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士瑩

關於張揚乾

大家都叫他阿乾，六年級生，倫敦大學（UCL）地理研究所環境科學與社會（ESS）學程理學碩士，主修暖化與媒體。曾任報社記者、大學研究助理。

幾年前在看到我國友邦吐瓦魯被海水蓋過去的照片後，毅然決定飛到歐洲去學全球暖化。

現任台達電子文教基金會數位媒體企劃專員。2006年創立「低碳生活部落格」lowestc.blogspot.com，專門書寫節能減碳與全球暖化等議題，在2008年獲得華文部落格大賞公益類部落格首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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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起床，做的第一個環保動作是？

阿乾：

沖馬桶。我會用前一晚淋浴時存在水桶的水，沖掉老婆半夜留在馬桶的液體。

沒辦法，她懷孕快4個月，半夜至少得跑一至兩次廁所，不過因為我們是回收洗澡水及洗衣廢水沖廁，所以清水用量沒有增加。

根據台灣省自來水事業處的資料，台灣家戶裡28％的清水，是拿來沖馬桶的。以台北市為例，在國際水協的調查中，台北市人均用水量是352公升，28％拿來沖廁大約是99公升，沖馬桶的水，比馬拉威每天的人均用水量還多19公升。

褚：

通常我們睡覺時會把窗簾拉上，免得太亮睡不著，於是鬧鐘響了以後的第一件事情，通常就是開燈，我第一件事卻是起床把窗簾拉開，讓自然光透入室內，這樣不但環保節能，既然已經下床了，就不會再度睡著。

說到馬桶，我實在很佩服在緬甸工作時家家戶戶使用的茅坑，都只需要一小勺的水，就可以把排泄物沖得很乾淨，住在都市的我們，所以除了我在〈尿尿救地球〉這篇文章裡面說的「巴西式」省水方法外，我覺得美國現在可以到五金行買材料回去，自己在家DIY改裝的省水馬桶，也很不錯（整套售價195美金），原理跟日本的廁所，洗手的水龍頭設計在馬桶蓋上有點類似，但是更有效率，這樣阿乾就不用在家裡浴室放一個醜醜的水桶了！

●如果要你設計節能減碳早餐，你的食譜會是？

阿乾：

素食的早餐。吃早餐比較屬個人層次，不用管旁人（沒錯，就是我老婆）今天是不是想吃肉。所以三餐之中，早餐吃素算是最容易改變的低碳飲食習慣，只要簡單開口跟早餐車老闆說：「大腸麵線不要大腸。」

褚：

早餐吃大腸麵線？這樣感覺好像很重口味……

其實除了碳足跡外，計算消耗水資源的「水足跡」（water footprint）也越來越受到重視，荷蘭透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還有一個叫做NOVIB的當地NGO做研究，統計出在荷蘭喝一杯小杯125毫升的咖啡，就要消耗140公升的清水，但是一杯茶卻「只要」消耗35公升，所以咖啡的碳足跡比茶要多出足足4倍。如果喝咖啡跟喝茶對你沒差的話，那就喝茶吧！

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喝茶跟喝水對你都沒差的話，那就喝水，幫我分攤一些咖啡的水足跡吧！

●如果要你設計台北環保一日遊，你的行程會是？

阿乾：

一早搭捷運到北投站，看看全台第一座的綠建築圖書館，再搭捷運到關渡站，租單車騎到淡水看紅樹林生態及品嚐在地小吃。下午搭捷運到民權東路站轉公車到新生公園，看看新生公園內為花卉博覽會所新蓋的3間綠建築，再到東區品嚐低碳或有機餐廳，租騎微笑單車到信義計劃區看LED燈飾。

褚：

我覺得台北的垃圾分類回收超厲害，上海世博會台北案例館，還有一天專門在館前舉辦「台北館垃圾分類體驗」活動，頗受好評，我看打鐵趁熱，乾脆就來個台北垃圾一日遊吧！最好是實際操作，到社區去幫助如何減少垃圾，動手垃圾分類（台北市分得真的很複雜！），垃圾運輸，「垃圾不落地」，「垃圾費隨袋徵收」，「垃圾零掩埋、資源全回收」，掩埋場的滲瀝液如何變成清水，廚餘如何變有機肥料，垃圾如何發電，垃圾產生的沼氣，還可以當燃料加熱溫水游泳池，提煉燃料，「歪果仁」（外國人）應該都會嘆為觀止吧！哇哈哈！

