程之外,也曾經幫鯨豚協會做教育活動設計上的調整,讓整個海洋教育除了有趣之外,還能引發更多的後續思考,並轉成行動力。在很多教案的設計是從實際的議題或新聞,去轉型成為教育活動。比方說我有設計一個“誰把魚吃掉”的概念活動,其實靈感是來自於一則新聞報導:花蓮漁會指出鯨豚把魚吃掉,所以沒有魚可以捕。 根據這個新聞我規劃了一個概念活動,裡面有拖網、延繩釣和鯨豚三種身份,其中鯨豚跟延繩釣是會衝突的、拖網又會造成鯨豚誤捕的死亡,當大家都要去搶(魚),鯨豚如果食物不夠,會去吃延繩釣的,但被拖網撈到鯨豚就死掉了,用彼此的關係鏈去操作,看看誰魚吃得多,所以很明顯的就是底拖網,讓小朋友從操作中去瞭解,不然很多孩子可能看新聞會真的以為海裡面的魚都是被海豚吃掉的。類似用這種方法,去轉化報導規劃出概念活動,今年九月份我也幫七星生態保育基金會辦在台博館的種子教師培訓班規劃了這個活動,在現場帶老師們分組操作,用類似這種方式去表達漁業的問題,讓民眾瞭解是因為人類的貪婪,對海洋過度捕撈,造成海洋生態的巨大影響,這樣一來也可以讓民眾進一步瞭解,同時也在概念活動中置入海洋保護區的重要性,這也讓海豚跟漁業資源之間的衝突取得一些平衡。
亮:有大概算過離職之後像這樣的海洋教育活動帶了多少場嗎?
吉:四年來光偏鄉學校(中、南、東)就跑了八十幾場了,快九十所學校,一年平均二十所左右,加上幫協會、基金會規劃的課程,現在應該有超過一百場了。
亮:所以過程中會談到圈養鯨豚跟野外的對比嗎?
吉:要看學校或基金會、教師的需求去設計課,基本上在每一場海洋教育中都會帶到圈養鯨豚跟野外的對比。像這次圈養的課程,因為我過去職業的關係,有些學校的老師就希望我可以跟這些學生談圈養的題目,我會結合最近新聞的一些訊息,讓他們知道這些動物來源的真相。一般的演講其實透過收集資料、放投影片、看電影等方式就可以達成一些基本的傳達,但我更著重在後續的思考及行動引發上,所以很重視的是概念活動或實體模型的觸碰,所以會自己制作教材,轉化原理去設計教具,從互動中讓學生能夠延伸一些思考出來。
在花蓮縣銅門國小做海洋教育。圖片提供/林勝吉
亮:相較於過去在海洋公園的工作,現在你在做海洋教育這塊的感受有何不同?
吉:在私人公司工作時,要發揮個人的理想相對不易,公司有他的考量,在執行的時候會有一些衝突。這樣的情況之下做起來不開心,效果也不好。再來,我把之前大型水族館領域工作中對生物的觀察,轉化到課堂上,當我們在介紹物種的時候,講解的深度就和一般解說員不一樣。在過去水族館的工作經驗裡,海洋生物活體進來通常沒有什麼飼養管理上資料,我們要想辦法把生物養活,自己要去查找一些生態資料,此外還要每天去做觀察,從現場的經驗去判斷,很多資料連書上都找不到。這些實務經驗有助於講解的深度,可以讓民眾更瞭解生物特別的地方。
亮:你接下來想做的事情是?
吉:我現在正在做紙海豚。之前因為看到有人在用紙貓熊做展覽,但那是陸域的動物,所以我也延用這個靈感,以海豚做主角並以目前台灣中華白海豚在野外數量來設定製作是紙海豚數量,設定不同的海洋議題,讓不一樣的七十八個單位去彩繪這些海豚模型,以展覽的方式柔性訴說海洋環境面對到的種種難題,自己也剛好喜歡手工的創作,最近會用這些方法設計教材,教育形式不限,可以做很多的轉換。讓一些與反鯨豚圈養相關的數字呈現在實體的教材上,孩子們也會因此好奇這些數字所吸引進而了解所代表的意義,而加深印象。
自己動手製作的教材。圖片提供/林勝吉
亮:所以在做這樣的海洋教育過程中,和孩子及老師們互動,讓你比較開心嗎?
