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科學報 No.748】城堡到底在哪裡?─科幻科學報─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August 01,2017最IN話題 ■ 城堡到底在哪裡?
▌文/oeo
城堡,相信對很多人來說,在軍事戰爭、藝術娛樂、科技科學、科幻奇幻、旅遊觀光、歷史地理、文學符號各類層面,都有一種無比魅力與經典地位,深入探究,在心中不免有一份好奇:城堡,到底是文明科技的遺跡,還是野蠻爭鬥的印記?
「沒有經歷荒漠的人,無法真正知道要塞的意義!」
安東尼‧聖修伯里在《要塞》一書中如此表述,他更說:「城池是撲向大地的突擊。……城池在我眼裡像是正待揚帆的船隊,城池的真理不再是井然有序和幾何學家的真理,而是人乘風破浪撲向大地的突擊。」筆下的要塞,和其他如寨樓、牆垛、宮殿、堡壘、碉堡…這諸相眾名,都算是「城堡」這豐富之物含混廣義的別稱。而「建築」一詞的原意本就是指「各類技藝之總和」。
城堡作為一種科技體(大住居),它的「演化」受到物質與精神層面的影響,也受到個體(設計)和群體(文化迷因)的決定,歷史上,中式、日式、希臘、羅馬、歐陸、英式、美洲、非洲…都出現了「城堡」,在科技、工程發展上角色顯示出一種水到渠成般地自然,但各處的城堡樣式與結構,卻又如此多元分歧、森羅萬象,更有意思的是,各自獨立發展的科技產品,卻要在同一時代競逐分合甚至「互動攻防」。像是荷蘭的居民型態也與其他各地大不相同。早在1500年,所謂低陸地區(Low Countries,當時也包括比利時)共有200多個要塞化城市與150個大型村落。
單從德國城堡來看,中世紀城塞的時態與分布。從無數封建統治小區塊發展出來的上萬城堡群。13世紀時,德國建造了多如繁星的軍事城堡「Burg」。其建設時期、數量、分布的實態,都再再反映著當時仍屬於神聖羅馬帝國的德國土地上細分化的政治狀態。隨著中世紀落幕,城塞也走向終點,轉移至城郭、宮殿的時代。如果我們能跨越《空間地圖》一書中所稱「3000年來西方哲學與神學思想中,最為突出的特色之一即是物質與精神徹底分家的二元論」,或許更能體會城堡實實在在是一種東西(物質),卻不只是東西(物質);的的確確是一種科技(體),卻也不只是一種科技(體)。正如19世紀英國建築師兼理論家August Pugin說:「建築的歷史就是世界的歷史。」這裡的「世界」,可能同時是物質的,也同時是精神的。
激賞科技作家安德魯‧布蘭姆寫就《網路到底在哪裡?》一書的著作精神,他將我們已經概知「網路」虛擬化的世界,把線路、海底電纜、路由器、數據中心…這些實體存在的網路要素重新搬回我們對「電腦網路」的認知並占應有「真實」的分量,讓「化虛為實」的探究功夫給人們深刻的印象。我也期待將來有一部將城堡「化零為整」、「以靜連動」的完整專作,此篇像是做個拋磚引玉的引言。
「城裡的人,他們必然也在盼望、尋找、期待、保護和培育某種東西。不然他們圍著什麼建築城牆?你若在一口小井四周築護牆,我在護牆外面造一個湖,你的護牆顯得可笑,不攻自破。你若築城牆保護一個祕密,而我的士兵在城牆四周,高聲把你的祕密喊出來,你的城牆不攻自破,裡面空若無物。」人有兩種本質上的傾向是矛盾卻又相長的,一種是分辨解析,一種是囊括統合。即便在奇幻科幻作品中,這兩種傾向也是交疊的,我們喜歡《星際大戰》、《魔戒》這種神話,因為它愛恨情仇,善惡分明(嚴格來說,黑武士和咕嚕在不同時段的角色設定仍是黑白立斷的),激勵人心;我們又喜歡《銀河英雄傳說》、《冰與火》近乎「寫實」的混雜與殘酷,提醒所謂「陣營」(其他像是國家、名份、立場、主義)絕對不是高明的認同投射與主觀期待!而城堡,洽是這種人類內心與文明矛盾之處的經典顯現,它是一種防禦工事,劃分敵我,確立邊界,也是一種鞏固建築,集合居者,擴展領土。從軍寨、牆塔、樓台、城池到宮殿、要塞,各地各時的城堡為何那麼各異其趣?卻又有那麼多驚人的相應之處?現代,城堡真的消失了嗎?上古、中古世紀的城堡想分隔的是我族與外邦,若將電子網路與國界視為城堡的演替,那它分隔的是什麼?更精準嗎?更合情合理嗎?
在池上正太、ORG的《城堡事典》一書中提到「翻開人類的歷史,戰爭乃是無可避免之事。無論喜好與否,人類在漫長的歷史中經歷過許多戰爭,並從中孕育出諸多事物,為歷史、社會、文化帶來了龐大影響。」「城堡亦是自爭鬥的歷史中所衍生出來,且長期發展的一項存在。它運用了當時最先端的建築技術,進而以實戰中所獲得的經驗為基礎,不停延伸、添加新的變化。殘存至今的城堡與要塞遺跡,正是當時人們的智慧與技術結晶,也是戰鬥的記憶。」
城堡會因其時代文化、技術,以及該片土地上的民族之思考模式而改變型態。它們既是從古至今技術沿革上的演變成果,也是迥異文化融合後的產物,例如11世紀末開始的十字軍東征,為歐洲帶來影響,固若金湯的十字軍城堡(如敘利亞的騎士堡),由東西文化接觸發展出的劃時代築城技術變革。大多數的城堡,都是會變化的。以歐洲城堡的發展形式來說,時空向度上大致可分為下列「演化」階段:
一、土壘內庭式(11世紀前半:英國/諾曼地區):主要為居住於歐洲的諾曼人所建造的古式城堡。由高約6~12公尺的人造土墩,以及圓形前庭構成。建材使用的是木頭。土敦上是領主的宅邸,或作為瞭望塔使用,前庭則設有供堡內居民居住的房子。
二、貝形主樓式(12世紀後半:英國/諾曼地區):土壘內庭式發展而來,但主樓改為石造。
三、矩形主樓式(12世紀:英國/法國):由於主樓建於堡內中央而擁有更強大的防衛機能。羅馬人建築的城堡對矩形主樓式具有極大影響。
四、愛德華式城堡(13世紀:英國(威爾斯)/歐洲全境):包括愛德華式城堡在內的同心圓式城堡,是十字軍東征後設計出的新型城堡。
五、文藝復興式宮殿(14~17世紀:歐洲全境):繼承13世紀後半的文藝復興思想後誕生的建築物。比起用於戰爭的城堡,此類建築作為領主宅邸或政治據點的功能較強。建築物依對稱形式或黃金比例配置。
六、要塞(15世紀:歐洲全境):為了對抗大砲而產生的新型城堡。堡內設施為了不被大砲擊中而設計得十分低矮,城牆也為了吸收衝擊力而用泥土作為基底,並建造得相當厚實。隨著時代進步,出現名為「稜堡」的防衛設施,大多設置目的是用來環視整座城堡,因此蓋成多角型以消除死角,若自上空俯瞰後來的要塞會是美麗的星形。這是法國的天才築城家沃邦所設計的形式,並逐漸發展成軍事要塞。
上述各式城堡外郭的防衛設施:內庭、望樓、護城河、壕溝、邊門;建築物及結構:主樓、門樓、屠口、升降閘門、塔樓、胸牆、射口、突堞口、吊橋、稜堡…千變萬化,亂中有序,無一不是當時科技能力與人文偏好的巧妙設計與精闢應用,存活下來、繼續流變的更是彰顯其通過實戰與生活需求的嚴苛驗證。
