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立電視台《大話新聞》主持人粗話幹醮陸委會，一炮而紅，人氣、收視上揚，兩岸議題成為墊腳工具。這其實沒什麼神秘，多年來台灣選舉慣例就是：非中國無以炒熱話題。鄭弘儀深諳個中三昧，關鍵時刻一語中的，將台灣社會再度帶入陳舊而宿命的邏輯，用仇恨、對立來餵養選民的激情，誘發投票決戰的意願。這種蠱動群眾的話術，從來講究的就是有沒有效果、能不能催票，至於語言乾不乾淨、真不真實，一直不是重點。

於今，深陷戰局的陸委會一再追究用髒話說謊，甚至糾纏於傳真號碼的羅生門，等於踏入話術和蠱術編排預設的迷宮，協助施蠱者延燒話題，等待投票日收割。陸委會也許立意真誠，但是枉自飼蠱，誤助妖風，髒話、謊話一夕之間變成大話、神話，英雄橫空出世，惡霸同時誕生。五都選舉已無關民主，比較像是信仰的考驗，或是粉絲的抉擇。

台灣選戰中這種非理性的算計與癲狂，已成為最深沉的無奈。然則，當局主導兩岸事務者，似乎也必須從這樣的憾恨中去體認台灣社會陰鬱而複雜的面向，從而構思如何以更細緻、更開闊的思維迎對。

有關兩岸關係的策略和發展，到目前為止，從總統府到陸委會，似乎都凝聚在幾個口號化的原則綱領中。「以台灣為主，對人民有利」；「先經後政，先易後難，先急後緩」；「威脅極小化，機會極大化」……這些口號，即使聽得耳朵生繭，卻還是不斷重複。它們也許在某些階段性時刻，被當成具有疏解疑慮、凝聚共識的功能，甚至被標舉為兩岸協商最高指導綱領。ECFA的談判和簽署，似乎就是在這些原則下完成。但是，於今兩岸經濟協議既已簽署，兩岸關係發展應邁入新階段，這個新階段已不是上述口號足以囊括。

「以台灣為主」，很好！但是，從這次陸委會槓上媒體人的案例，我們也確切看到，光是台灣社會內部，對於「台灣」兩字的認同、認知就相當歧異，對台灣的未來也有截然不同的想像。不僅是藍、綠各有所鍾，恐怕不同階級、不同世代，乃至不同性別的人都會有認知上的巨大歧異。「對人民有利」，不錯！但是，是哪一部分的人民？單一政策，不可能惠及眾生，對某部分人民有利者，對另外一部分的人民可能不僅不利，甚至是傷害。資本家和工人的利益不會一致，像鄭弘儀這樣的演藝界大亨，其利益當然也不會與加油站的工讀生等同。這類口號的存在，在新階段，反可能妨礙我們對兩岸議題更細緻、更開闊的對待。當下，要解除台灣煽情惑眾的話術與蠱術，恐怕就得從這些口號的反思開始！

左看：無公民的民主選舉 政論節目主持人鄭弘儀，近日於台中公開選舉場合爆粗口，評論陸生補助政策時辱罵馬總統。藍綠雙方皆因事關戰火方酣的五都大選，各式譴責紛紛出籠，既有嚴厲批評，亦有冷調譴責。但政治的歸政治，鄭弘儀主持的《大話新聞》收視率相較於同時段政論節目仍名列前茅，不由得讓政壇諸公騎虎難下，藍營停不了，綠營不敢說。

究其事件始末，各路人馬的糗態不外乎選舉兩字，在此敏感時刻，區區一句就掀起數天熱線新聞。這個選舉不曾關注台灣貧富差距，卻綁架其階級群眾，甚至視選區不同而回應不同，以至於各自唱戲自求多福。髒話，在台灣尖銳的政治對立環境中算是含蓄的。

回過頭看!民進黨批陸生補助真能代表窮人？圍著婦權與公眾教育打轉的藍營人士，倒是根本忽視「幹×娘」所隱含的群眾情緒是否牽連整體政策的災難，更遑論隔岸觀火者冷處理的言不及意。綜觀此三類人士，都很明顯看到這個選舉的去公民化，與台灣社會經濟環境日益惡化的議題都先被簡化、再被漠視，最後回到電話號碼對不對等末節。畢竟選舉要的是選票，在公民討論能直接觸及社會議題之前，政治人物樂得大戲唱過一齣接一齣。

林子暉／公共化協會成員

右看：倫理教育的再造 知名政論節目主持人鄭弘儀近日參加台中公開選舉場合爆粗口，疑似以「幹×娘」辱罵馬總統。引起軒然大波，事關五都大選，不僅藍營政治人物紛紛指責，綠營政治人物也避之唯恐不及。鄭弘儀雖隨即於隔天聲淚俱下召開記者會，向全國人民道歉，但其所主持之大話新聞仍在同時段政論節目收視率以超過10.4名列前矛。而後更牽扯到陸生補助相關內容，陸委會是否傳真澄清陸生補助問題之羅生門。

一時之間，一句不雅之言爭擾得沸沸揚揚。究其實，此為特定人士慣用情緒性的宣示做為政治語言，而各大媒體卻「聞雞起舞」，甚為不妥，反而將公開發言不當議題拉高到價值對決的層次，NCC雖說無電台違法，但對於此渲染不良示範，可說所有媒體都背德。

相對於此公眾在此種媒體習性的教育下，似乎對於語言暴力反而有其病態的習慣性與需求，如此深刻問題，當今檯面上不論民嘴或政治新星不得不面對。誠如行政院秘書長林中森與國民黨立法委員盧秀燕所言，需要再投入預算加強品德教育。要從細膩的教育做起，讓孩子們可以明確的辨別如此紛亂且惡質的社會語言。希望能讓公民社會的基礎從孩子不罵髒話開始。