●為了環保，你做過最讓人傻眼的事情是？

阿乾：

我個人覺得每件事都很合理，但看在旁人眼裏，舉辦綠色婚禮恐怕是一般人比較沒有辦法想像的。但其實真的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廣發電子喜帖、用石頭紙印少量實體喜帖、婚宴上不開水晶燈、把飯店送的法國紅酒退掉改訂國產荔枝酒、菜單上沒有牛肉和魚翅、幫要坐飛機來的親戚買排碳權……

褚：

美國有一家強調環保材質的製鞋公司，因為找不到足夠的回收材質來做鞋子的膠底，所以只好製造全新的膠底，然後碾碎後，再重新製造，就變成名符其實的「再生材質」了，還大作廣告，真的很不可思議啊（怒）！

●覺得環保做到什麼程度就是矯枉過正了？請舉例。

阿乾：

公車完全不開冷氣。像台北市有些公車為了省油，整輛車載滿人也不開冷氣，搞到每個人都汗流浹背，這可能反促使有些人不願再搭公車。當然，公車冷氣也不應太冷，像香港的公車就跟冰箱一樣，而是應該視公車上人數的多寡，適當地調整空調的大小。

褚：

日本2008年的時候爆發一起再生紙的醜聞，供應日本國內六大報紙用紙的紙業公司，宣稱使用再生材質製紙的比例高達50％，結果調查發現，其實再生材質只佔紙漿的5％到10％，製紙公司只好承認，因為消費者想要再生紙，但是對紙質的要求卻是再生紙無法達到的，所以才會發生了明明是新紙，卻偽裝成再生紙的事件。從這個不幸的事件，還有假的環保鞋看來，我覺得環保要配合很好的消費者教育，不然假的環保產品就會越來越多啊！

●披頭四的保羅．麥卡尼站起來疾呼週一無肉日，你的看法是？

阿乾：

很好啊，少吃一塊肉，不會少塊肉。

褚：

蠻不錯的啊！但是我覺得，英國《衛報》在報導這個倡議時，把麥卡尼的活動改稱為「周一少肉日」，更人性一些。其實也不是所有的肉碳足跡都一樣，如果消費者知道牛肉的碳足跡是豬肉的3倍半、是雞肉的10倍，吃肉的時候，如果口腹之慾的滿足感沒有差別的話，儘量選擇碳足跡比較低的肉類，也是很環保的啊！因為世界上也有很多碳足跡很高的素食，像珍貴的松露，或是空運低溫冷藏千里迢迢運載的有機蔬果，從環保的角度上來說，一點都沒有比肉類環保啊！

●地球上哪個環保人是你最尊敬的？

阿乾：

Colin Beavan，寫《No Impact Man》的紐約客。真的很厲害，但我如果跟他過一樣的生活，我老婆大概會選擇都住在娘家吧！

褚：

台灣環境資訊協會的理事長陳瑞賓，我覺得他是個偉人啊！他帶著一群人總是努力在台灣做「對」的事情，我覺得大家有事沒事都要捐錢給環資會……

歪果仁的話，我覺得BBC英國廣播公司的Sir David Frederick Attenborough很棒，他主持了超過半個世紀的自然史節目，讓這個世界的聲音，不管時代如何變化，永遠有一股對自然尊重喜愛的清流，珍惜環境，並且時時提醒人類跟自然的關係，這很重要啊！

●台灣人最缺乏的環保觀念是什麼？

阿乾：

地球村的觀念。很多台灣人只覺得顧好自己的荷包就好，沒有想到許多外部的污染成本，其實是賒帳給其他國家甚或是下一代子孫。有人說這是移民社會的必然，但我覺得是時候改變。