而嚴格來說,城堡規劃與建築模式的變遷並非直線單向式的,像生物演化、雜交一般,它們(規劃與構築模式,非城堡本身)是錯綜交織的「演化譜系」,例如羅馬駐軍城塞演化出卡爾卡松城與拜占庭、阿拉伯式城堡,後者演化出騎士堡,騎士堡又影響卡爾卡松城的構築,而且其本身也屬於土壘內庭堡的演化分支之一,也再演化成卡菲利城堡、倫敦塔、多佛城堡,卡菲利城堡又再演化為波馬利斯城堡、哈雷赫城堡、康威城堡,而卡那封城堡又由土壘內庭堡與康威城堡共同演化而來。
亞洲,中國的「萬里長城」天下知名,甚至號稱是在「天外」(太空)都頗為搶眼的文明建物。日本城堡的發展形式大致上,由山城(12世紀)、平山城(16世紀)、平城(16世紀)這樣的時序演變,但外觀和內涵又與西方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但不變的,像櫓與防衛設施,如天守、御三階櫓、長屋、隅櫓、渡櫓、柵欄、石垣、射口、落石口…,林林總總,仍不外是當時科技能力與人文偏好的巧妙設計與精闢應用,在日本戰國歷史中,更有著一夜(築)城、以水淹城的古早「科技戰」。
而在「城堡」的演化史中,「稜堡式築城」的出現是一個它在軍事攻防上重要的轉捩點。1453年,歐洲最大城塞屈服於大砲之日—君士坦丁堡淪陷。鄂圖曼帝國攻佔拜占庭帝國。這不但是文化歷史丕變的一刻,其實也是宣告城堡科技必須浴火重生的一幕,因為在攻城砲的破壞力面前,中世紀舊式城堡根本無力抵抗,而為了要以火砲進行反擊而應急構築起的「稜堡」最後卻使築城技術產生重大的轉變,形成了近代要塞。15世紀末,法國的查理八世率領著有組織的優秀大砲部隊入侵了義大利。被攻擊的義大利各城市雖然都有中世紀的高聳城牆保護,不過石造城牆在大砲的壓倒性威力面前卻陸續遭到破壞。以此為契機,火力對於城堡所佔的優勢已告底定,並迫使中世紀的築城技術必須展開變革。稜堡式要塞開始於此登場,由吸收義大利、荷蘭、德國等各先行國家築城理論的法國築城學派領袖:帕干所設計的要塞,他將各國的方式加以改善,並增設了「堡障」以提高完整性。在法國築城名師佛邦(1633~1707)更讓這樣的築城模式達至登峰造極的境界,之後陸陸續續還有斜堤、覆道、集合場的發明。
1683年,擋住伊斯蘭侵略的近代要塞實力—維也納包圍戰,攻方為鄂圖曼帝國,守方為哈布斯堡帝國。伊斯蘭國家鄂圖曼帝國馬不停蹄地持續往西方侵蝕,連神聖羅馬帝國的帝都維也納也遭到包圍。不過近代要塞卻粉碎了他們的野心,擊退大軍與大砲的要塞時代就此來臨。這段歷史再次讓我們看到科技很少是獨立發展,城堡科技的演變和火砲發明的進化絕對是息息相關的,更重要的,城堡科技從問題、假設、驗證、典範轉移的「大科技」脈絡明顯易見。
就算只談城堡的軍事角色,演化的故事當然仍未言盡,對付稜堡的攻城術:透過擴大壕溝與堡籃系統試圖解決。1525年帕維亞戰役之後,這些壕溝工事,野戰陣地的構築已經升級成強大的要塞,跟要塞城堡幾乎沒有不同。在攻方工事與火力(尤其火炮的改良)不斷提升的壓力下,軍事城堡繼續相應演化,為改善稜堡式要塞的缺點,曾有蒙塔朗貝爾(誕生於法國的德國學派騎兵少將)的垂直要塞的發明。重視火力的築城思想,多層砲台,攻守合一。因應科技文明、攻擊武器、戰爭型態的不斷改變,總體戰時代的國境防禦以及其極限來臨,發展壕溝戰與永久要塞線,著名齊格菲防線、馬其諾防線等城堡的最終登場,期間搭配地下堡壘、升降式砲塔的發明。看似地上龐大顯眼且有實戰價值的軍事「城堡」從人類歷史消失,但「真實」真是如此嗎?
最欣賞寫作「城堡」主題的作家中,安東尼.聖修伯里一定在我的名單上頭,深刻不失親切,溫馨富含哲理。他寫道:「這樣,從要塞最高的那座塔樓的頂部,我發現要惋惜的不是受苦,不是死在上帝的懷抱裡,不是哀悼本身。因為死者得到人們的悼念,要比生者更顯而易見,更有力。我明白了人的憂患,我惋惜的是人。」更說「宮殿的這種布局,其道理是在其中培養人。帝國的習俗、法律與語言,從本身尋找不出它們的意義。
我很明白,把石塊砌在一起,創造的是靜默。靜默不是在石頭中可以發現的。我很明白,有了負擔與束縛,使愛情啟動。我很明白那個分解屍體、給骨頭和內臟秤分量的人,什麼事都一竅不通。因為骨頭與內臟本身毫無用處,書籍中的墨水與紙張也是如此。只有書籍帶來的智慧才是一切,而智慧不包含在墨水與紙張中。…神殿都是用同樣的石頭建成的,可以宣揚愛,也可以宣揚恨。」最後,他透過《要塞》書中的主人翁宣告:「要塞,我要把你建造在人的心坎裡!」
「終究,我們會發覺,這個在我們看來是奇蹟之總和的帝國,其實是無盡的、不成形的廢墟,腐敗的壞疽已經蔓延太廣,連我們的王權也無法治療,戰勝敵國只不過讓我們繼承了他們長久以來的百廢待舉,此後,絕望沮喪的時刻變降臨了。只有在馬可波羅的故事裡,忽必烈汗才能在注定傾頹的城牆與高塔裡,辨別出那倖免於白蟻啃噬的細雕花窗飾。」——伊塔羅‧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
看著朋友從歐洲旅遊帶回來的「卡爾卡松城」簡介贈書,讓人想起上述這段詩句,會有種想寫下一句:「科學嘲笑歷史!」的衝動。當我構思此篇「城堡」主題時,讀到《科學人》期刊NO.149的一篇報導:「兩種生活在城市的蜜蜂已經開始利用塑膠碎片築巢。…苜蓿切葉蜂,除了使用一般的的葉子,也會合併使用塑膠購物袋做為築巢材料。而通常會利用植物和樹木的汁液來封住蜂房的風鈴草切葉蜂,也會使用塑膠製品來當做蜂房的材料,有時還會當做蜂房的填塞物。」更讓人激盪出奔放玩味的聯想。城堡的演化錯綜複雜、豐富交疊,但卻是科技內部及其與歷史文化的「巨大整合與展現」,迷因(meme,道金斯《自私的基因》一書所提的文化基因)的具體表現,不若「國邦」、「社群」這類演化那般無形抽象、混雜難解。「看到一堆未經自己努力而成為風景的石子,哪個孩子會歡欣雀躍呢?」也就是說,「城堡」提了許多問題,也給了許多答案!
創作大觀 ■ 黑盒 第十部 黑盒
▌文/宓爾蓳
別過蒲露,眾人急急前往機場。袁德大獻殷勤,替她安排了機票,一行人風急火燎地出發。
仙迪綜合目前的資料,亞拉度的檔案,副局長的戰績,樂氏大偵探社天馬行空的猜想,自己一腔熱血,一直冒險。
現在只怕循線索小心調查,破案不了,還要惹上可怕的小妖女藍奧美。
一路走,一路想,即使走進了酒店豪華升降機,這酒店的升降機裝飾得像羅浮宮一角,四壁鑲了桃木裝飾鏡,地板鋪設粉紅色雲石,腳步都踩到雲端似的。
她說:「三位,藍奧美是個很聰明的人,她有無數法子使人不明不白,或像自然的睡覺。」
袁德絕不放過佔便宜的機會:「怎麼變成對小妖女讚美了?我可是不變的愛你呀!」
「願意用性命擔保嗎?」
「當然願意。」
仙迪微笑:「別太爽快,來日後悔,想來藍奧美最少使用了三種不同的蠱毒啊。」三個傻瓜,BSL-4,倫敦只有兩座!
