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一帆─詩人ke筆

小城綾子─來去看醫生〈小說〉

來去看醫生

晨光初綻，「喔喔」一聲雞鳴尚未啼盡，林旺來已掀開覆在腰腹上的毛巾，一骨碌翻身坐起。

彷彿酣睡一夜，養足了神；也彷彿其實未曾真正入眠，就為的等這聲雞啼。

轉頭看了一眼壁上的鐘，他忍不住喃喃笑了起來：「還早咧！」瘦削的臉因著這笑堆疊出好幾道或深或淺的皺紋。

他起身梳洗、淘米煮稀粥、掃地，並做了好一會兒甩手運動。接著打開冰箱取出土豆麵筋和肉鬆，好整以暇地吃起了粥……。一切像慢動作般，緩慢而有規律。而後，算準時間換好衣服、穿好皮鞋，鎖上門，便在屋前的廊下愉悅地等待了起來。

對面那家托兒所的小朋友們剛下課，吱吱喳喳從教室內跑出來玩溜滑梯、蹺蹺板，像一群快樂的小麻雀。

在林旺來眼中，那其實一點兒也沒有個教室的樣子。不過是一間大客廳，地上鋪著印有英文字母的橡皮軟墊，牆上貼滿色彩鮮豔的圖案和文字，沿著整面牆壁再放置一排矮矮長長的書櫃，如此而已。即便是教室外的遊戲場，也只是在原屬車庫的一小塊空地上簡單撘建淺綠色採光罩，周圍以半人高的鐵欄杆圍起罷了，連溜滑梯和蹺蹺板都是塑膠製移動式的。

旺來一直覺得這樣的環境實在不夠條件招收這麼多小孩。一群小毛頭們在這麼狹窄的活動空間上課、嘻笑玩鬧，看起來就像擠在蜂巢裡嗡嗡鑽動的小蜜蜂。冬天還好，時序一進入夏季，旁人光看著這情景就忍不住要替他們熱出一身汗。

那兩棵樹如果還在情況應該會好些。

提起樹，旺來心裡就隱隱作痛。

那兒原本種著兩棵黑板樹，三四樓高的樹身層次分明昂然挺立，頗具氣勢。燠熱的夏天，樹蔭遮蔽了大片驕陽，南風一來，風吹葉動，為四周驅走不少暑氣，連住在對面的旺來都感覺得到一絲涼意。只可惜，兩年前這家托兒所剛成立時，為了增加使用面積，負責人僱人將這兩棵樹給砍了。

砍樹當天，旺來站在屋前使勁地抽煙，默默看著兩棵巨大的樹在刺耳的電鋸聲中橫遭摧折；眼見鋸痕逐漸加深，樹上的鳥兒紛紛棄巢飛離，他不自覺地將煙抽得又猛又急。隨著工人幾聲吆喝，黑板樹轟然倒下的剎那，他感到心窩一陣痙攣；眼角不自覺湧出一股溼熱的同時，他丟下煙蒂，低頭急急返身走入屋內。

那次以後，見到托兒所的負責人，他總是假裝沒看見，遠遠地便避了開去。

「樹長在人家土地上，人家愛怎麼處置是人家的自由，咱沒理由講啥米啊！」天賜知道了後說。

「嘜擱氣啊啦！阿爸。哪無我種兩叢給你敢好？」見他依舊耿耿於懷，天賜又半開玩笑安慰起他來。

天賜是旺來的二兒子，在一家外銷公司當總務課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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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德本詩選

 

張德本：


台灣高雄人，著有：散文集「筆鄉」(1985)、「人人都有一個聲響」(1995)；詩集「未來的花園」(1987)、「沙漏的眼神」（2006出版）、「台語詩集─泅是咱的活海」（2008出版）；書信集「美麗的錯身」(1987)；有聲詩歌詠唱集「在時光中」(1997)；漢英對照詩選The Last Garden On Earth在人間最後的花園（2007）；華日對照詩選地上最後の花園で（2007）文化評論集「破立台灣」（2007）；現代詩評論集「台灣鐵路詩人錦連論」（2005出版）；電影評論集「影像顛峰」（待出版）。

夜合天后  


飽水赤裸的雙臀
安安攬抱黃昏
香氣遍開夜色
脫落來的薄衫
變做風的面紗

所有還未安眠的攏予吞落
裸體的胃海中
飢餓是真厄飼飽的
暗香長夜
縫補一切日晝時的缺憾

花心盡開的夜國天后
毋免顧慮香味消散花瓣撕落
因為愛神無需要容貌
黎明前
一定會行過你的眼前

脫落來的薄衫
變做風的面紗
飽水赤裸的雙臀
再度安安攬抱黃昏
香氣遍開夜色


2008.8.17夜    




冊的眼神  


冊架頂某一本書
有一副凝視的眼神
凝視塵埃累積的惰性
敢有法度釐清顛覆的論述

冊架頂某一本書
有一副監督的眼神
監督字句文章的煽動
敢有逞寵引文背叛良知

冊架頂某一本書
有一副質疑的眼神
質疑進入原作的目睭
敢會當行出家己的光影

冊架頂某一本書
有一副恥笑的眼神
恥笑文字新生的塔尖
永遠無法穿過境界的雲天    




袜袂當醒袜袂當睏的時代  


這是也會當吃也會當啉的時代
袜是袂當醒袜袂當睏的時代

這是也會當假仙也會當心安的時代
袜是袂當堅持袜袂當放棄的時代

這是也會當利用也會當扭曲的時代
袜是袂當叛逆袜袂當效忠的時代

這是也會當自慰也會當聖潔的時代
袜是袂當自由袜袂當自囚的時代

這是也會當仁慈也會當殘酷的時代
袜是袂當解放袜袂當保守的時代

這是也會當臭彈也會當相罵的時代
袜是袂當深沉袜袂當恬恬的時代

這是也會當台灣也會當中國的時代
袜是袂當本土袜袂當世界的時代

這是也會當哭鬧也會當嬉笑的時代
袜是袂當投入袜袂當離開的時代

這是也會當卡拉OK也會當無空榫的時代
袜是袂當講NO袜袂當講OK的時代

一直咧想這究竟是甚麼時代？
若親像有一个聲音反問：
「你到底是時代中的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