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樣語言的文學價值─台灣文學獨立聯盟電子報─智邦公益電子報
enews.url.com.tw · June 22,2011錦 連 ─ 字體佮墓牌
字體佮墓牌
寫四角字體的人
看袂起寫圓形字體的人
寫圓形字體的人
討厭寫四角字體的人
寫粗大字體的人
可憐寫幼字的人
寫幼字的人
恥笑寫粗大字體的人
寫四角字體的人
行路三角六肩佇人生的街路一直衝
寫圓形字體的人
對世間代誌攏驚驚惶惶活到老硞硞[khok-khok]
然後遐的人
攏總死了了了啊啦
也就是按呢爾爾
墓牌並無四角圓形長短抑是粗大
秋天好天氣 墓仔埔安靜無雲
有少年查某跪佇新墓前傷心放聲大哭以外
墓牌親像有咧想啥 有淡薄仔表情
毋閣伊咧想啥 攏無人知
Catherine Yen ─ 歐西里斯的陽根
(Writing as Art of Egypt)
歐西里斯的陽根
沙灘
歐西里斯的身軀
陷入塵雪
無聲的足跡走過
石縫中飛揚
沉默的髮絲
左腳 右腳
海水翻湧
右手 左手
四肢離散
殘缺的身體
在地球表面
化成弱水
遠方的船
伊西斯戴著
幽靈的面具
月下行走
悲傷的木蘭花
在暗夜尋找
愛人……..
歐西里斯的陽根
國土的種子
永生的期待
悲歌顫動
伊西斯的淚水
流成河川
歐西里斯的頭顱
高掛祭壇
像巨大的太陽
守護尼羅河
輕輕流動
伊西斯沉睡的枕頭
註: 這是埃及神話中，以歐西里斯(Osiris)與伊西斯(Isis)為題，闡述死與生及再進一層成為永生的愛情故事。歐西里斯被他的內兄塞特(Seth)謀殺，切成十四塊分散到地球上，妻子伊西斯悲傷地尋找他丈夫的身體碎塊，可是祇剩下生殖器遺留在人世，歐西里斯被重新組合，成為永生，伊西斯的淚變成尼羅河；在羅馬帝國時代，還有許多神廟以歐西里斯為名。
胡長松─台語長篇小說《大港嘴》連載
＊本台語長篇小說獲國家文藝基金會創作補助＊
大港嘴 (04)之一
牛車kok-lok-kok-lok的柴輪仔聲lê過一塊焦燥的土地﹐做sit的木發仔的所有傢伙攏佇車頂﹐阿伊的一口灶綴佇牛車後溫溫仔行。
「阿發﹐你小等--一下﹐恁一家伙仔欲去佗位啊？」
「佗位攏通去﹐只要莫留佇遮就好。」
「毋過你又閣有佗通去--咧？」
「總是有所在通去的。」
「喂！阿發仔……」
怹沓沓仔行遠--去矣。
「五月雷﹐六月雨﹐七月作颱風……」林阿娥家己佇床頂暗靜仔祈禱：「毋過按呢嘛好﹐若做風颱﹐船駛袂出去﹐好定豬哥伊就會轉來矣。」了後伊的心肝phok-phok彩﹐「毋拘﹐若伊已經佇海上--矣咧？」
花花霧霧之間﹐林阿娥假若聽著有人底喝喊。
伊共目睭揉揉咧﹐位棉床頂坐--起來。又閣聽著一个叫聲。
確實是一个喝喊的聲。彼个叫聲sau聲無力﹐欷哩呼嚕﹐好親像是一个人含水遠遠對伊的窗仔底喝的聲。
「阿彌陀佛！七月要閣二工才會到位﹐怹應當袂提早出來才著啊。」
代先伊是一點仔嘛袂驚﹐雖罔伊已經真久沒去廟裡燒香拜拜矣﹐毋過伊相信he是因為伊無冗錢去買牲禮佮紙料的緣故﹐怹好兄弟是袂為難伊的。毋過﹐一想著tân雷的暗暝聽著這種聲﹐伊的心肝頭就擋袂牢閣seh-seh唸起來。
伊躊躇一下仔﹐才suh一口氣﹐躡跤尾行落床﹐閣nih跤尾共伊的面貼佇伊的窗仔墘﹐對口面看一下詳細。
厝埕內雖罔烏鷌鷌一片﹐毋過伊看甲真明﹐彼个細粒籽的身影確實是來義叔仔的查某囝秋美；伊褪赤theh的身軀跪佇怹兜的雞籠仔後面﹐阿宋家少爺宋文慶肥軟有肉的身影mà佇伊的勼脊骿搖搖晃晃。
「欲命喂！菩薩保庇！這个不速鬼﹐連十幾歲的查某囡仔你也毋放伊煞……你這个無良心的精牲﹐秋美連月經都猶沒來咧！」