樂其誠眉毛一揚說:「沒什麼好奇怪。」
仙迪沒好氣說:「其實,她絕對可以利用什麼潛伏期,讓史密斯好好享受。我向醫生請教過,病毒是有生命,破壞宿主細胞是自我複製的後果。『劑量決定毒性』,所謂病發取決於病毒入侵人體的數目多寡,如果數目不多,是可以利用藥物或疫苗破壞病毒自增殖,兩者有數學關係。但是當體內病毒數量到達某個臨界點,破壞追不上增值的速度,當然無藥可救。」
樂其誠若無其事地說:「我明白,原理就像母體感染愛滋病的嬰兒,使用極大劑量抗病毒藥作雞尾酒療法是有微小機率,清除血液內病毒,甚至康復。如有專用疫苗,效果更好!」
這好字才一出口,就像魔咒,捲起恐懼。
仙迪接口說:「所以我認為大家忽略了上述一點。她這麼思考精密的人,會放過這個機率不管嗎?」
仙迪對三人在心中罵了一千遍,避重就輕地說:「藍奧美的蠱毒已經不是唸咒唬人,很可能是實驗室產物,她相信數據,實行殺人藝術主意,折磨一下藝術品,沒什麼好奇怪。」
「她是護法執行人,非但沒有看著史密斯死去,還讓他回國就醫,怎能說這樣便宜了事?」
「副局長體內病毒恐怕早已到達臨界點!」
「反過來說,由於病毒有一定潛伏期,所以她的行動必須早著先機,我們處於被動一方,變成任由她擺佈的棋子。」
「不就是說,蠱毒根本是個死局,你打算怎樣辦?」
「一直以來,我都很感激大家熱心協助辦案,因為小女子個人之力,無法應付小妖女。」
「這個時候你來誇獎我們?」
樂其誠冷汗直流:「不,她是拆局!」
袁德笑說:「小仙迪一拆局,她的局長就發笑了!」
王懷洋陪笑說:「那麼,只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儘管笑吧!藍奧美定必向我們下手,以防我們阻止她,大家無可避免冒險一次!可惜我還沒有見過藍奧美的風采!」她努力壓抑心恐懼的哪一節。
「嘉利探員,我們無從反擊。」
「別開玩笑了!樂大偵探,你說句話,我們只是負責調查真相,不包括緝捕兇手!」
仙迪親身領教小妖女厲害,手上也沒有具體證據,面子攸關不便道破。
樂其誠又是一驚:「莫非你已經把大家都當成魚餌?」
「我們負責收拾殘局,這是應有之義!還記得我不守規矩取證,副局長馬上知道,蒲露與藍奧美在拍賣會有過一面之緣,想來藍奧美一直躲在蒲露身邊監視我們,也許她自覺欠了蒲露。」
「她放著副局長不管盯著蒲露?依然賭她是護法不是殺手。」
這時,電鈴叮咚的響,電梯溫柔地停下來,便是酒店商場五樓。
鏡面也似的升降機門無聲滑開,迎來一名女客,樣子甜美,笑容可掬,身穿白雪貂鼠皮裘,裡面粉紅滾邊黑旗袍,穿起高跟鞋走得婀娜多姿,美艷絕倫。
她的打扮成熟得有點過火,可是沒人會覺得滑稽。
女子就站在他們中間,大家之所以都看清楚她身上衣飾,絕不含糊,因為升降機四壁都是銀鏡,幾乎沒有盲點,每個人都可以看清楚其他人的表情動作。
定睛一看,女子雙眼閃亮亮的殺意,經過了多重反射,更可怕的是髮髻的蝴蝶夾之上虹彩躍動,湛藍玫紅的竟然都是小小的甲蟲!
仙迪看著王懷洋臉色驟變,笑容僵硬,他說:「謝過藍奧美小姐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吧,我這身衣服跟你們去墨西哥有點不合適呢!」
心中驚疑不定。
王懷洋真正見過藍奧美面目仙迪。
袁德雖然目眩神迷,卻笑得牽強的說:「姑娘玉容驟近,芳香襲人,既不是花香也不是粉香,別有一種奇芳異馥,沁人心脾。」
她們都曉得著了藍奧美妖法,只是面上不願帶出來,仙迪冷笑說:「來得好快!」
「知道得太多!」
「袁先生,小女子的血就是病毒溫床,一旦動手,絕不好玩噢。」
袁德本來打算用說話分散藍奧美的注意,然後合四人之力把她制伏。
然而,藍奧美笑臉盈盈,殺氣有如無形刀刃籠罩四人,停住電梯裡的時光,就像永遠滑行不會停靠。
樂其誠苦笑說:「果然,小仙迪,你把我們的命都押上了。」
仙迪格格嬌笑說:「博士計劃很成功,你打算對我們四人同時下手,在狹小空間動手下蠱,餐廳升降機是最好的道具,可是你別太得意!」
「四位各有通天之能,不得不防,調查局幹探嘉利小姐屢破奇案,軍事顧問一點紅槍法如神,樂大偵探心思縝密,爆竊專家袁德呢,油腔滑調!」
哼!「樂氏偵探社」三人動彈不得,縱橫江湖多年,從未如始窩囊,三人全身神經繃緊,隨時拼命!
逆地而處,換了是我就別衝動好了!
「無謂轉彎抹角,受死!」此間藍奧美華衣美服,可是兩臂一抖都扣住藍緬鋼小飛刀,雖然被四人前後包圍,可是雙目四顧同時留意四人的行動,控制所有人呼吸節奏。
藍家峒護法武功之高,當然驚天動地了。
生死瞬間,只有仙迪好整以暇,「來!我就是賭命,狂妄自大,控制病毒,控制我們一切,你怕我公開你的身分,因此你一定會躲在蒲露身邊,等待最佳機會落手,以壓倒性的力量出現在我們面前!」
藍奧美露出了少女的神色,打趣反問說:「要捉拿我?還有多少秒機會?」
「不多,我手上戒子鑲了灌滿氰化物玻璃瓶,三秒內氣化!今天佈下了陷阱,誓死拘捕,蠱毒再快也是玉石俱焚!」
樂其誠、袁德、王懷洋呆若木雞。
「有意思啊,我這引路神蟲也閃閃發光,快將有個了斷!嘉利探員,此時此刻同歸於盡,豈不是便宜了理順那大戰犯?拘捕我,豈不是永遠埋藏真相,對不起戰爭中無辜亡魂?」她的戒子的確發出出淡淡螢光。
「殺人還是護法難定分界!你對不起蒲露卻是眼見,也許人間沒有絕對公平審判。」
袁德也來插科打諢,笑說:「那個史東,終歸變成戀棧名譽地位的負心漢,小姐只是反襯他的貪得無厭。」
「哎呀,還是袁先生通情達理。傷害蒲露是我。滿月見證,藍奧美冒昧拜訪,為了一同觀賞領事館Plan B Situation鬧劇上演,人世中的悲劇!」
「我不知大義,只知你們眼中那權力至上的史密斯副局長,等如我唯一的親人!豈能見死不救。素知藍家峒護法向來公平交易,只要留下解藥,你愛殺誰都可以!」
「交易不成立,天高海闊,旦夕生死,與我何干?不如說,你要是有實質的證據,不妨拘捕我。你若是非分明,應當大義滅親!」
只要仙迪咬著不放:「藍奧美背上鎗傷便是證據!縱然易容改裝,殺人滅口,但法律在前,天地良心,我便是身首異處,你也能泰然自處嗎?」
說來說去,藍奧美到底玩什麼花樣?
她想了又想終於明白,原來無所不能的藍奧美害怕仙迪破壞她那留學生掩飾身分。
「枉我欣賞你的推理能力,本來就留著副局長不死,只等你親自看看史密斯的醜態!只怕你不敢面對他的黑暗,無力面對理順悲劇!」
「兩位大美人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樂氏偵探社又怎樣?」
三人齊聲說:「樂意奉陪!」
「知恩不報,枉生為人,我仙迪.嘉利奉陪到底!」
叮咚!
