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曾偉禎 雖說災難電影一向是好萊塢最賣座的電影類型,從與動物有關的《大白鯊》、《深海巨鱷》,地水火風等自然元素的《鐵達尼號》、《大海嘯》、《龍捲風》,到隕石撞地球,以及外星人入侵的《彗星撞地球》、《世界末日》等等,但災難電影也最容易顯現人性的多種面貌,從貪婪自私到犧牲自我的無私,到反省人類與大自然的關係;尤其這類電影中的小人物才是英雄,更易勾起普羅大眾的認同。 德國籍導演羅蘭艾默瑞奇(Roland Emmerich)一向喜愛在大銀幕上,將地球上重要地標摧毀,他在好萊塢拍的電影從《ID4》、《明天過後》到最近的《2012》;《2012》是他2009年末的年度重要大片,蓄意在馬雅曆書所預言的2012年12月12日「世界末日」前出品,集所有地水火風的災難之總合。 災難警世錄 人類為何喜愛看末日與災難電影?當然,大部分觀眾是為了娛樂的目的,專程為看影片的特效而來,藉由影片的虛幻時空擬真,感官得到滿足,腎上腺素在緊張上升下降中,於短暫時空裡,人的思緒被牽引,精神某種程度獲得舒緩,得以驅除現實的拘束,這些因素讓造夢工廠的好萊塢,趨之若鶩地開拍此類型電影。 然而如夢的電影也反映現實,末日是否終將到來?而脆弱的地球可否有救?人們是否可從這類電影得到生命的教訓?會不會因為電影「娛樂」的功能,削弱「地球終將毀滅」這個事實可能帶給人們啟示的力量? 從大環境來看,無論馬雅曆法是否預言地球毀滅,或太陽和銀河系中心排成一列,猛烈的太陽風暴導致太陽黑子活動高峰而造成地球內部熱熔,或行跡難料的小行星撞地球造成地球末日等等,任何一派理論都說明地球並非在宇宙中永存不滅的。在宗教領域中,西方也常在日常中灌輸大眾「末日來了」觀念,雖與東方佛學的空觀思想不同,但多少涉及世間與生命的變異。 在《佛說八大人覺經》中提到:「為佛弟子,應常於晝夜,至心誦念,八大人覺。」八個覺悟中的第一覺悟即是:「世間無常,國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陰無我;生滅變異,虛偽無主;心是惡源,形為罪藪。如是觀察,漸離生死。」 在佛教思想中,國土危脆本是修行中基本的「無常」觀。在成住壞空中,不只是地球,大至整個宇宙的生滅,小到人身中每個細胞的代謝,一切都在體現這華嚴世界裡無比莊嚴的生滅定律。 接下來的問題是,世間終將毀壞無法居住,那人類何去何從?導演在影片中呈現的人類的可能未來──《聖經》中的方舟將被建造,有一批人將被安排上舟,災後人類將找到新土地重建人類文明。 劇情的高潮是大自然災難是最大的敵人,但因為無從對抗起,所以片中還得塑造另個壞人,就是為了方舟裡的「生態平衡」,不准更多人進入方舟的美國白人政客。有如《鐵達尼號》所有人爭先恐後嘗試登上救生艇,《2012》裡的人們嘗試登上方舟,在混亂中顯盡人性。 導演努力羅織劇情的重點,在於無私的自我犧牲,讓眾人共存共榮,是未來人類文明的根基。而透過行動彰顯這個價值的人,就是片中的英雄,除了男主角約翰庫薩克(John Cusack)所扮演的小說家,為了糊口而去當俄國富人的司機外,還有對地球末日有先見之明,卻對政治一竅不通的黑人科學家,他在片中慷慨激昂地道出,「我們都是地球之子」、「當我們停止為其他人奮鬥,就是文明的毀滅」、「我們不要用對他人的殘酷,來開始我們的文明」。 顯現智慧之光 《2012》雖是傳統災難電影,但片中幾個插曲頗有意思。當發生奇特的地裂現象,加州的廣播節目主持人竟說:「這是單一事件,我們加州人是不會為小事擔心。」把「厚臉皮樂觀主義」貶為笑話,藉此嘲諷人類視而不見的「愚蠢」與「無知」。美國總統不再因為怕引起恐慌而一路隱瞞,決定對全世界公告,希望讓人民有機會可以和親愛的人說再見,並有足夠時間向該說對不起的人懺悔。 世人對地球末日說,普遍的反應若非恐慌,總會有底層的焦慮。在喜瑪拉雅山巔的藏族喇嘛在倒茶時故意一直加滿,直到滿到杯外,以此告知那位總想著在末日前帶家人求生的年輕僧侶:「我們都有許多推測、見解,應該先清掉,才能讓智慧之光顯現。」 太多知見使人們無法看清一切,但「智慧之光」到底要看清「什麼」?「這物質世界本就是夢幻泡影?」這對「執有」的眾生來說,卻是難嚼難嚥的觀念。但這也顯現人類的我執塵垢深厚,若有智慧之光就能看清──物質的成住壞空根本不是問題,是大自然的基本法則,因知其必然,所以可以安然面對地球毀滅一事,因而無懼;鍛練對無常的覺知,才是生命的真正價值。 因此,當末日來了,高山的冰河融化與上升的海水形成大海嘯,老喇嘛在山巔上肅穆地撞鐘,這不是劇情的點綴,而是實實在在啟迪人心的光,面臨死亡可以如此冷靜從容。 片末,方舟行駛在一片汪洋中,一段時間後,海水慢慢退位,發現整個地球適合人類重新開始生存的土地,只剩非洲的好望角( Cape of Good Hope)。「希望」是一種與「欲望」無關的心靈質地。人類要重新從非洲開始,正是我們身處的這段地球週期,所發現的人類始祖之地,如此結局有其巧思。 2012顯學 除了電影,在現實世界中,許多書與網站都在揭露與討論「2012」,已成不可忽視的顯學。令人感到安慰的是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National Aeronautics and Space Administration, NASA)的天文學家站出來,指出「2012末日論」大半是荒誕的偽科學愚見;因為馬雅曆法周而復始,沒有證據它將停止;雖然地質上的災難可能性比太陽黑子更有可能讓地球受災,但黃石公園「遲早」再度成為活火山,以地球歲月來說還需幾億年。 不過,地球因為人類的不當使用,以及能源耗弱帶來的危機,造成各地氣候異常,應比地球末日說更切身,更讓人警醒。眾生就如同在清水鍋中的青蛙,若水很燙,求生本能將使牠立刻跳出,但若一開始鍋內是冷水,慢慢加熱的過程中因為逐漸適應每一階段的水溫,而沒有意識到危機,終將太遲。現在的地球因溫室效應,早已如同一只逐漸加熱的溫水鍋,而人們就處在其中。 若世界末日果真來臨,而地球在災後也尚未完全毀滅,災後的地球與倖存的人類,或可在宇宙中成就靈性程度更高的文明。因而,「2012」並非是日期,也非數字,而是一個覺醒的提醒。 而真正的覺醒是什麼?那是在大難來時不驚慌失措,也無需如電影中一心指望災後到「新天地」重新開展人類文明;而是能真當下體察「心地」,觀察體悟因、緣、果、報形成的真理,能時時覺知無常,捨去貪欲,遠離瞋癡,知曉生死,終能得菩提。 本文摘錄自《人生雜誌319期》 |