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0.03
呂秉怡／崔媽媽基金會執行長
林育如／社會住宅推動聯盟辦公室主任

這是一個低收入家庭遭台北市公營住宅退租的案例。貧困家庭在居住條件上，因資源有限，能選擇的機會不多，但因為這些限制，就只能犧牲居住品質或家庭關係，而沒有其他選擇嗎？而公營住宅卻未能在制度設計上，適時維護他們的居住權益。

張先生與妻子育有四名年幼兒女，過去經營機車買賣事業，有自己的房子，屬於一般小康家庭。未料因生意下滑且持續虧損，欠下大筆債務，必須變賣房子等財產還債，至今仍未還清。

面對經濟突然崩垮，加上發生重大車禍，右腳不良於行，張先生的身心皆承受不小壓力。然而在房租騰高的台北市，開始租屋生活的張家勒緊褲帶也僅能選擇環境差的老舊公寓。後來張家成功申請入住台北市公營住宅，一年多後因欠繳租金，遭強制搬離；再回到租屋市場後，總算幸運找到可長期租住、租金較低的房子，使張家可以開始較穩定的居住生活。

貧困家庭居住負擔重
壓縮住宅空間，無益於家庭關係的正向發展

賣掉房子後，張家原本在台北市租住在品質不佳的舊公寓二樓。雖然四個孩子尚在國小、幼兒園階段，但仍需要適當的坪數與房間數。身為全職家庭主婦的張太太直言不諱：「如果不住大一點，整天對著這些孩子，我會受不了的。」足夠的家庭生活空間，對於家庭關係發展相當重要，不僅孩子在活潑好動的成長期，需要活動空間，媽媽也需要喘息空間。所以在租金可負擔下，張太太希望承租兩房以上住家。然而現實是，多數貧困家庭仍以經濟因素屈居於狹小租屋，無法兼顧生活品質、家庭關係等問題。

此外張家的第三個孩子是早產兒，下肢發育不全，需依靠助行器行走，上下樓也得依賴父母揹著；樓梯狹窄難行，根本無益孩子的復健。儘管應以孩子的考量為優先，但公寓租金已近兩萬元，又如何能再要求具無障礙設施的住宅環境？

不斐的租金定價，不穩定的工作收入
公營住宅缺乏協助弱勢居住的彈性補貼制度

相對地，公營住宅良好的空間規劃設計，令張太太讚譽有加：「孩子能夠自己拄著助行器，搭著電梯上下樓，一路無障礙的到一樓中庭，不需要幫忙。」加上妥善的住宅管理，即使租金增加一點點，就能大幅提升居住品質，正是張先生申請公營住宅的原因。

然而每月必須與其他年所得在158萬元以下的入住家戶負擔相同租金21,000元，對於張家是筆龐大負擔。張家雖領有低收入戶相關補助，勉強可支付租金，但加上孩子的養育費用與家庭生活開銷，使每月收支僅能平衡，也無法還債，遑論改善家庭的經濟狀況。

年屆中高齡又有腳傷的張先生，頂多只能找到臨時、兼差性質的零工；張太太必須擔下大部分照顧四位幼子的任務，也難尋合適工作分攤家計。於是當張先生因故導致工作停止，收入中斷，其他生活必要支出又無法省下，便無法如期繳付租金，這一欠繳就是三個月；收到台北市政府寄發的存證信函後，張家必須面對強制遷離的執行，盡速找屋搬離。而這該是弱勢家戶入住公營住宅的結果嗎？

弱勢家庭伴隨不同的弱勢條件
惟有低租金 租期穩定 方可蓄積脫貧的能量

張太太花了一段時間找屋，很幸運的從社區租賃紅單上遇到好房東，理解張家的經濟狀況，願意協調彼此的需求。這是一處中古華廈，社區生活機能便利，充足的居住空間，三房兩廳，符合張家的居住需求。雖然一出電梯還有多階門檻，下肢不便的三子仍需依靠他人協助進出，但在與房東以簽訂較長期的5年租約後，租金從兩萬元降至15,000元，外加管理費2,000元，還比公營住宅租金少4,000元，加上身心障礙者租金補貼，竟是比公營住宅更友善的條件。

其實有許多弱勢家庭就像張家，家庭組成大多伴隨不同的弱勢條件，就業也不穩定，當主要收入來源突然短少時，便直接影響居住的負擔能力。不管是租住在政府的公營住宅或是民房，總是不斷上演租金欠繳，被迫一次一次搬遷、租屋的循環戲碼。

弱勢家庭期望能透過居住公營住宅減輕經濟負擔，持續穩定居住，甚至脫貧，是非常困難的。或許最初的政策目的並非解決弱勢家戶的居住問題，而導致弱勢家戶在租住公營住宅與市場租屋，皆難以維持一定期間的居住穩定。但這能說他們選錯了公營住宅嗎？還是公營住宅的制度設計排除了弱勢家庭？

去年張家也登記申請了台北市士林區的出租國宅，「有三房，租金便宜，租期也長，但排隊序號要到民國104年」。目前台北市出租國宅共有23處3,784戶，等候戶卻高達8,000多戶，從出租國宅等候戶數的踴躍，就表示其設定的租金、租期條件與住宅空間，多能符合弱勢家庭的居住需求。反觀公營住宅應當扮演何種角色與功能，如何協助弱勢家庭改善弱勢條件，這是政府在制定住宅政策需要審慎思量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