「忘了對大家說,方才對大家包括自己下了心蠱,我只求手刃龍新!口說無憑,滿月在前,你我如有異心,為萬蟲所噬!」
門開的時候,果然滿月當空,恍如隔世,藍奧美不慌不忙的消失在月華之中。
避開軍方追查軍方行動並不容易,仙迪利用職權遍查美國境內沙漠地帶民用機場找不到那空軍運輸機,於是聯絡業餘無線電愛好者,果然如樂其誠所料那C-130進入了新墨西哥。
仙迪為救副局長,領著三人早早趕到新墨西哥51區空軍基地,四人遊客裝扮遠離哨站,明知不能硬拼,正愁如何是好。怎料站崗哨兵驅車到來,仙迪只好表明身分。衛兵查明之後,立即表示史密斯副局長邀請他們進入基地參觀。
大有請君入甕之意,也沒什麼考慮餘地,他們被蒙眼送到了實驗室,期間花了二十分鐘。
原來實驗室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城,衛兵叮囑他們穿上正壓防護衣,給他們匙卡便轉身告退。
他們穿過氣密長廊,依然不見人影,終於在一個房間內發現十名醫護人員,全都暈死過去,荷槍實彈的衛兵一個不剩的失去知覺,定必是藍奧美所為。
想來當年除夕,藍面對十萬禁軍,也是來去自如!
此時銅鈴之聲由細細碎碎變成鋪天蓋地,眾人循聲走到北翼,史密斯與藍奧美經已互相對峙。
「一點紅似乎叫妳受了一點傷。」史密斯謹慎地扳下又鬆開左輪手槍巨大的擊鐵,「妳我,連同這裡的空氣也逃不出這Level 4生物實驗室,防彈玻璃。我老了,手也抖了,不適合燒鎗了。」女孩的臉沒有一絲變化,仍舊是一臉無邪得叫人心寒,只有空氣調節的噪音。
藍奧美難得淺笑:「對!我的傷,我的一段寓言。」
史密斯副局長看著藍奧美身後的下屬和樂氏偵探社三人自嘲:「上了鉤的魚就會慌不擇路,拼命亂竄,忘了身上連著魚絲。你們果然也來了。」
「局長的表現已經很冷靜。」
「你們不會在空軍基地地圖上找到這所實驗室,即使基地人員也所知不多,國會或總統也不知道COLPAR存在,所以要消失的話也很容易。」
她的嘴巴吐出一句:「面對殺人不過動一根指頭。局長未免見外了,以為區區幾個太空人就足夠對付我嗎?」
仙迪等默然走近。
「沒有妳說的,他們奉命料理我,只等妳動手就把我槍決,我這個年紀受不了萬蟲鑽咬之苦了。」
「你以為我是怎麼走到副局長面前?除了他們四位,整個COLPAR實驗室人員氣道阻塞,呼吸困難,早已暈死過去了。」
這也很難怪副局長把藍奧美認作故人,她們輪廓那麼相似。藍奧美的出現簡直把空氣帶回三十年前。
「我的手下中了什麼蠱毒?」
「我就是蜂后啊,普通蜂毒加點其他配方吧。蜂毒有個很有趣的性質,就是第一次中毒是並不致命,只會喚醒免疫系統。第二次中毒就不是開玩笑了,變成了見血封喉的敏感症!」她身穿的黑旗袍繡了金色的蜂。
「犯錯太多了。」
藍奧美笑笑說:「你們的保護衣什麼都好,就是太貼身,手指都腫起來就不好用鎗!」
「蜂呀!蚋呀!蜘蛛啊!看來你很懂得利用昆蟲。但我史密斯不會犯上相同的錯誤,我要跟後面四位小朋友說,甚麼保護衣也阻止不了妳啊!因為他們見的死人場面實在太少了!沒有見過十多具最精銳的新十二軍黑衫隊七孔流血的屍體橫陳!因為他們不相信一個地球人尋人的能力比間諜衛星厲害。我逃避妳們追蹤三十年,從不踏足南美洲!最後仍然擺脫不了。」
藍奧美擁有凜然不可犯的氣質,因為她們的視線總停頓在別人眼睛以外略高的地方。每當冷峻的眼神似有若無的掃過來,史密斯一顆心不禁格登亂跳。
「副局長未免謙虛,也許你不明白蠱毒高手了解活生生的人體。西方醫學往往從屍體研究死因出發。人包括情緒,有心跳呼吸。比方說我知道現在你的心跳得很快,所以不必對蠱苗說謊。」
史密斯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收縮,這句話刺中了他的神經。
「多謝閣下誇獎。」
「蚋!閣下不是自命非常熟悉那些蚋嗎?你們的考試題目就是蚋啊!怎麼也著了道兒?」
藍奧美博士格格嬌笑。
史密斯副局長,透過氧氣面罩說話:「蚋的研究很透徹,還有七蟲七花一共七七四十九種組合,COLPAR全都知道了!」
「七蟲七花,四十九只不過是個象徵數字,病毒、寄生蟲、昆蟲、植物和動物等等,大自然裡的蠱惑天天進步,自有無窮無盡的組合!」
副局長不知哪來的勇氣指摘她的不是:「你竟然把伊波拉出血熱都放到了蚋的體內,就不怕會害得英國變成疫區嗎?」
「牠們的生命週期很短,而且牠們都認定你是目標啊!」
「嘗試到萬蟲噬咬的感覺,奇癢無比!好玩嗎?」
「放心好了,我服用了Ivermectin!艾頓.史東大意闖了禍,也許冒犯了藍家峒尊嚴,你既自命藍家峒護法,理應恩怨分明,為何把所有帳都算到我頭上去?」
「副局長,別裝瘋賣傻,你騙得過天下人,騙不了我。Ivermectin之類由美國公司研發的寄生蟲特效藥相繼面世,證明美國四十年來一直努力不懈研究蠱毒!」
「藥物造福人群,怎麼說也是好事。你憑什麼理據懲罰我們!」
「藥物研發是好事,但你們毫不理會自然規律,動輒把人類基因跨物種應用到稻米。你們不管戰爭罪犯滔天大罪,就把他救出來,當作上帝的聖杯崇拜!」
藍奧美原來戴上腳鈴,每走一步,史密斯臉容更扭曲,她說:「成蟲的生命週期大都停留在皮下結節,我在替你召喚他們。不論成蟲還是微絲蟲,都喜歡超音波,當牠們死亡時,釋放抗原性的物質細胞內共生物(Wolbachia),啟動人類先天性免疫反應,引發炎症等病變。這就是你那右臂腫大起來的原因,使用所謂蠱毒疫苗,如飲鳩止渴,可以要了你的命啊。」
「停手,求你停手,癢死我了,癢死我了。」
「就像任何科學研究,愈深入的研究,愈發現人類的無知。你們真的做了太多好事,把什麼科技都應用作武器。艾頓.史東絕非大意闖了禍,他是美國國防部的顧問,公司得到了蠱毒的基礎理論,進行研究。」
史密斯喘息著說:「史東著魔似的想得到更多研究數據,一直努力研究稻米和藥物。」
「也許吧!他們利用了自己的致敏基因去改做基因改造稻米,目的其實是想向藍家峒展示實力,作出挑戰。」
「這是你的想法。」
「不,不是我的想法,是我體內超過三十種『衛蠱』的想法。你們相信病毒就像蛋白質積木隨意組合,你們相信自己已經駕馭科技,打算隨時替代上帝。用自己的血,寫出風中的咒語啊。」
原來她身體裡有三十種自衛機制!仙迪心驚肉跳,直覺證明藍家護法是碰不得。
「藍奧美是殺人兇手。三條人命,你究竟有何目的?」
「副局長未免言重了,誰人利用名利引誘艾頓.史東進行蠱毒實驗?誰人利用蠱毒研究來發展生物武器?誰人利用數億美元研究費架設科研名目,利用艾頓.史東的無知、貪婪與野心叫他跑去挑戰藍家峒,使得無辜村民染病,證明自己的科學研究勝過苗人蠱毒?」
「他們在引火自焚,很有趣,全能的英國頂尖科技生物研究所居然解救不了自己身上的蠱毒,他們不像你可以找得『百毒之壼』為自己製造血清。」
這時蜂群出現,從風口走出來,聚集在她的頭頂,形成一朵蜂雲,又隨她一個掠髮的動作,開始團團圍住閉路電視,蜂擁而上築巢的樣子。
副局長詐作不知,「實在有趣,英國人惹禍,你亂放蠱毒,我國實在全不知情。」
「惡人先告狀,你們引發『衛蠱』在先,副局長見死不救在後,我完全站在被動的立場。我一直警告他,發出死亡警告,他曾經向蠱毒研究負責人求助,可是你們一直不肯施予援手!」
「你究竟有何目的?」
「可是考試不能就此終結,你們既然喜歡研究蚋,我投其所好給你們考試題目,可惜你們還是不合格。」
「我不曉得你說什麼!」
「見死不救!」
「想不到我們之間誤會極深。」
「沒有一點誤會呢!美國人探索科學精神如此了得,副局長,你就不怕自己取代『百毒之壼』龍新的地位嗎?」
史密斯吞口水的聲音變得格外響亮。「那人雖然該殺,美國政府依照約定,有義務保護他的安全。」