林泰佐／社會評論家

■倪世傑

凱文科斯納在2008年主演的《關鍵投票》（Swing Vote）中有一幕永遠忘不了：在新墨西哥州雞隻屠宰場工作的美國男性白人工人，眼見相當多的墨西哥人前來謀職，自己的工作恐將被移民內包（in-sourcing），所產生無力改變的反彈情緒。

的確，受惠於19世紀世界範圍大移民的「大熔爐」，現在也開始大張旗鼓的反對移民，茶黨點燃了這一把火，而共和黨在這一次期中選舉，將1990年代以來在政治上呼風喚雨的自由派打得落花流水，實有跡可尋。今年6月，內布拉斯加的一個小鎮佛利蒙（Fremont），居民以57％的票數通過禁止對非法移民提供工作與住房的議案。反對移民有一堆理由：反廉價勞工搶工作、反對社會福利無限擴張、反高犯罪率等族繁不及備載，但當中的矛盾，必須細說分明。

內布拉斯加州是典型的農業州，在1850年代之後大量的德國、捷克、愛爾蘭移民湧入，1862年《公地放領法案》（Homestead Act）生效後，移民都可以取得一塊土地耕種，而玉米成為當地的主要作物。二戰之後美國靠著農業出口補貼大力出口農產品，1994年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實施之後，根據協定墨西哥不得再以關稅手段保護玉米農，同時廢止墨國憲法關於公社農地不得買賣的規定。到2008年，墨西哥對美國玉米進口關稅降為0％，美國玉米佔了墨西哥總消費量的5分之1，內布拉斯加州的玉米農大大受惠！

這只說對了一半，自由貿易本就非全體受惠的賽局，墨西哥因此農產品失業的人數至少高達150萬人，以各種方式向北越過國界線打工圖溫飽自然是選項，而像是佛利蒙鎮的玉米，期中約4分之1是供美國肉牛食用，牛隻屠宰與肉品加工這一類3K工作需要更多的「廉價勞動力」，這一來一往之間，美國的商賈向墨西哥輸出了牛肉與玉米，墨西哥則變相對美輸出了「非法移工」。現在，在內布拉斯加州7成以上的肉品加工廠工人為墨裔。

右派政客聲稱趕走非法移民可以降低犯罪率、教育與公共衛生支出，並讓更多賦稅的美國人找到工作，並一再聲稱縮小政府規模以縮減政府開支，厭惡墨西哥移民的中西部共和黨票倉民眾，開始透過各種公民投票與立法的手段提高其在當地居留的成本，而佛利蒙鎮正成為反移民運動人士的象徵。

新自由主義不僅讓墨西哥付出了慘痛代價，並在經濟危機中逆襲美國中西部，讓更加右傾的共和黨聲勢大漲，此次經濟危機再次證諸歷史並未終結，法西斯風潮在西方工業民主國家蔓延絕非危言聳聽，而是現在進行式。

（政治大學政治學系博士候選人）

■洪致翔

按照教育部吳部長的說法，「不讀書就不考試」之所以令人憂心，是因為學習是需要由某種程度的壓力來推動；而考試則能夠提供適當的壓力作為學習動機的基礎。但是若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由考試所推動的學習，其效果未必較為紮實。

的確，從表面現象上來看，許多人為考試而讀書時，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多半還是會勉強自己在相關書籍上標示重點、謄寫筆記；與考試無關的一般閱讀行為，則多看似無系統、無計畫地隨興瀏覽，船過水無痕。然而，以興趣或其它自主因素為基礎的學習者，無論是鐵道迷、自行車愛好者、郵幣收藏者、各類文學迷、或是超自然現象愛好者，他們在其興趣領域的學習行為往往能更專注、更持久、也更能深刻內化至記憶與日常言行之中、甚至延伸至其他原不屬於其興趣範疇的事物上。相對地，有更多普遍的經驗實例告訴我們，由考試推動的學習行為，幾乎總是隨著通過考試而劃上句點；準備應試期間的學習效果，也常以與學習過程不成比例的速度流失。

同時，凡是經過人為編寫的著作文本，皆會因時空或編著者等各類因素而產生某些侷限或謬誤，教科書、考試用書乃至於考試題目亦然。文本存在侷限或謬誤並不打緊，只要讀者能夠保持思維的彈性，對其進行批判性的理解，便不至於全然被其侷限或謬誤牽著鼻子走。但是，一旦讀者的研讀動機中摻有「準備考試」這項成分，勢必得要求自己不可抱持懷疑，或至少降低對文本內容的質疑詰難。「別想那麼多，把它背起來，考試遇到類似題目時選這個選項就對了。」這句跨世代的名言，正是考試導致反智的經典例證。如此「學習」，缺乏思考與辯證，學習效果如何可能真正深刻紮實？

況且，若向前溯源，人類最初的學習行為根本不需要倚靠功利誘因或他者賦予的壓力。嬰幼兒對父母言行舉止的模仿學習，以及學齡前兒童無事不問的好奇心，都不是由誘因或壓力之類的獎懲因素所驅動的。對他們而言，「學習」這件事——意即「向未知事物發動探索，再從已知事物中挖掘新的未知領域」的循環過程——本身就充滿樂趣與吸引力。恰是在無數次家長的「小孩問／管這麼多作什麼」以及現行教育方式與考試制度的獎懲洗禮後，「學習」才逐漸成為在內容上必須符合成人價值觀的、沒有獎懲刺激就不會出現的行為。

因此，如果真的為學生的學習動機而憂心，與其試圖在基測取消之後設置新的「壓力來源」，倒不如回頭檢視過去所採用的壓力來源究竟已經造成了哪些反效果。

（文教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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