吉:本身的興趣就是這一塊,在大型水族館工作十二年多,深刻感受到海洋資願越來越少,本身又喜歡這一塊,後來因緣際會受到一些訓練,覺得台灣目前在操作海洋教育實務推廣的不多,大多是請老師來演講,但其實台灣這幾年的海洋議題沒有什麼重大的突破,演講者針對同樣的題目其實內容也大同小異,如何將這些議題轉成實務來推動也是有限。因為我之前的工作面對到很多遊客、團體,通常這些觀眾喜歡什麼我也是很清楚的,在課程的設計上就會導向生活化和趣味化。如果太過生硬的話,聽眾很容易睡著。這也是這幾年來上課的經驗。
亮:讓你持續一直做這些事的動力是什麼?
吉:興趣吧。而且跟學生相處比較單純,在私人公司待久了,那些人事的紛爭讓我很不舒服,真的想好好發揮專業又綁手綁腳,不如自己出來做想做的事情。我自己其實也在轉型。從一開始進台北海洋館去學各種生物飼養管理技術,後來在花蓮遠雄海洋公園就是學海洋部門制度管理,管理學完之後自己想要轉型學教育這一塊,很多的心思就往這邊發展,包含教具也要自己去制作。我有跟模型大師陳錫欽學實體翻模的技術,讓教具以一比一的大小擬真呈現,讓學生比較容易想像。基本上會隨著不同的對象和年齡層設計課程。
亮:如何轉換過去水產養殖的經驗到落實現在的海洋教育?這是兩個很不同的領域,平時都如何補足教育方面的經驗?
吉:看書、影片、聽演講或看展覽都會,基本上還是要不斷吸收資訊充實自己。教學的方法主要是因為2009年參加了中華民國自然生態保育協會的培訓班,教了我們許多實際的技能,用畫的、用表演的、用設計概念活動等多元的方式,其實海洋教育可以用很多方式呈現,依對象的不同有所調整和變化。那一年給我的啓發很多,領悟到之前做的多是知識的傳遞,沒有延伸的思考跟轉為行動力,涵蓋的領域沒有那麼廣,那次的經驗讓我有了很不一樣的想像。有時也會去觀摩別人的教案,看是否可以轉化。因為現在的教案大多還是陸域的,就會去思考是否能夠轉換為海洋的。轉化過後再加上實務操作以後,慢慢做一些修正。
參加2009年生態保育學會培訓。圖片提供/林勝吉
亮:你說國內針對實務部分教學的比較少,你有知道其他的海洋公園或其他機構、個人有在做這方面的教育工作嗎?
吉:之前我們去香港海洋公園,他們有專屬的教育部門;屏東海生館也有,但他們在操作上還是只留在知識性的介紹,但在概念活動的操作上還是比較少見的。如果一個概念活動操作不好就只是一個遊戲而已。好的概念活動操作是要能引發思考、討論,最終轉換成行動力,這才是我們想要追求的。
幫立德基金會做海洋教育的互動。圖片提供/林勝吉
【黑潮X翻譯】虎鯨的智慧︰專訪電影Blackfish中的神經科學家。 原文/ Aviva Hope Rutkin 、譯文/徐子恆
【虎鯨的智慧︰專訪電影Blackfish中的神經科學家】 (2013/8/4)
作者︰Aviva Hope Rutkin
中文翻譯 : 徐子恆 (黑潮海洋文教基金會 萬能解說員)
兩個禮拜前,我看了一部有關被圈養虎鯨的電影︰「Blackfish」,挺好看的。預告片如下︰http://www.youtube.com/watch?v=G93beiYiE74
我很喜歡這部片,但看完後我心裡有一大堆疑問。有關神經科學的疑問。是什麼因素使虎鯨異於其他的動物?虎鯨是如何看待人類的?導演說虎鯨擁有各種情緒,那到底是什麼意思?虎鯨到底有多聰明?於是,我致電給Blackfish中的神經科學家Lori Marino,拜託他滿足我的好奇心。
問︰您在Emory大學擔任鯨豚神經科學的教授,在這個領域已經超過二十年。當初是如何開始這方面的研究的?
答︰在研究所裡,其他人都在研究靈長類,我想研究點其他差不多聰明、但是我們比較不了解的物種。我開始查鯨豚的資料,當我看到書上一張海豚的腦的照片時,我就被吸引住了。我心想︰「哇!這有點意思!」而且二十五年前,我們對這種生物的腦還所知不多,我認為這是一個機會。
問︰研究海豚的腦似乎比研究其他動物,嗯,比如說老鼠或猴子的腦還要困難些。研究這麼大的動物的腦是不是有些特別挑戰性的地方?