「你應當說,他屬於政府極珍貴的實驗品,所以不能死的。目前所謂病毒知識,距離實用階段,相對於蠱毒高手有如幼稚園…」
藍奧美打斷了副局長:「請問局長拿甚麼來交換龍新的性命?」
「希望你為了大局著想,保守龍新在世的秘密,皮袋裡有二百萬美元舊鑽石,不會少一個子兒,趕緊離開這兒,從此忘記這件事,我們從此拉倒算了。」
藍奧美不為所動,她說。「無謂東拉西扯,你們的大局由你們來著想,我要清楚告訴全世界,當年龍新留下性命的真正目的。」
她固執喚起塵封回憶,史密斯年青的時候由於固執從不感到迷失,直到龍新告訴他:「三十歲前相信革命,不會做得好革命;三十歲後不相信革命,才會做得好革命。」
表面上兩句話是違反邏輯,真正的意思,別人眼中的「革命」與他眼中的革命是兩回事。如果把革命當作一種至高無上的理想去認知,經不起考驗。革命也許比到處食人的猛虎高貴,為了吃掉反抗革命的人而生存,因為革命不會帶來新世界,沒有改變政治體制的思想,便是永恆高貴的人命買賣。
人始終是脆弱的,當所有人都絕望變成奴隸,歌頌獨裁者,歌頌壟斷者,歌頌殺人犯,殺人和救人都是凡人的一雙手。所以,不幸地人性也是最反覆無常的。
那句話不諦是龍新一生的寫照,二十多歲學成回國,投身努克集團的革命事業,差點葬身在國王軍手裡,然後大家都放棄辯論,拿起槍桿子,三十歲之後大家都覺得所謂獨裁者,其實比一個混帳皇帝來得更優秀,兩者戴上了適者生存的冠冕。也不需要辯論。
「一個人最可悲的是他屬於這個社會的底部,沒辦法擺脫宿命。而為了試圖改變命運,他們真的會幹很多傻事。」
「理順人自出生以來就沒有看過天堂的樣子,但天天活在地獄。」他說,他說過很多話,而且不能當作一種消耗品的在不幸的土地裡磨滅。
史密斯平生首次感到所謂迷失,並不是約會哪一個女孩。他很想隨便抱著一個人好好的哭。
他開始明白,戰場上兩方人馬冒充正義瘋狂撕殺,其實並非一種人性的扭曲,人的天性很可能就是如此嗜血。而當一個人有這種似是而非的覺悟,很不幸,假設人生匆匆六十寒暑,如此這般,一盤生意已過了一半,來到了數字情意結。淡淡釋出無力留住春秋的味道。
堪稱專家的人以專家的身分說:「所以,殺人之前請找一個為了自己著想的理由。對於殺人與被殺,其實真的會變得麻木。兩者會在那明顯的界線之間,漸漸變得模糊,因為你殺人的同時,某程度也殺死了部分的自我。」
「你寫好了遺書嗎?」史密斯當然寫下了遺書,蓋上國旗的死亡和地球上一個生命的消逝當然存在分別。前者寫好了,不代表後者也寫好,無論怎樣面對,說到下一秒就要死的話,人生總嫌不夠。用一句話說:貪生怕死!
當自己應了這四個字的定律,別有一種墮落的滋味。
他覺得,世人不應該責備龍新惡魔一般的魅力,憑藉他對人性的理解越來越深入透徹,從理解轉移為應用的手段,依照龍新的說法,然後大夥兒對世界說哈囉。
史密斯不知道著名獨裁者是否都喜歡賦詩,但他知道最少一位獨裁者是個詩人,兩種身分並無衝突。
他覺得,他們只是在時間失落年代,用血淚為筆墨,借大地山河為題發揮,又有何不可?
他覺得,奪權不斷重演,龍新等人將人性陰暗面用最精煉明白的方式演出,反而展現規律美,一種久違了的格式美。說明人類從不以史為鑑,因而走向文明。所謂文明必須通過鮮血反覆修正軌道。
史密斯發覺尋常人不可以與龍新談得太多,身為外國軍官,他的世界擁有很多可能性,很多選擇,也會被他說得神往,難以想像當地人被他催眠的瘋狂。
龍新告訴史密斯,將人「物化」之後,子彈不過射擊一段木頭,刀不過刺戳一袋棉花,歪理是達到真理之前的臨時代替品。
偉大的棋士說,將人更高層次「物化」之後,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棋子。
某一部分的史密斯被折磨成模稜兩可。
他脫口說道:「『三十歲前相信革命,不會做得好革命;三十歲後不相信革命,才會做得好革命。』聽起來就像你那股高跟鞋敲著腦袋的節奏感。」
一連下來驚心動魄的日子,眼前的小女孩不應該賠上性命,史密斯的思想真的快要脫線。
「副局長說什麼瘋話?」
一切屬於六、七十年代瘋狂的日子,又來纏著他,末了,他反問藍奧美說:「不如,妳們教我怎麼辦?」
「等我手刃仇人再說!」
「小女娃,你還沒明白嗎?他們在龍新體內發現了太多寶藏,天文數字的利益,可是他壽命快要結束,亞馬遜、艾頓.史東、我和仙迪都是棋子,你是藍家峒的新生代,目的就是要把你引出來。」
「好個始作俑者卻扮作毫不知情!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藍奧美你還是快走吧,真相知道了又如何?你大可殺掉我,及這片沙漠裡所有居民。如此一來真相也可安息了。」
「你就不怕自己取代『百毒之壼』龍新的地位嗎?」
「我已經為準備好身後事,這座沙漠基地老早埋下燃氣炸彈BLU-82 ,收到訊號馬上爆炸。恐怕從此,沒人會知道沙漠中心發生了甚麼事。」
「真是貼心周到,你要部下無辜殉職。」
史密斯把話套回她的頭上,「那是多謝妳成全。我汲取過往的教訓,惡夢是時候結束,方圓一點五公里燒起地獄之火,應該能消毒妳的蠱惑吧?調查局的工作向來危險,我願付上自己性命希望了結悲劇!」
「偉大!一場困獸之鬥,說成捨身取義!」
史密斯發現己無退路,置身精妙安排之中,心生恐懼。
「看著我的眼睛!理應無所畏懼的你,為何害怕?畢竟你救了龍新等如害死姑姑。你跟龍新實在沒有分別!」
「罷了!密碼是30624770!」
「史密斯副局長,嘉利探員,請移玉步,替我開門,免得遭人暗算!」
房內一老人身穿理順僧衣,蒲團之上閉目打坐。老人說:「藍施主漸漸走向魔道。」
「探戈是男人和女人永恆的快樂戰場。」女郎答話,她像跳舞的幽靈一般安靜。她的戒指在一閃一閃發出綠色螢光,似乎裡面住了一隻螢火蟲。
「善哉,善哉,聲色犬馬,去如飛瀑,藍家峒護法富有詩意。」
藍奧美說:「我的引路神蟲啊,你終於找到仇人了。」
「妳就像昨日美麗。」
「妳終於來了,要來的始終躲不開。很奇怪,貧僧一直在等妳,要求見妳一面。」老人遞上圖卡瑞夫TT33 自動手槍給眼前的少女,「藍,我是僧人,但希望用軍人的方式了斷龍新。」
枯瘦的手臂嵌滿藍色血管和傷痕。
她接過了手槍,拈量一下,發現那是五十年代手槍,老人氣若柔絲,手幌得很厲害,面目卻比應有的歲月年青。
「媽媽說壞人才用手槍殺人吶。」她把手鎗還給龍新。
眾人認得這便是三十年前死於心臟病的人,藍家峒兩代護法追殺的人。
「敢問大師法號?」
「貧僧證生,從前為了穩住人心,理順免於內戰才阻止你下手,如今你可赴約了。」
「你等我出現就是為了殺龍新,龍新何在?」
「我等你,等你來了,我才可以走。眾生渡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副局長說:「你看到的根本不是完整的龍新!何必跟COLPAR作對?」
副局長說:「聽我說,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我的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日後的科學發展。」
「我拒絕。」
仙迪淡然說:「在這實驗室釋放任何病毒,到最後恐怕自食其果。我們就讓三十年的往事過去吧!」
「我的確欠了藍家一命,理順崩潰我也有責任,三十年來無法贖罪每天自責,我不想你重蹈覆轍,為小人龍新喪命。」
她的臉實在太好看了,坐姿一絕,世上可以抗拒一雙美腿的男人不多。
大概只有心理學家才會留意別人的一雙腿有動作,是以完全沒有人預料得到輕輕搖動腳鈴便如花香沁人心肺!