伊大心氣貼家己的胸崁﹐倒轉去眠床頂的時心臟猶噗通噗通跳甲真厲害﹐毋過伊啥物嘛毋敢講。伊共目睭tìⁿ大蕾﹐一直到彼个聲音恬下來。
隔工厚厚的烏雲猶壓佇地平線﹐伊就雄雄狂狂闖到來義叔怹兜。秋美面紅紅﹐坐佇厝門跤口的椅條底編草蓆。
「早啊！豬哥嫂仔！」
「早啊！秋美！天猶袂光妳就佇遮無閒矣喔？」
「是啊﹐我要趕緊共這領草蓆編好勢。」
「何必hiah呢急咧？等日頭出來才閣做哪有啥物關係咧？」
「妳毋知影﹐豬哥嫂仔﹐這是阮老爸要我編的﹐伊一直催我﹐講伊欲等袂赴矣。」
「伊等袂赴矣？」
「是啊！阿娥姐。伊已經講一个多月矣﹐本底人攏好好﹐毋過前幾天﹐伊雄雄開始發燒﹐閣直直拍eh﹐連睏也拍﹐話攏講袂出來。我看伊是強欲無法度--矣。毋過﹐雖罔按呢﹐伊拄才佇床頂猶做手勢催我做這項咧！」
雷聲佇海面翻滾﹐共魚群攏驚甲走了了。雷聲轟轟轟底tân﹐假若是天欲位人的頭殼頂liah開的時所發出來的毋甘的哭聲﹐阿hiah liah開的幼幼仔的吐大氣的聲相連續kap咧﹐共規个土地kâⁿ-ân-ân。天色假若已經光﹐只是拍氆拍氆昏昏暗暗﹐透濫著暗暝所留落來的深藍色﹐久久湠袂開。[ii]
進入tī暗暝上深的時更﹐我愈來愈確定﹐我bat行過這條路﹐尤其當下晡彼个面仔烏歷歷的歐巴桑的破糊糊的幼花仔布巾閣出現tī我頭殼內的時﹐彼條青荒的路就親像sih-nah射入我的心肝﹐佮我轉來過的印象kâⁿ做伙﹐hiah-ni-á熟似﹐予我袂拒絕tsit。確實﹐我定著是轉來過矣。位心肝內一个角落有向我呼喊的聲音﹐予我tauh-tauh-á相信﹐遮是我出世的故鄉﹐我轉來過﹐只是我袂記矣niā-tiā。
「確實的﹐我知影李碌有另外一个後生；應該講﹐伊有足濟个後生﹐阿其中的一个﹐人較毋愛提起。」
「小姐﹐是按怎講？你講的敢是我？」
「你想leh？」
潘來義無應該lim宋保正送予伊的酒﹐因為伊的老爸bat講過﹐漢人的hala有歹物仔﹐lim著會予人khong-khong gōng-gōng去。毋過潘來義無相信怹老爸的酒話﹐因為怹老爸家己就是lim hala lim死的﹐嘛無khong嘛無gōng﹐直接倒笑笑予hala刣死tī路邊。閣再講﹐宋保正送的酒毋是漢人的hala﹐是日本人做的hala﹐tī矸仔頂畫一粒圓圓的紅日頭﹐是上高貴的葡萄酒﹐芳閣甜閣金滑就親像日本查某人的嘴phúe﹐若毋是日本人來致蔭﹐憑伊潘來義的命格﹐一世人哪通sip著一嘴。
「世間講hala害人﹐若我講﹐hala lim落較好做兄弟。來啦！予ta啦！」
「是矣﹐咱本底就是好兄弟﹐你的田若典予我做﹐我下跤手濟﹐an-ne怹嘛有sit頭通趁吃﹐你通放心矣去做生理﹐去掠你的魚拍你的獵﹐講起來﹐對逐个攏好。典期若到﹐你提錢來贖契﹐我隨就會共你的田還你。」
「哈哈！若an-ne我就放心矣。來！予ta啦！」
立典契人港嘴庄放索社番潘來義﹐有承祖父開墾山坪田園一坵﹐坐落土名在番樹山下溪埔大坵園﹐東至山崙頂﹐西至大路﹐南至溝﹐北至溪﹐四至明白為界。年納番租谷二斗滿﹐又配完屯租谷壹斗壹升五合正。今因乏銀費用﹐先盡問房親人等無得承受外﹐托中引就向與魚尾窟庄宋立唐出頭承典。三面言議﹐時價銀玖拾大員正。其銀即日仝中收訖﹐其田業隨踏付銀主前去起佃耕作掌管收成納租﹐不敢阻擋。限至拾年為滿﹐聽典主備足契面銀贖回原契﹐不得刁難。如無銀如期取贖﹐仍聽舊銀主執管﹐亦不敢生端滋事。此係兩愿﹐各無反悔。口恐無憑﹐合立典契字壹紙﹐付執為炤。
即日仝中見收過契面銀玖拾大員完足再炤。
為中人○○○
知見人○○○