答︰是的,的確是比較困難。因為虎鯨的腦跟其他哺乳類的腦本身就有很大的不同。牠的腦很大只是其中一個吸引我的原因,其餘的是,牠的運作方式跟其他的哺乳類不一樣。另一個困難點是,牠的腦很大,很難用研究小動物腦子的方法來研究。它比靈長類最大的腦還要大得多了。甚至連海豚的腦都比人大。很難研究。但是核磁共振的出現讓事情有了突破,我們可以把虎鯨的腦袋放到這個機器裡掃描,就有了3D的數位影像,可以取代傳統的解剖。核磁共振確實開啟了這個領域。
問︰虎鯨的腦和人類的腦有什麼不同的特徵?在Blackfish裡,你和另一位科學家都提到,虎鯨的腦有一個特殊的區域是特別大的。
答︰比較有意思的部分在邊緣系統,那是哺乳類動物的腦中,處理情緒的部分。鯨豚腦中的邊緣系統有些部分有點改變,變得比較小。但是周圍有些部分變得比較大,而且比人類的腦還要更精細。我們稱為「邊緣系統周邊區」。這就像是在牠們的新皮質和邊緣系統之間,多了一「葉」腦。所以我們可以推斷,這多出來的一葉腦應該同時跟處理情緒和思考事情有關。在鯨豚身上,這個構造是高度精細的,在其他的包括人類的哺乳類中,則完全沒有,或是只有一點點的發展。這代表說,這部分的演化或適應,只發生在鯨豚,在其他的哺乳類身上都沒有,包括人類。
問︰電影裡提到,牠們的情緒種類,有可能比人類還多。
答︰嗯,我認為很難說比人類多。如果我們把虎鯨的腦和人類的腦放在一起比較,你很難說誰能表達更多的情緒。因為,必須再強調一次,鯨豚腦中高度發展的部位是人類沒有的。假設虎鯨腦的那個部位,跟其他的哺乳類一類,都是在處理情緒的話,那表示鯨豚處理的是非常精細、複雜的情緒。而當我們觀察鯨豚的行為,特別是野生鯨豚的行為時,會發現牠們的社會化程度,比包括人類在內的其他哺乳類都超乎尋常的高。
問︰是,這就是我想問你的。在Blackfish裡也提到,虎鯨可能有一種分散式的自我認知。
答︰這個有趣的想法在學界提出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很難證明。這個想法的出現是當你觀察牠們如何相互溝通、如何在彼此之間活動,還有牠們社交生活的樣貌,似乎指出身為虎鯨或海豚,或是任何一種社會性的其他鯨豚,跟身為一個「個體」有點不同。這麼說的理由在於,一個是牠們行進時彼此之間溝通的方式,還有當一個個體被捕捉、被傷害或被攻擊時牠們的反應。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牠們為什麼會集體擱淺,還有為什麼牠們會一整群一起被抓。比如說在日本太地町,當牠們遭受大屠殺時,為什麼不跳過網子逃走?這暗示著牠們的自我認知可能並不只是個體的認知,也許有一大部分是在群體的基礎上。在牠們的心理上,是不會做出離開群體的事情的。這個想法在目前只是個假設,但似乎說明了某些我們無法解釋的行為。當其中一頭鯨豚生病了而游向陸地,幹嘛整個群體都要一起去?還有當母親死亡,有一些雄的年幼虎鯨也會一起死亡。很多幼年虎鯨會開始絕食,進入一種憂鬱的狀態,最後死亡。這是我們觀察到的。到底牠們的社會聯結是怎麼一回事?
問︰還有其他的哺乳類是以這樣的社會群體生活的嗎?
答︰這就是有趣的地方。我們可以想想鯨豚從何而來。牠們是有蹄動物,或者應該說,牠們的祖先是有蹄動物。所以牠們會成群生活,但是牠們似乎把群體生活提昇到了另一個層次。當你觀察這些成群生活的動物,看不出來牠們有跟鯨豚一樣的自我認知。鯨豚牠們會守著彼此,當有可以逃走的機會時也不會逃跑。牠們的行為比其他的群體動物更緊密地與群體連結。我們覺得「群體生活」這個行為,被「鎖」在一起了。但我們不知道這個行為是怎麼發生的,也不知道目的為何。牠們就像是一個「超群體」。
問︰也許這樣問不是很正確,但是,到底虎鯨有多聰明?