藍家蠱苗精通暗殺術,她挑釁似的說:「這裡真的是傳說中的第六級生物安全實驗室嗎?要死?要活?」
史密斯不閃不躲,「蜘蛛!蜘蛛!蜘蛛!」體內無數小蟲隨鈴聲亂爬,恨不得割掉皮肉。
「真的不好意思,蚋幼蟲很難纏,副局長請不要大聲說話。鈴聲有任何變化,性命難保!」
「你…」史密斯動作再快,思想再敏捷,也只落得半身麻木,他實在太輕視蠱毒:「沒有一個更諷刺的問題,妳贏了,那麼希望妳不至於手震。」
「我自有話問那人。我不會像姑姑一樣相信別人。」
「龍新活受罪,阿拉度鬱鬱而終,證生自焚,史東與柳進仁王蠱發作,全都因為我不去解救他們,或說我可以阻止,而沒有阻止嗎?甚至姑姑的死…副局長打算把所有的孽債算到我的帳上嗎?」
「求求你,現在不要再聽1979年的點唱吧!」不知何時,龍新打開了收音機。Quizas, Quizas, Quizas… 這支曲史密斯避了三十年,一旦碰上了,悲從中來。
史密斯的眉目裡沒有恐懼,「只有為了妳,我說,藍,請原諒我!我的確要為藍的死負責。不用蜘蛛,我也要說出一切,當年的事,我實在沒辦法解釋,只好說是意外…
三十年前,龍新為了逃避藍的追殺,對藍謊稱向國王投誠是為了安頓手下,拖延時間在先。
然後親王舞會之上驚心動魄之夜,轉頭他又反悔諾言在後。
美國方面高度重視藍大鬧舞會之夜,傷者沒有表面傷痕,驗血也沒有中毒現象,卻立即失去戰鬥力,不能用當時的醫學完全解釋。他們決定不論事情真偽立即把龍新送交有關研究單位,事情交由美國中央情報局策劃,由一名副局長處理。因為龍新極有可能是史上首宗人工病毒感染者,而且還是活體!
病毒只能在活體內增殖,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只消離開寄主,病毒基本上是一堆「惰性化學晶體物質」。
巧合地軍醫發現龍新的心臟出了問題。於是數個情報軍事部門聯手合作,誓要把一個人弄到人間蒸發才說。他們打算把龍新藏在當時駐理順航空母艦小鷓鴣號,作初步的研究來斷定病情。
龍新認為雙方關係對等,如果美國根本沒有技術阻止蠱毒發作,或者蠱毒根本不存在。那麼龍新便沒有任何議價能力,一個人是死是活損失不大。龍大將軍向美國國防部提出交換條件:他感染了蠱毒,他願意當實驗室的白老鼠,出借身體研究這種古老神奇的暗殺術。條件是美國必須保障他的生命安全,並且永遠豁免海牙軍事審訊,同時享有優質生活直到自然死亡。
至於龍新與政府之間訂立了甚麼秘密契約詳情,史密斯全不知情。到了後來,他為了自己身上的蠱毒才繼續料理龍新。
卻說空運途中,直昇機發生「嚴重機械故障」,之後黑衫隊逐一離奇暴斃,如此,燙手山芋未到美國人之手,龍新順理成章「機毀人亡」。
政府對外宣佈龍新空難之際心臟病發身亡,失事飛機打撈工作失敗,死無對證,反正世人只關心龍新怎麼活受罪,這個男人一再背叛理想,也漸漸被世界遺棄。
只有一個女子誓殺龍新,也只有她知道龍新尚在人間!
龍新被救起,距離蠱毒死期一天比一天近,仍然按照計畫安頓在航空母艦病房。「龍將軍,龍將軍患上罕見的螢火蟲病,必須切除壞死組織,幸好現在還未到細菌感染的地步。估計有螢火蟲飛入林口中產卵並孵化蛆蟲,蛆蟲最初會匿藏牙肉內蠶食肌肉組織,長成後便會鑽出,最後化為螢火蟲。」
「食肉螢火蟲,繁殖速度相當快,成年螢火蟲會在哺乳動物身上產卵,尤其會在人體或動物傷口或口腔內產卵,每次可以產卵一百五十至六百粒,一天內可成為幼蟲,幼蟲侵蝕傷口後可令組織壞死!」
幾名軍情部門頭兒請過史密斯講述墜機經過,之後,他們不停打電話向專家請教,史密斯則負責文書和跑腿。
艦上醫官疲倦的說:「螢火蟲病只要及早醫治,通常並不致命,但是我們目前無法確定龍將軍曾否感染奇怪的病毒。唯有隔離治療最保險。」
分別聽取各種專家意見,除了醫生之外,他們都不知祕密。幾位老人家似乎習慣處理這種複雜的怪事。長官的聲音似有若無:「在東方我們管它叫『蠱毒』,一些世上存在但科學暫時不能解的巫術,能無聲無息致人死命。」
長官苦著臉說:「大約等於西方人所講的黑巫術一樣迷信成份太多。我們先設法救走龍新再談吧。替我接南加州大學。」
高層請來昆蟲學專家電話會議:「我們檢驗過蟲蛹基因,發現他們全部都是雄性螢火蟲!太神奇了,如果我們都學會分別或者控制成蟲的性別就好了。」
史密斯的長官們都出了神,昆蟲學專家說:「部分案例顯示,肉食性螢火蟲原則上可以當成一種屍蟲,法醫根據食肉螢火蟲的變態階段,推斷死亡時間!」
「博士,請不要猜測問題背後的意義。」
史密斯聽了,失聲大叫:「藍把食肉螢火蟲當成訊號,施術者與目標之間存在的不是感應,而是活生生食肉螢火蟲,即使全世界都相信謊話,亦瞞不過她。」
「請貴官注意發言禮儀,解釋一下你的想法。」
「如果龍…將軍健康欠佳或者死亡,食肉螢火蟲便可以順利出世變態成蟲,要是他得到治療,這樣的小蟲難不倒醫生。只要病人斷氣,種在身上的舊世界螢火蟲幼蟲很快羽化成蟲,憑著生物繁殖的本能…」
副局長攔住史密斯:「博士,有沒有這種可能?」
「有,傷口上的卵一日孵化成蛆蟲。螢火蟲是一種頑強的昆蟲,生命循環很短,意想不到的短期內變態成蟲,急需繁殖伴侶。檔案顯示,一個被螢火蟲寄生病人住院不足四天期間,醫院內竟發現成蟲。昆蟲的語言便是費洛蒙的化學分子。昆蟲世界就是費洛蒙世界,費洛蒙泛指促成昆蟲性交、警告同類和傳達訊息的化合物。每立方厘米空氣中,只需數百費洛蒙分子,昆蟲即可感知費洛蒙的存在。非常天然的長距通訊工具。加上一塊腐肉效果會更好!螢火蟲的原生地在非洲,亞洲地區比較罕見。」
「軍方空難專家無法找到墜機原因,根據目擊者證供,黑盒嚴重損壞,像淹沒在水底一百年的樣子,不能提供任何資料。直昇機油缸突然洩漏燃油原因未明,接著兩具引擎熄火是很自然的。爆炸非常劇烈我們找不到所謂的殘骸,只有一堆金屬碎片,碎得不能再碎。機師的棄機決定正確。」
艦隊司令說:「停止打撈,算了吧!我們的興趣是蠱毒,外面的興趣是龍新的生死,意外調查得太清楚就會露出尾巴!打發那個攝影師,龍新的確已經死掉,那人的靈魂賣給了政府!」
龍新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就是離開理順。
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理出蠱毒的性質。是寄生蟲,還是病毒,抑或是細菌?最恐怖還是這種蠱毒能令飛機發生故障。藍被列作極度危險的人物,避之則吉。她的殺人方法超越了醫藥學所知,襲擊根本防不勝防,如不為美國所用,格殺勿論!