褚：

我覺得一直以來台灣的水電都是採取補貼政策，雖然鼓勵的工業的發展，但是也造成一般人對於水電的真正價格，沒有清楚的概念，以為水電就是很便宜的東西，再怎麼省，也省不了多少，再怎麼浪費，好像水費電費也沒怎麼增多，以至於在推行節能減碳的時候，反而很難傳達真正有效的訊息，台灣人要做好環保，下一步應該就是讓水電反映真實的成本，許多環保的行為，才能夠順利的推動。（這樣一說，可能會被很多人討厭吧?）

●你認為哪個國家把環保做得最完備？

阿乾：

其實沒有去過很多國家，有些在資料上看起來環保，但實際上去看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不過丹麥真的是挺令人印象深刻，雖然他們主要的發電方式仍靠燃煤，但在風力及其他再生能源的發展非常積極。另外，丹麥首都哥本哈根立下通勤人口50％靠單車的目標，是全球其他城市、包括只有5％以下的台北所望塵莫及的。

褚：

其實台北的垃圾分類跟回收，已經是國際五星級的標準，能夠讓全民動員每天垃圾不落地，恐怕不是任何一個歐美國家可以做到的，這點台灣千萬要記得幫自己拍拍手！我搭貓空纜車的時候，看著腳底下的副熱帶低海拔原生森林，如此的美麗完整，很難想像自己還在台北市裡，這也是很驚人的，因為國際上大部分像台北這樣規模的都市，都沒有辦法保存這麼完整的原始生態，希望有更多人能夠看到我們的努力！

●覺得人類危害地球最偉大的發明是什麼？

阿乾：

核子武器。

褚：

請問……（怯生生舉手）……危害地球最偉大?

我覺得危害最大的應該是……Hummer（悍馬車）改裝的加長型禮車吧？是哪個頭殼有問題的人發明的？

●覺得人類愛護地球最偉大的發明是什麼？

阿乾：

想不出來。

褚：

嗯……歐巴馬？

●地球上哪個地方消失會讓你最感傷（可不止舉一處）？

阿乾：

吐瓦魯，但它應該是感傷的開始。

褚：

極地的冰山，跟高山上原本是永凍的冰雪消失，大概是最讓我遺憾的吧？相隔幾年到阿拉斯加去，看到冰河明顯地退縮，讓我覺得很感慨，也覺得這是個大自然給人類不容忽視的最後警訊，好像人類被地球記兩大過兩小過加兩支警告正在留校察看的感覺。

●地球上哪種動物消失會讓你最不捨（可不止舉一種）？

阿乾：

青蛙，我還挺喜歡聽蛙嗚，但兩棲類在氣候變遷下，族群已大量消失。

褚：

應該是蜜蜂吧？因為在人類現時利用的1千3百種植物中，7成要靠蜜蜂來授粉。工蜂一天能飛遍5千朵花，身上黏上花粉過萬粒，沒有蜜蜂，農作物就會大量失收，造成部分植物絕種，並且禍及相關食物鏈內的其他生物，引發連鎖效應，造成更多物種滅亡，最後整個大自然系統都會崩潰，人類屆時亦完蛋了！這一切一旦開始發生，人類就沒剩下幾年可以活了，所以我們應該好好正視蜜蜂快速消失的警訊啊！

●可以說說你的隨身包包裡帶的環保物品有哪些嗎？

阿乾：

環保筷、手帕。

褚：

我包裡有一格，專門放沒有使用完的餐巾紙，無論是去餐廳還是買杯茶飲，或是搭飛機，常常都會附有餐巾紙，但是不見得每一次都全部使用完，這些已經給了客人的餐巾紙，餐廳不可能也不應該回收給別的客人使用，最好的辦法就是帶走，需要的時候拿出來使用，這樣就可以減少沒有必要的浪費。

●覺得自己是哪種類型的環保人？

阿乾：

不斷嘗試新減碳方式的那種，且儘量不影響生活品質。

褚：

我覺得自己是便利型的環保人，做為一個普通的消費者，我相信任何最好的環保方式，除了環保教育外就是革命性的科技進步，在不影響生活享受跟便利的前提下，不斷有更節能、更新潮的發明，能夠不斷讓環保的效果注入日常消費行為裡，應該是最能夠持久的。靠著罪惡感勉強改變生活方式，我覺得長期來說都很難維持下去。