答︰這個一個很重要、很好的問題,但是也很難回答。你知道,長期以來,我嘗試比較各種動物的腦容量來了解這個問題,尤其是跟人類和大猩猩來比。如果用比例來看,也就是腦容量比上身體的體積,我們可以發現人類還是最大的。後面接著就是鯨豚,再來是大猩猩、大象,和一些其他的動物。但是如果你觀察更重要的動物行為。過去的研究發現,牠們有理解手語的能力,會記憶,能解決問題,有立體透視的視覺。我和Diana Reise發現瓶鼻海豚認得鏡子裡的自己。牠們所呈現出來的這些能力,在動物界是很少見的。而且,在野外的觀察研究中,我們發現支持著的是牠們整個文化、工具製作和細緻的社會網絡。這一切的證據都顯示牠們是非常聰明的生物。
問︰抱歉,你剛剛說製作工具?
答︰沒錯,牠們會製作工具。牠們會很多的事情。
舉例來說,有一群居住在澳洲外海的瓶鼻海豚,牠們會使用工具。(大概不算是製作工具,但牠們會使用工具)。牠們用「海綿」。牠們從海底取得這些海綿後,把它放在嘴喙的位置,利用它們在海底的沙裡找魚,如些一來牠們的嘴喙就不會刮傷。而且我們知道這個使用工具的行為是透過文化傳遞下來的,因為我們知道是哪一頭海豚開始做這樣的事,然後傳承給牠的後代和旁系的親戚。有一群使用海綿的海豚,開始世世代代延續這個傳統。這個行為不是寫在基因裡遺傳下去的,不是所有的瓶鼻海豚都會這麼做。看起來似乎是只在某些個體之間傳承,尤其是雌性的個體。通常成年的雌性負責發明創新的工作,靈長類也是這樣。我們現在又發現了很有趣的事,這些戴著海綿的海豚比較會跟一樣戴著海綿的海豚一起活動,稱之為「海綿小圈圈」。有點開始形成社會階層的味道。
問︰Blackfish裡,也呈現了訓練師和動物之間的聯結。電影中的那些虎鯨是怎麼看待人類的?
答︰在這方面,訓練師有很多話想說。我接觸過很多的圈養動物,每個人都會思考這個問題,動物是怎麼看待人類的。我不認為我們有答案。有些人認為訓練師和動物之間存在著很親密的聯結,但有人認為那只是一種服從的關係。我的意思是說,訓練師提供的是賞罰,在這段關係裡存在著明顯的不平等,因此,我想,沒有人知道。我認為一些發生過的慘劇告訴我們,這段關係並不如想像中的美好。在電影,有一個訓練師說︰「我相信,我做的並不只是餵牠們…」但我不認為有人真正了解這種關係的本質。當我們思考訓練師和圈養動物的心理層面,可以知道這明顯不是一種健全的關係。因為訓練師是完全掌控一切的角色,而動物是完全被掌控的。牠們跟圈養牠們的人會發展出什麼程度的親密聯結呢?我懷疑會是一種健全的關係。
問︰Blackfish中,呈現出海洋世界的虎鯨秀是不人道的,對虎鯨造成的心理上的傷害。你認為我們應該如何處置這些已經被圈養的虎鯨?
答︰我認為得視個體而定。有很多個體可能是可以復健後野放的,但有些不行。重點是我們現在並沒有像收容大象或黑猩猩那樣的收容所來收容鯨豚。除了放回海裡,牠們沒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希望我們有一個類似牠們自然棲地的地方可以養牠們,讓牠們不再表演或是生活在一個小池子裡。建立一個收容所,讓圈養鯨豚多一個選擇,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不過有一些個體我認為確實是可以復健後野放的。韓國一個水族館不久前才復健、野放了一群瓶鼻海豚,牠們現在都回到原來的家族裡。重點在於牠們被圈養了多久,是否為在圈養環境中出生的。一旦你把一隻虎鯨從牠的母親身邊抓走,帶離牠的原生群體超過兩年,傷害就造成了。問題只是牠們如何表現出這樣的心理創傷。
問︰關於這部電影,還有什麼是我們應該知道的嗎?
答︰我想提一下電影中虎鯨照核磁共振的這段情節。事實上不是電影裡演的那樣。我們不會把整隻虎鯨放到核磁共振的機器裡,根本放不進去。我想他們這麼拍只是要讓大眾明白。事實上我們是把腦從顱骨裡取出後再放進核磁共振機器裡,不是整隻虎鯨。這只是個技術問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