史密斯後來才知道當上龍新的機師並非偶然,一切出自中情局安排,駕駛執照是一回事,他已經知道得太多了,被吸收進清潔的情報系統。
「我宣佈你正式成為史密斯中尉,借調中情局,執行特別任務。為了美國利益,請於保密協議上簽字。」中尉沒有抗議的餘地。
對於史密斯來說龍新的故事不是完結,而是開始。
為救一個心臟受損不停咳嗽的人,各種稀奇古怪的提案,甚至包括使用美國 「黑鳥」偵察機 運送病人到安全的地方。黑鳥六四年創下舊有的飛機速度紀錄,時速三千二百公里,即音速三點二倍。
上頭很快作了決定,龍新裹上塑膠屍袋所改裝成的小型隔離系統,踏上逃亡之旅。他乘坐核子潛艇作為隔離運輸工具。龍新的選擇沒有錯,當今之世,除了美國,沒有力量可以阻止蠱毒發作,誰會認真得用電解海水的方法為他提供氧氣,保持最少三十米的水深避免接觸陸地,以阻絕蠱毒催化!
因為專家認為龍新唯有與世隔絕才可以保命,心臟照目前進度繼續惡化下去,難保就會在下一個月圓夜暴斃。
「證生和尚!副局長快要歸西,何不救他?」
「阿彌陀佛!貧僧願意一命換一命。」
「太好了!捨身成佛,得道與否存乎一念。」她把玩著理順親王紅寶戒指,戒指外面忽然冒出了兩隻暗紅色的迷你小跳蛛(jumping spider),走在凝脂一般的手指上,顏色協調悅目…
彈指之間,兩隻細小的紅蜘蛛分別借她的指力破風一跳!牠們的絲線在空中畫出似有若無的弧線。她的動作就像整理秀髮一樣自然。
兩隻小傢伙,伏在龍新身上便沒有動靜,像找到安樂窩一樣。
龍新連聲傻笑:「和尚是死,副局長是生。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肉身可救,靈魂如何救?」
史密斯抱著自尊心般痛哭,蜘蛛不躲不避那些眼淚,「為何龍新逍遙自在,她大好姑娘要賠上性命,我覺悟得太遲?天地不仁,獨我傷心。」
龍新似懂非懂,似瘋非瘋,說話其實指東打西,挑撥仇恨。
「天道本貌,誰可明之?來遲了還是來早了…萬法皆緣,放下屠刀,多多珍重。」
樂其誠嗤之以鼻:「和尚言下之意,即是佛法高深,但最後還是無能為力,現在只有多多珍重?」
「來早了又如何,我們只是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妙哉,妙哉。」
真正的證生死時看來很年輕,最多三十上下,原籍並非理順,他來自哪裡已不可考,他成為了各個當權者放逐的常客,養成嬉笑怒罵,輕浮的態度。
眾人暗忖,現在龍新說話也是不著邊際,不露痕跡,難辨神智是否清醒。
龍新說:「天可憐見,人總以為一剎那便是一生,六十載便是永恆,永恆得狂妄,而不知有因果,有佛,有緣。」
萬千滋味叫史密斯無名怒火湧上心頭,「是嗎?我也許了個願,今生今世也來替天行道。」
「是福是禍在施主一念,禍能避便是福,福不能享便成禍。」
史密斯自覺無顏面對藍奧美。政府與龍新的協定,隨著龍新痴呆症惡化,已經失去意義,史密斯苦於自責,他與龍新一別三十年,也從不敢踏入南美半步,巨大的精神壓力使得史密斯做事心黑手辣,反而平步青雲。
現在也是還債時候。
史密斯脫口便說:「我不信命運,我信自己。那時我還年青,有一點盲目的正義,一點無謂的自尊,一點愛。我從沒想過帶給她死亡,來取我的性命吧。」
「不急,副局長不應該隨便擁抱藍家的女子。」
瘋龍新閉目,低頭呢喃:「十方三世,一切見聞,莫不是貪嗔癡。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貧僧不如副局長多情,乃無家無業之人,阿彌陀佛!」
藍奧美嘴角諷刺翹起:「所以大師沒有錯,你這樣想,對嗎?」
他的確那麼想,直到現在一刻。
「藍施主殺心太盛,執著永墮輪迴。」
「我看佛祖今天應該打救你!」
史密斯說:「我沒說半點謊話。」
藍奧美紋風不動對龍新說:「故事很有趣,但別再把時間浪費研究之上,花了二十年研究出你的解藥嗎?口口聲聲阿彌陀佛,卻滿手鮮血,就交給神佛決定,還你的公道。與局長身上的蜘蛛,看來相同,其實都是一隻蠱,另一隻蠱則對你無害。擲毫一樣。你先選,剩下來的蠱就是我的。」
「我佛慈悲。」
「地獄等著你我,我要了斷COLPAR的因果,來賭命吧!」
「看來施主無計可施了嗎?」
「我爽快的告訴你,姑姑所種的蠱毒無人可解!」
仙迪猜測美國的生物科技,大可從血液裡提煉出有關蠱毒解藥,正如愛滋病有些蠱毒無藥可醫。
「出家為了勘破生死,歷劫修行,你且動手。」話畢眼觀鼻,鼻觀心,閉目而坐,大有成佛之姿。
眾人暗想龍新此話真意,藍奧美一旦動手殺他便是魔由心生,永無寧日。
「你的血有毒,你的心臟衰竭,我就是藥,我的血就是蠱!你選對了我自刎當場,這顆心,萬毒之壺便屬於你!基因逆向工程(reverse engineering),超級電腦,納米科技,COLPAR都要聽令於你啊!」
正如藍奧美所言,世上沒有別人的心臟能應付蠱毒襲擊。
如果龍新的人格還健在的話,對於龍新來說,誘惑很大。
副局長逐漸混淆到底應當將計就計,生擒藍奧美。還是他中了龍新COLPAR圈套。
贖罪是否太遲?網開一面,馬上放走藍奧美?