○○○年○月○日 立典契人潘來義
柯柏榮 ─ 赤崁樓的情批
赤崁樓的情批
熱蘭遮！情郎──
自從怹共我改名做赤崁樓
我強欲袂記落塗登記的
普羅民遮
聽講你這馬號做安平古堡
聽講？
是啊！
我這馬干焦會當
聽講
你敢會記？
紅毛古井磅空內
暗挲挲的輕聲幼語
烘燒咱的情絲牽綿綿
嚮時，你是我的守護者
揹銃扛砲神勇的戰士
佇台江外墘浸鹽水的沙洲徛挺挺
保護我袂受攪擾好睏眠
呔知影粗殘的人種
用戰砲的跤蹬，蹔斷咱的攬抱
用衝鼻的硝塗，填平咱約會密道
我荏荏徛佇紅毛樓頂，看著
台江彎曲的頷頸湠著紅霞珍珠淚
千萬隻飄著紅鬃鬚的藍馬
嘶聲一寸一寸舂佇樓牆跤
爆出一堆一堆慘啜的水花
這敢是你泅來的心念？
我常在夢想
沿著台江水波的稜線
細膩踏過ㄧ格一格的浪階
或者是，伸一支長長長的手蹄
雄雄將岸扭過來
咱就毋免啉著這杯
兩地相思的酸膽汁
只是，黃昏幔一軀厭sian7
噗噗仔船一目 nih 化做烏點
除了霜風的吼聲
薄哩絲的哭恝聲是我唯一的哀歌
落尾，只有恬恬泅佇床頭的淚湖
潛入無盡無底的失眠夜
你敢知影？
歷史用一支無形的雕刻刀
將我的八字一刀一刀刻深刻皺
地圖閣搰力拼勢犁我的面形
台江填塗，五條港沉底。已經是
塗埆厝、平厝、別莊、點仔膠路的天下
我亦已經鼻袂著你夜夜寵倖的芳味
萬呎的萬牆，疊成離世的露台
夜寒如冰，落霜的氣絲
吼出四百年慄掣的聲調
倒攲的蒼涼，用進口的繁華扶正
藃蟶的歲月，用時代的虛偽補妝
咱的肚臍地
唯奢颺的樓城，輾落衰敗的破牆
唯拋荒的殘壁，跳入閃爍的霓紅燈
肥泏泏的華衣，空冇冇的內裡
雖然──
有九仙贔屭守護挺挺
有番仔樓佛祖淨香誦經
有魁星爺日夜牽教
有蓬壺書院朗朗的讀冊聲
我猶原凊心，猶原孤單
孤單甲伸著長長的舌
將一雙一雙踉遛連的跤腿
舔入來焐燒
嬉嘩散場，心槽喢喢滴血
涼亭石椅的老弦琴
唱出蛀穿的空悲
暗光鳥開喉
傳說佇琴弦跳舞
噗仔聲濟濟的所在
kheh 滿目睭濁濁的觀光客
我唯怹古老溯古的話粕
Suh著你的憂愁
怹 講你嘛換過來幾落軀衫
鑲佇手ng2 的砲台已經崩陷
染佇內衫的城牆已經褪色
外衫予古榕攀纏
老根新葉絞絞規陣
高貴的白綢絲頂面
浮一沿烏 too3 紅的磚仔點
翠紅花草的褲跤
承著木屐佮皮鞋，三輦佮四輦
貓佮狗的臭粒仔痕
一支一支大官虎歪斜的花喙
佇文明的尻川後凊凊仔笑
消蝕的歷史
生茹遛皮
熱蘭遮！情郎──
佇透心刻骨的時空
咱過著仝款的運命
你的名字
用四世紀的蜘蛛網
將我的喉管重重圍纏
我的數念
唯心肝窟仔淹到頭毛絲
煎成一菢漸漸──漸漸──
失去光彩的
赤崁鉎
─2007.3.25寫佇台南監獄
註：
1.暗挲挲=黑漆漆。挲(so)。
2.呔(thai2)=豈；怎麼。
3.跤蹬=腳跟。蹬(tenn)。
4.蹔(tsam3)=踹。
5.衝鼻=嗆鼻。衝(tshing3)。
6.荏荏=疲憊虛弱。
7.慘啜=哀哭。啜(tsheh)。
8.哭恝=啜泣；嗚咽。恝(tsheh)。
9.慄掣(lak8-tshuah)=顫抖。
10.倒攲=倒塌；傾倒。攲（khi）
11藃蟶(hiauh-than)=物體變形後整片翹起。
12.奢颺(tshia-iann7)=風光；神氣。
13.贔屭(pi7-hi3)=龜類，能負重，石碑下所刻多為此物。
14.踉遛連(long7-liu-lian)=無所事事到處閒逛。
15.焐燒=取暖。焐(u3)。
16.煎(tsuann)=煎煮；熬煮。
46.菢(pho7)=髮之量詞。
47.鉎(sian)=生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