●最近計畫要去做的愛地球工作是？

阿乾：

採訪國際水資源會議，並寫成報導放在部落格。

褚：

把更多的公益旅行者，帶到緬甸的有機農場去做公益旅行，透過雙手雙腳跟泥土，跟作物的接觸，傳達環保跟國際發展的感動，是我今年最想做好的事情。同時，也希望在非洲盧安達的生質能源農場，能夠繼續發展，幫助飛機燃油未來減少使用石油的比例。

●請試著描述自己從早到晚一整天的環保生活。

阿乾：

早上開瓦斯車送老婆上班，辦公室不到28度不開冷氣，辦公室大燈到傍晚才開，不夠亮就開LED桌燈。從10樓走樓梯到地下1樓餐廳用餐，肉不吃太多、電腦與桌燈長時間離座就關閉，下班時把電熱水瓶關機，載同事一起下班，回家洗澡回收洗澡水沖馬桶，家裡電器不用時，利用延長線把總電源關掉。最後，早一點上床睡覺。

褚：

我好像很少兩天待在同一個地方，所以很難描述，但是所有生活的細節，我都會希望做對的事。可是我也很小心，不要把我對環保的執著，變成身邊人的負擔或罪惡感，變成一個「環保警察」，或是一個龜毛的處女座怪人，做我該做的，但是不要讓別人有壓力，甚至沒有感覺到在做環保，應該是最高境界吧（笑）！

●地球人對於2012年的憂慮，覺得過度悲觀還是有跡可尋？

阿乾：

2012年我比較不擔心，因為學術界並沒有太多學者跳出來說，這一年就是世界末日。我比較擔心2042年，根據目前各國提出的減碳目標，到時全球的平均溫度恐已超過兩度。平均溫度上升超過兩度，全球可能會有哪些災難，相關研究可就讀不完了。

2042年，我65歲，成為老年人口之一，也是對極端氣候的適應最脆弱的族群。雖然罵人不得善終是句粗鄙的話，但我真怕未來自己成為千千萬萬氣候難民之一。

褚：

就像物種的演化是來自於突變，世界末日也應該是一連串巧合的突發事件，比如2010年BP石油公司的海底油管在墨西哥灣爆炸，突然之間對地球造成的傷害，沒有好好處理，可能就是世界末日的開始，就像任何一個生物的生命，這個世界也可能瞬間提前結束，活著的時候要養生，但是養生並不能避免突然的災難，保證活到120歲，但是不養生的話，就永遠不可能過著健康的長壽生活，所以我只能好好想該怎麼做對的事情，也希望大家都做對的事情，讓足以毀滅地球生命的意外，不要太快發生！

●如果在有生之年目睹世界末日到來，在地球的最後一天，最想做什麼事？

阿乾：

用英文跟我老婆說，我學了一輩子的英文，但英文講不好這件事，身為英文老師的她最好還是接受。也許再幫她沖一次馬桶吧！

褚：

種下一顆種子，說不定在災難讓全地球的生命消失之後，強大的復原力讓這顆種子能夠發芽，一切重新開始。

●多愛地球一點點，每個人每天都能做到的最簡單方法是？

阿乾：

成為一個有綠色意識的消費者，利用消費者的力量，改變商品的供應鍊，讓綠色商品成為必要的產品標準，進而使全球經濟體轉向低碳經濟的發展模式。也就是說，當你發現這件商品不綠時，要多囉唆一下；進餐館發現他們不提供開水只賣瓶裝水、囉唆一下；到賣場發現沒有綠色商品專區、囉唆一下；電力公司每兩個月才算一次電費，讓你忘了這個月已進入夏日電價，打電話去囉唆一下。

這些抱怨，終將造成一股力量，讓廠商開始重視消費者的綠色需求，也能使綠色創意更加的發展。

Yes We Can!

褚：

做好三件簡單事：每天吃得素一點，用得少一點，想得深一點。一開始這樣就夠了。

享受地球給我們的愛，也讓地球感受到我們的愛，這是很公平的交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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