「藍奧美,世人都不明白龍新在派系鬥爭高峰期的心態,人們都罵他殺人狂,可是如此喪心病狂的人不是天生就泯滅人性。人物歷史交錯,只有一個接一個願賭服輸的病態賭徒,很少聖人,如果贏不到檯面的錢,輸個精光也痛快。所以請你不要迫他」
藍奧美反應很快:「副局長,COLPAR埋沒良心的時候,我們可有選擇。來吧,他選了沒有?」
史密斯痛恨自己有如扯線木偶,被一個女人控制情感:種種前事,史密斯清楚,甚至比努克集團罪惡館更血腥動容。而且,他已經無法尋回充滿正義感的時代。
仙迪不欲副局長自責得失去生存意義,不顧後果,開口便說:「正義只不過是無恥政客催眠用語。」
史密斯不願多費唇舌,搖頭說:「藍死的時候,證生海牙自焚的時候,現實已經沒意義了,理順註定變天,即使她消滅了一個大戰犯,最後還是有別的野心家,藍死在時代巨輪之下,她接受命運。」
「我們都知道歷史,理順陷入憲政危機,聯合國展開斡旋,希望限期之前促成兩派達成停火協議。當年理順國人為了恢復皇室正統,禮聘蠱毒高手對付龍新,但是龍新投誠之後,努克集團終於戰敗崩潰,及後帶來十數年短暫和平,皇帝駕崩引發兩位王子之間權力鬥爭,歷史不但暗藏春色,亦擺脫不了夢魘。」
這個說:「我懷疑王位繼承人與遺囑的合法性!」
那個說:「國王並非小童,不會輕易受影響。」
給人民的盼望不停開玩笑,藍奧美也問自己這是理順民族的劣根性,還是命運無情?無論當年姑姑成功失敗,理順的苦難未見盡頭。
藍奧美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她想全面否定姑姑的努力,可是血債是一筆還一筆,一筆接一筆,除了姑姑之外,無數的理順人,盲目為各種名目的革命與反革命獻身。
東方巴黎六十年代之後幾經摧殘,法國殖民主義喚醒民族英雄浪潮,可憐小國沒有從此呼吸自由空氣,無奈不過,世界列強手中轉來轉去的一朵寂寞玫瑰。沒人真心愛她。
連場戰亂,令她由盛放而衰敗,從理想國變成地獄。一九七五年至一九七八年,努克集團血腥統治時期,及後努克派系鬥爭,理順人民反抗情緒亦踏入高峰,屠龍大會翻開歷史血淚新一頁,藍蠱毒催命,迫使龍新向美軍為首的國王軍投誠。
在龍新投誠以前,血債經已太多了!
種族清洗超過百萬人命,以建立血統純正的理順國。
一座學校竟變成簡稱S21的監獄,成為努克集團異已集中營。
根據監獄留下的紀錄顯示,短短的十年間,S21囚禁屠殺了最少一萬七千人,不論男女,還是手無寸鐵的嬰孩都可以打成反派。努克酷刑不設人類尊嚴:灌水、剖腹再放入蜈蚣更令人毛骨悚然,剝皮、挖心、鑽腦、火燒,務求令罪人及家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即使時至今日,步入館內令人感到不寒而慄的陰森,受害人的照片、囚室及行刑工具,向文明世界展現人間煉獄。
十年內戰冤魂無數,理順人民有否痛恨努克集團?
理順人安然渡過每個夕陽西下,淡淡的磷火中,默默無言的夜晚。
她的聲音如冰如鐵:「問問那些被五花大綁推下理順江的人,那些S21亡魂,努克集團根本沒有被推翻,COLPAR是幫凶,別白費唇舌,了斷的時候來了。我來幫你思想!」
汗珠靜靜滑過龍新的面頰,他沒有作聲。
「居然沒有接受命運的勇氣嗎?」
龍新索性咬著舌頭,寧死不答。
她扯斷絲線,任由兩隻小蜘蛛在龍新的臉上亂爬,他本來動也不敢動,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現在卻跳起來,隻手在臉上亂抓一通!把蜘蛛逐一踩死。
「你不選,那麼讓時間替你選!」藍奧美的說了一半,催命腳鈴已經化作嗡嗡聲,一時蜂雲流動,幾乎群魔亂舞。
史密斯副局長空有叱吒風雲的權力,手握致命武器,現在卻連叫救命也不懂!
仙迪與樂氏等人都知藍奧美迫龍新露出本來面目!龍新歷戰二十年,武功不俗,過慣殺人舔血的日子,深懂政治鬥爭權謀之術,所以他的精神收藏在層層防衛意識之中。
龍新不時感到小蜘蛛已經在臉上咬了幾口,蜘蛛太少毒液不多,死不了人,可牠不知是什麼蠱毒載體!他表面平靜如常,心想脫身之計。
耳際十萬蜂鳴有如陰間亡魂亂叫。
噹!藍奧美隨手揮出藍緬鋼飛刀,擊中龍新假腿,說:「你的左腿又是什麼一回事,皇家農政,你忘了理順燒成火海嗎?不要裝瘋賣傻了,龍新大人!」
「喃嘸阿彌陀佛!」
「你要成佛,小女子替你去掉六識,助你照見五蘊皆空!永囚黑盒之中!」
樂其誠等人知道佛家用語,六識便是眼舌耳鼻身意。鈴聲換成錯落有致,聲聲催魂。
「眼!」龍新驟覺懸空的心千斤沈重,眼皮預告凶兆似的亂跳,他身上的咒語揮之不去…他想忘記關於COLPAR核心秘密。
這下襲擊突如其來,奪去龍新視覺。
「開燈!你們為何替小妖女關燈?」
「人類腦袋有十二對腦神經,替你關掉了三對眼部神經。還有九對。」龍新非但眼前一黑,自覺眼皮也無力掙開。
話說人類眼球活動由六對眼肌支配,再由三對腦神經控制。其中包括第三神經「動眼神經」、第四神經「滑車神經」和第六神經「外展神經」。活動神經協調眼肌的功能。至於動眼神經同時控制瞳孔的大小和「眼皮肌」的活動。這三對神經受阻,莫說龍新雙眼即時失明,其實瞳孔放大,眼珠不能轉,眼皮下垂無力活動。
藍奧美剝洋蔥般要把龍新的精神自尊逐一擊潰,使他再無法隱藏真相。
龍新強自鎮定大罵:「小妖女,這些停電戲法嚇誰?」雙手握拳,骨節作響。
「眾人皆見實驗室燈火通明如常。腦部沒有感覺神經,所以不痛不癢噢。」
「小妖女!我是證生,我是證生!」
藍奧美以舞蹈發出鈴聲:「舌!第十二對舌下神經!」
龍新本欲大笑,卻發覺舌頭不受控制,就像變成一塊軟糖,大著舌頭只能發出鴉鴉的聲音。
「耳!第八對位聽神經便是無底洞!」藍奧美翩翩起舞,身上麝蘭噴發,香氣襲人,龍新奮力大叫,自己聽不到半分。
一剎那,身子如落泥沼,又像身陷無重狀態,渾然分不清上下左右!龍新殺人無數,心中黑暗有如地獄,聽那毒蜂亂舞,陣陣陰風,銼刀一般削掉他理智。
「鼻!」
龍新汗如雨下,臉色血紅,眾人想龍新非瘋掉不可。
「第八對神經位聽神經,負責接受聲音信號,同時感應旋轉和重力,幫助身體保持平衡。第九對腦神經是舌咽神經,負責我們舌頭後三分之一的感覺功能,又控制面部兩邊腮腺的唾液分泌。第十對神經是著名的迷走神經,接收來自會咽的味覺,控制喉部肌肉。第十一對名副神經,控制頸肩兩對主要肌肉。第十二對是舌下神經,控制舌部肌肉的活動。」
此時,仙迪等人望向王懷洋,他無聲點點頭,心想藍奧美的蠱蟲聽聲行事,潛入腦神經,想來龍新腦海萬蟲聳動,眼舌耳鼻身意逐一失去,原理一如王懷洋身中衛蠱,神經線受壓,失去心肺功能。
「身!副交感神經(Parasympathetic nerve)連繫腔腹各臟器,控制臟器不自主運作。」
如今龍新眼前漆黑,聽覺盡失,天旋地轉,口不能言,五內翻騰。
比之行屍走肉,刀斧加身,那永恆無盡黑暗更加不著邊際,失去感觀,剩下思緒如水晶透徹,恐懼被放大了好幾百倍,煎熬他每個細胞,如果世上真有地獄,地獄只剩下一絲光芒。
只要小妖女「意」字出口,他一世化作一段木頭,他一秒都不想再待,萬念俱灰,只求解脫,拿起手鎗急欲了此殘生!
鈴聲突然停止,所有感覺又再回來。
「恭喜大師修為再進一步!」
「龍,新,龍新,龍新,龍新?龍新,龍新!我是龍新!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龍新仰面亂叫,大口吸著氣,然後不斷叩頭,登時血流披面,像要把腦漿都掏出,拿掉蠱蟲。
「雖然搬到沙漠中的BSL-4,除了時間之外,他們幾乎把想像到的引發因素都排除在外,但忘了Mental disorder。」
「龍新身中蠱毒,偷生人世,日子久了,對外無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